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州有个九都镇,九都镇上有个高丘湖,高丘湖畔有个中莲山,中莲山里有个鹭山宗。
至于为啥叫中莲山,而不叫鹭山,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鹭山,鹭山仅存在于传说中,传说鹭山藏于闽江之低,凡人看不见,唯独修行到一定能力的高人或者心思纯洁的有缘人才能看见,而高丘湖就是闽江流入南海的最后一个大湖泊,自唐朝开始,正一道灵宝派的一些分支开始聚集在这里修炼,最终建立道场,供奉鹭山九郎,许逊许真君,到五代,南宋时期,供奉陈靖姑,慢慢的演变为以鹭山九郎为法神,许真君为教主,陈靖姑为祖师的鹭山宗,并以此为根基,向两广,台岛地区扩散。
宋末的时候,全真,正一,茅山,鹭山,并驾齐驱,成为华夏道门四大宗派。可是因为其功法多近于巫术,始终得不到朝廷的重视与扶持,自然其发展也就远远比不上百花齐放的全真,也比不上世袭罔替的正一,哪怕是跟两边不靠的茅山比,都差的很远很远,再怎么说,人家茅山也占了个第一福地,第八洞天的名头。
可是最近这些年,鹭山宗反而发展的要比茅山强的多了。
改革开放之前,天下道门都一个德性,全都半死不活的,可是改革开放之后,因为鹭山宗地处南方,有点山高皇帝远意思,政府在宗教方面的管辖力度明显比北方少的多,尤其是南方的经济发展快,闽粤地区的生意人又笃信这些,反而给了鹭山宗比其他北方的道观更多的发展空间。
这些年,鹭山宗确实也赚了不少钱。
刚到九都阵,小镇上客栈林立,卖各种祭祀用品的香烛店到处都是。
南方人爱喝茶,随处也能看到各种简易的茶摊,乾一也去找了个地方,点了一壶热茶坐下。
一路上始终在考虑应该怎么上山,是大摇大摆的上去要人还是晚上偷偷摸进去找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而且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山!大摇大摆的进,有什么大不了,堂堂太清宫小长老,偷偷摸摸进一个坤道居多的道场,找一个女人,像什么样子,万一被发现了,那不是丢了太清宫的人吗!”把茶壶一搁,起身,直接去打听鹭山宗的道场怎么走!
“小伙子,去拜顺天圣母,临水夫人啊?不远,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五六里的样子,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形法坛,到了那里就看到路了,只是现在天黑了,还是住一晚上,明天再去吧!我楼上就有客房,便宜!“
“我先去认认路,回来再说!”乾一随便搪塞几句,在茶馆老板不情愿眼神中转身离开。
路是一条临湖柏油路,左边靠水,右边靠山,两侧都有摆摊的卖各种旅游纪念品的。这跟崂山不同,崂山是坚决不允许在路边卖这些东西的,所以崂山近百条四通八达的山路两边都干干净净的,想要买纪念品,只能在巨峰,明霞洞几个特定的地方才可以,由此也可见,这个尹翠莲的眼光,终究是局限了,卫生的问题就不说了,这些小商小贩,根本没办法管理,宰客争利的事肯定不少,日子久了,绝对影响鹭山宗的形象。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一个直径约近二十米花岗石铺成的巨大法坛,法坛四周,围了八根汉白玉的立柱,按照八卦方位排列,立柱上刻着花纹,仔细看一下却都是九子母荫阵。
九子母荫阵是一种专门护佑母子平安的阵法,这倒是附和鹭山宗对外的宣传!
在闽粤地区,顺天圣母,临水夫人陈靖姑是和妈祖林默娘并肩的女神,妈祖主要护卫海上渔民,而临水夫人主要是“救产,护胎,求子”的妇女儿童守护者,所以很多求子,怀孕的都会来拜一拜,祈求母子平安。
法坛中央,是一根高高的旗杆,旗杆上插了明晃晃的钢刀,这就是所谓的刀山,这跟苗疆的一些地方有点像,以巫为主的宗派,都喜欢玩这种看似华丽又吓人心魄,实际上毫无用处的表演性功法,比如上刀山,走火海。
临近黄昏,法坛周围还有很多游客在拍照留念。
在法坛上四下张望了一下,只有一条路,沿着湖边继续往里蔓延。
没什么好犹豫的,径直沿着那条路往里走,这个时候,已经只有往外走,没有往里走的人了!
差不多又走了二里地,穿过几道牌坊,远远就看到一处巨大的山门,竟然比太清宫还气派,高高是石阶,大大的石门楼子,门前居然还有两尊巨大的石兽,不是狮子貔貅,也不是麒麟大象,而是神兽陆吾。
《山海经.西山经》记载,西南四百里,昆仑之丘,黄帝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意思就是有个长了人脸虎身子,九条尾巴的怪物,专门给天帝看花园的。
这个鹭山宗也太自大了,把自己道场当成天帝的花园了?
抬头看看,大门之上,三个大字“临水宫”,鹭山宗跟全真正一不太一样,只要是她们这个道派的道场,供奉临水三夫人,都叫临水宫。
居然还没有关门,还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信众在往外走!
赶紧走过去,应该是到了闭宫的时间,守门的道士都已经到里面请退游客了。
正好,省得麻烦了,直接迈步走了进去四下张望了一下。道场倒是不小,真君殿,鹭山九郎宫,圣君殿,三夫人宫,布置在四周,中间极大的空场,还是一个巨大的法坛,法坛四周有旗幡,上面写着“天威”“威灵”“通应”等等,这是她们的坛号!
这么大的地方,找起人来,还真不好找,而且肯定跟太清宫一样,游客区域跟道士们练功修道的区域是分开的。
自己的五感再好使,也没办法从这人声鼎沸的吵杂环境里去找出郁小凡啊!
“各位信众香客,闭宫的时间到了,请尽快离开!”一个约莫三十七八岁的道士正在向着还在拍照的游客吆喝!
“嗯?这个人似乎见过!哦,当初上崂山的有他!”乾一的记性,见过一次就忘不掉,何况模样又没多大变化。
“这位法师!”乾一赶紧迎上去:“请问郁小凡在吗?”
“嗯?”那个年轻道士满眼疑惑,又浑身警惕的看着乾一:“你是谁?”
“我叫张乾一!”
“不认识,走吧,走吧,闭宫了!”随即向外开始推搡!
“郁小凡,你怎么可能不认是呢?”乾一有些诧异!
“说不认识就不认识!赶紧走,赶紧走!”极其不耐烦的往外轰人。
乾一没有跟他争辩,自己肯定是把话说清楚了,对方也肯定听清楚了,这人自己也肯定认识,那么郁小凡一定是这里的人,不会错,既然他不肯承认,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争辩无益,只能随机应变。
随着人群,出了临水宫,身子一闪,闪到了一处树林后面,只等夜深人静,再进去看看。
没过多久,里面的游客已经全部给请了出来,大门轰然关闭,乾一看看时间,不过下午六点来钟,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到镇子上,说不定能得到点什么消息。
不过还是围着整个临水宫略微转了一圈,探查了一下环境,看看什么地方方便翻墙进去。
踩好点之后,才沿着来时的路径,回到九都镇。
探查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饭馆茶馆,可是这个镇子上基本是旅游的,想找一处本地人聚集的地方,并不容易!
从镇子里大街穿过,好不容易看到几个穿着背心老头在一处古井边纳凉,这里地处南方,这个时节,正是最热的时候。
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说的都是闽地土话,叽叽喳喳,就跟说的是天书一样,一句话也听不懂。
算了,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去临水宫吧!
饭馆里倒是不少在讨论临水宫鹭山宗的,可基本也都是些游客观感。
熬到个八点来钟,重新来到临水宫门口,抬头看看月色,南方多阴天,又是月缺时候,天黑的厉害,正好方便自己行动。
按照一般的道观习惯,这个时候都是在做晚课。
身子闪了几下,就来到自己之前看好的一堵矮墙,说是矮墙,也有两米多高,不需要助跑,轻轻的一跳,伸手就抓住了墙沿,双手把住了,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没什么动静,手上再略微使劲,整个身子就翻了过去,双脚点地,没发出一点动静。
尽量贴着墙根,将身体躲在黑影里,慢慢的四处查探!
那些供奉的殿宇是没有必要看的,除了值夜添油的道士,不会有别人,而鹭山宗里是有乾道,有坤道,道舍肯定又是分开的,乾道,也就是男道士住的地方也不用查,只需要把主要精力放在坤道住的地方就可以了。
唉,让自己这个太清宫长老去窥探坤道院,确实不雅啊,却又没办法。
远远看到一处很大的殿宇,上面写了鹭山两个字,里面传出了吟唱经韵,想来这里就是她们做晚课的地方,这个地方要躲的远一点,否则一经被发现,就是捅了马蜂窝。
终于在整个临水宫的左侧找到了坤道们的道舍,差不多有个四五十间房。
直接跳了进去,沿着墙根黑影走,散开自己的耳力,倾听动静,却除了几个正在打扫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这可怎么办?临水宫虽然没有太清宫大,却少说也有小两百间房,真要一间一间的找,就是找到天亮都未必找的完啊。
又在这坤道道舍转悠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进展。不得已,只得暂时先离开这里,重新回到那一间“鹭山”
偷偷找了个角落,顺着窗户望进去,约莫又百十个道士盘膝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
鹭山宗也算是个大宗派,这里是她们的总坛,其他的分坛倒是跟总坛没有什么隶属关系,这跟全真一样,全真的祖庭在陕西重阳宫,可是重阳宫也管不了白云观,太清宫。总坛有这百十号道士,在现在华夏来说,也算是大宫观了。
在华夏,能排的上数的大宫观也就那么几个,最大的自然是龙虎山正一观,其次要算是武当山了,然后是青城,茅山,太清宫并驾齐驱,白云观虽然是第一丛林,但是地处帝都,就没几个愿意当道士的,收徒弟太困难,也不过就两三百人,至于重阳宫,地处终南山,太穷了,养不起太多人,根本排不上号。
坐在首席的,居然不尹翠莲,是一个不认识的红头法师,那么尹翠莲去哪里了?这个临水宫,始终透着怪异。
等来等去,终于等到晚课结束了,道士们三三两两的回到道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