她的动静引起了正采花露的小花精注意,小家伙振翅而来,落在狐小月的头顶。
这时,身后厨房门传来动静,徐羡鱼端着现切的肥牛、肉卷出来。
与上次不同,此次徐羡鱼没有再穿厨娘装,她似乎提前做了准备,盛装出现。
原本苍白素净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白里透着淡红,晕染出桃花般的淡粉,显得白皙水嫩。
徐羡鱼款款而来,显得很得体,一身古风连衣裙的她,倒不至于像外面的妖艳贱货般来一段猫步。
她黛眉弯弯,笑颖如花的看着范安三“人”。
轻轻将手中食材放在茶几上,徐羡鱼没有打搅嬉戏的小家伙们。
她很自然地坐在范安的对面,轻轻拢了拢秀发,黑色长发脆弱身后,如清泉流水般顺滑。
“怎么今天想起吃火锅了?”范安摁下哼哼唧唧的狐狸头。
“你好像很喜欢吃火锅。”徐羡鱼眼眸低垂。轻轻将一些食材推入锅中。
她还记得,老街聚会时几人的谈话,范安和张教头,王阳明就是相识火锅之上。
后来,家里又陆续吃了好几次。
这些,徐羡鱼都记得。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狐小月和我其实也很喜欢吃!”
“是的哩!”
狐小月坐正,举起小肉掌,奶声奶气道:“我很喜欢吃火锅,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开心是一顿火锅无法治愈的,若有,那就两顿......唔唔......”
小奶音戛然而止。
徐羡鱼夹起了一块鸡肉,送进了狐小月的嘴里,终结了小家伙的喋喋不休。
“我也喜欢吃火锅呢!”
范小心也从狐小月头上下来,落在桌子上,那里有她的小椅子和小餐桌。
这都是王阳明的杰作。
王阳明虽是个二把刀的缝尸匠,却是个一流的木匠。
就算是细如尘埃,小到必须用显微镜才能瞧见的小零件,他也能纤毫毕现的雕刻出来。
王阳明于范小心,就好像在那个不够发达的九十年代,平常人家里的爷爷。
笑容慈祥,手艺非凡,本领超强。
会为自己心爱的小孙孙做木剑,做木枪,削出陀螺,再拿钢珠镶嵌在陀螺尖上,只为小孙孙的童年多一抹个温暖的光彩。oo
范安也不清楚王阳明为何会对小花精特别照顾。
这种照顾是明眼人眼就能察觉的,不是一碗水端平的那种。
对于老街中其他几个小家伙,譬如小黑,狐小月,王阳明都是很冷淡的。
对骷髅小女童的关照多一点,但也仅限一点,至少远不及范小心。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小花精不是什么千年难得一见的珍稀种族。
在殷山上,各种小精怪成堆,其中花精也是最多的,范小心回了殷山,其实也就和小蜜蜂回了蜂巢一般,难以冒头。
所以,一定是这个暖暖的小家伙,做出了什么事,触及到了王阳明。
才让这个万年面瘫老家伙对她和颜悦色。
范安思忖了一会儿,也没多想,这是好事。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此刻暖暖的小家伙也在吃火锅。
不过非是茶几上的大锅,而是她那小桌上的小锅,用范安给她买的迷你厨房做的。
锅里熬煮着花露,里面放了各种小调料,是清汤锅。
小家伙看着范安涮肉,似模似样的夹起一块花瓣,在汤里涮了涮,将其送入嘴里。
丝丝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引爆味蕾,小家伙眯起双眼,像一只吃到可口松果的小松鼠。
锅里腾起的白色蒸汽,飘飘忽忽地往上蹿,像是白色的灯罩一样蒙在吊灯的上,整个屋子都被菜色煮出来的香味填满了。
范安夹起一片肥牛,涮上油碟上的蘸料吃下。
热乎感瞬间充斥着口腔,一种淡淡的满足感由内而外的迸发,随着嘴里的牛肉味扩散金身。
每重复咀嚼一口这种幸福感都会成倍的增长,像是要跟锅里升腾起的蒸汽一样冲到吊灯里、冲到天花板上去填满整个里屋一般。
徐羡鱼轻轻在碗里戳齐筷子,安静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范安。
可能是错觉的缘故,她莫名觉得范安心情很愉悦,尽管范安永远保持着一张古井无波的面瘫脸,喜怒哀乐不显色。
但在日常生活中,徐羡鱼很确定,即便面部表情没有变化,但范安也是有情绪的,只是不会表现在脸上。
作为魑魅,她对情绪的感知很敏锐,就像现在看来,范安应该是高兴的。
所以......莫名的......她也有些高兴。
“羡鱼姐姐,以后我们的早餐都改成火锅好不好!”专挑牛肉夹的狐小月嘟嘟囔囔道。
“火锅热量超高,你天天吃,小心胖成个球,那时候就跑不起来了,你会被隔壁小黑打惨的!”
范小花精边说,边撅起小嘴,轻轻吹着筷子上的那片烫好的花瓣。
“哼哼,才不会,唔唔......我吃不胖......就算胖了......小黑也追不上......”
嘴里塞满牛肉,化身无情的白毛肉食机器的小狐狸吐词不清,却还在狡辩。
小家伙赶忙咽下食物,振振有词:“谁说胖子就得笨重的,电影里就有一个很灵活的胖子,还很能打。”
狐小月立起身子,在沙发蹦了蹦,挥舞小肉掌,似模似样的打了几拳。
“我就算变胖了,也丝毫不会影响我的行动,揍小黑猫,还不是小菜一碟?”
说着,小家伙取出背上的骨笛,在火锅上挽了一个剑花,而后手“剑”于身后。
“再说我还有法宝呢,就算胖的走不动路,哼哼,也不是小黑能伤得了的!”
狐小月趾高气扬。
左边,吃着火锅涮花瓣的小花精,笑眯眯地冲范安使眼色。
她指了指狐小月碗里堆的满满的涮肉,又指了指范安的碗里,扮着萌萌哒的鬼脸,做了个用筷子扒饭的姿势。
狐小月吃东西时很孩子气,涮肉都是猛夹一大筷子,一口气涮大半碗。
小家伙吃饭猴急猴急的,无法忍受涮半天才吃那么小小的一片肉。
对此,徐羡鱼倒无什么意见,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但让范小心有些看不管。
因为范安还没怎么吃,大部分东西都到了狐小月的肚子里,所以她在给范安提醒。
范安心神领会,趁着狐小月挥舞着骨笛,狐假虎威的时候。
把她碗里堆的满满的涮肉神不知鬼不觉的夹走,沾沾油碟,放进嘴里。
等狐小月挥舞完手中骨笛,下意识来夹碗里的肉,结果夹了个空。
小家伙低头看着空碗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抬头一脸狐疑的看了看范安,又看了看徐羡鱼。
“羞羞羞,偷吃我肉肉,小心变黑呀~!”
狐小月怨念满满,一边重新涮肉,一边嘟嘟嚷嚷,她很明智的没有一查到底,而是开始重新涮肉。
徐羡鱼笑靥如花,也不多言,就那么看着小狐狸碎碎念。
范安也没承认是自己做的,只是表情淡然的给狐小月夹了些青菜,豆腐,土豆之流的素菜,也不管小家伙有些不乐意地戳开盖住牛肉的软烂土豆。
为避免碗里的肉再被夹走,狐小月涮好就吃,就算烫的龇牙咧嘴,就算被烫的跳脚也不松口。
徐羡鱼看的好笑,又微微有些心疼,就夹了几片毛肚烫好,放到狐小月的碗里。
狐小月呆了呆,小耳朵竖起,稚声稚气道:
“羡鱼姐姐,我先前随便说的,你一定不会变成小黑,我只有说好话时才会兑现,说坏话的话,只要这样,一般都会不灵的。”
说着,她把脸伸到一边,连续“呸呸呸”。
徐羡鱼一呆,旋即反应过来,狐小月还以为先前偷拿她涮肉的是自己。
她笑了笑,也没解,只是轻轻揉了揉狐狸头。
“嘿嘿!”
狐小月笑了笑,在她手上蹭了蹭,正想说点什么......
就发现那只轻揉的手一下子倒扣下来,变成一个响亮的板栗。
“哎哟!”
狐小月双手捂头,看着笑咪咪的徐羡鱼,一脸无辜。
徐羡鱼给她夹菜,反倒被误会,自然要奖励她一颗“板栗”。
狐小月鬼精鬼精的,捂着头环视一圈。
盯了盯笑眯眯的徐羡鱼,看了看一脸淡漠的范安,又瞧了瞧正看好戏,捂嘴偷笑的小花精。
最后,她独自嚎啕一声,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大吃起来。
早餐过后,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徐羡鱼的狐小月。
很乖巧的在头上垫了一层垫子后,顶着火锅往厨房里送。
并大包大揽,说今天她来收拾,无关人员请从厨房麻溜的出去,不然狐大厨就要发威了。
说着,她又拿出背后的骨笛,虎虎生威的比划着,就好像那把笛子,是一柄宝剑一般。
小狐狸对骨笛很喜欢,所以一有机会,便要拿出来瑟一番。
用她的话说,好动西就要分享嘛,自己的骨笛不能给别人用,还不能给别人看?
范小心地自扫门前雪,将自己涮花瓣的小锅收起来,送回迷你厨房中清洗。
徐羡鱼和范安交谈了片刻,就借口看剧时间到了,起身回了柜台,打开平板假装认真的观看起来。
其实,这剧她早就看完了,但很多人就是这样,想的很多,但临到开口时却哑了口,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
范安不曾发觉徐羡鱼的心路历程,起身前往冥店,瞧瞧王阳明敛尸完成没有。
冥店后堂冷若冰窖,四周寒气氤氲,成白雾状,有关部门的人已经离开。
昨晚在槐树上撞成肉泥的摩托车手遗体,被放置在棺材里,在王阳明二把刀的敛尸技术下,勉强有了个人形。
王阳明在棺材前放置着一盏橘子灯笼。
叶知秋看着尸体,小声说道:“王先生,尸体碎成这模样,真的能行吗?”
他的表情,就差明说王阳明技术垃圾了。
“没问题!”
王阳明一脸正经:“这身板,比他生前还要结实,顶多不太美观而已。”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反正要烧掉,能用就行,不必在乎这些细节点。”
“这件事有关部门已经交予我们处理了,大家一起?”叶知秋问苏澈和范安。
“那就一起吧!”
范安和苏澈点头应道。
接下来,王阳明关了店门,点燃橘子灯笼里的蜡烛。
蜡烛跳动的火焰,并非寻常的橙黄之色,而是幽幽绿色,如鬼火闪动。
这灯笼里面用的是死者的怨煞之气,由王阳明抽出,将魂灯点燃。
在怨煞燃烧殆尽之前.,他们可一窥探这具尸体的人生。
当然,非是具现无疑,越是久远的事物,消耗的怨煞也就越多,不过若只查询死者死亡的前因后果,倒是绰绰有余。
......
冥店内堂。
一切准备就绪。
王阳明让范安、叶知秋、苏澈三人把手放在冒着绿光的橘子灯笼上。
三人照做。
旋即。
房间内刮起一阵阻风。
橘子灯笼大放幽光。
漆黑的晕芒似潮水,以一种燎原之势蔓延,涌向四面八方,席卷周遭。
地面瞬间变得肮脏,干净的墙壁变得斑驳,玻璃门窗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周围的一切布满蛛网......
一切从光鲜到破败,不过眨眼间。
周围一片死寂,静默席卷了世界。
几人进入死者命魂世界。
一瞬间,竟生出些许时空颠倒之感。
命魂世界中瞑云低垂,如山似岳,黑压压连成一片,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整个世界都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浑浊的灰尘。
“这里是?”
苏澈看向身旁的范安三人,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亡者的命魂世界,一切都很新奇。
范安和叶知秋没有回应,亡者世界有自己的规矩,还是让主导人王阳明来解释最为恰当,他们就不越俎代庖了。
“保持安静。”
王阳明悄声道:“这里是死者的命魂世界,非常的脆弱,若是动静太大,极有可能将命魂震散。”
“所以接下来无论见到什么,都要淡定的看完,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我们都只是看客。”
苏澈点头,没再说话。
四人在摩托车手的命魂世界漫步,走马观花般寻找他死前留下的痕迹。
周围有很多画面,就好像监控室一样。里面密布着太量的黑白a显示屏。都是死者生前记忆留存。
临死前的画面最清晰,距离死时越遥远,画面则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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