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涛笑问:“也就是说,曹忠跟他老婆关系很好?”
庞仲华犹豫了一下,回答:“这个……还真不好说。”
虎平涛察言观色:“哦,怎么了?”
庞仲华压低音量:“老曹这人吧,表面上看着很老实,可是在家里……尤其是对他老婆,还真下得去手。”
虎平涛疑惑地问:“打人?”
庞仲华连连点头,表情有些夸张,双手同时比划:“我第一次见老曹打老婆,还是刚搬过来的时候。说起来这事也怪我,当时我的铺子刚开张,正好是中秋节的前一个月,店里全是核桃、板栗,还有东北那边托朋友关系发过来的各种山货。我老婆是个急性子,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事情办好的那种。可新开张人多事杂是免不了的,再加上那时候雇不到人,店里就只有我和她看着。”
“我大多数时候在外面跑,店里只有她一个人。我这边招工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可应聘的寥寥无几,再就是人员素质也不怎么好。我老婆看着老曹他媳妇平时在家就带孩子,煮煮饭什么的,于是想着反正两边挨的近,要不就把老曹媳妇给弄过来帮着干活。”
虎平涛眯起眼睛道:“这很正常啊!”
庞仲华道:“是很正常,我媳妇也没亏待她,开了两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反正平时没啥事,就是帮着看店,有客人来了就招呼一声,然后打电话给我或者我媳妇就行。”
“因为老曹刚好那段时间出去办货,没在家,于是他老婆答应了,每天得空的时候就过来帮着看看。没想到……”
“等会儿,你先等会儿。”虎平涛听得有些莫名其妙,打断庞仲华,问:“我怎么没听明白……你媳妇雇了曹忠的老婆帮忙看店,曹忠自己也开着一个干货铺子。他平时不在家,那就应该是他老婆守着铺子对吧?”
庞仲华点点头:“是的。”
虎平涛又问:“曹忠的干货店没雇工人,换句话说,店里只有他老婆一个人。可你刚才说,每月给曹忠他老婆两千块钱,帮忙看店,这是怎么回事儿?”
庞仲华连忙解释:“是这样,我们两家的铺面连在一块儿。我这边面积要大一些,曹忠那边的店面只有八个平方,我们两家的铺子中间就隔着一扇门。说是看店,其实就是扫一眼,有客人的话就帮忙卖一下,随便吆喝。”
这么一说虎平涛就明白了:“怎么,你媳妇平时不在店里?”
庞仲华叹了口气:“她喜欢打麻将,每次约的都是下午一点钟,四个人打到五点结束。我都说她好几次了,可是没用。只要别人打电话过来她就跑,虽说输赢不大,可我心里不舒服啊!这哪儿像个做生意的样子。”
虎平涛把情况理顺:“所以你媳妇愿意花钱雇佣曹忠的老婆……一个月两千,这钱你掏的心甘情愿?”
庞仲华将双手一摊:“不情愿又有什么办法?我管不住她,为了这事儿我们吵过好几次。”
虎平涛轻轻点了下头:“你接着说曹忠。”
庞仲华道:“我一直以为她老婆帮忙看店这事儿曹忠是知道的。过了半个月,有一天我在铺子里,刚好曹忠也在,我就叫他过来喝茶。其实他哪儿懂茶啊!反正就是牛饮,品不出味道的那种。因为看店这事儿毕竟是人家辛苦,我就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说两千块一个月给少了,等以后生意好了,我再把工资调高一些。毕竟都是邻居,平时得互相照顾。”
“我话还没说完,曹忠就变了脸色。他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还一个劲儿道谢。结果曹忠二话没说就站起来,跑回去,一把抓住他老婆的头发,从前面的铺子里一直拖到这儿的走廊上……”
虎平涛再次将其打断:“你看清楚了,是抓住头发拖人?”
庞仲华重重点了点头:“我怎么可能撒谎呢?我真没骗你!这样……”
随即他站起来,边比划边说:“老曹以前是干农活儿,力气大,一把抓住他老婆的头发,就这样,整个人后仰啊,差点儿摔在地上。他老婆当时疼得大喊大叫,两只手死死抱着头,我估计要是不那样做的话,头发恐怕会被老曹硬生生的拔掉。”
“老曹把人拖进走廊,顺手抄起摆在门口的拖把就往他老婆身上招呼。他是真下得去狠手,那棒子几下就被砸断了。”
虎平涛皱起眉头问:“当时没人劝吗?”
“有,肯定有啊!”庞仲华道:“我当时压根儿没反应过来。你想啊,好好喝着茶的人,突然一下子跑出去抓住女人乱打,我真是被老曹这番动作给吓坏了,还寻思着老曹这家伙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后来好多人都出来劝,我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去抱住他。因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不好好的,就是给了他老婆两千块钱,请帮忙看店,这有什么错?至于把人打得死去活来吗?”
“那天包括我在内,五个男的,还有两个女的,好不容易才把老曹劝住。他老婆被打得是真惨,站都站不起来,俩女的扶着她在墙角边的凳子上坐下,我瞅了个空子问老曹,这好好的你干嘛打人啊?”
“你猜老曹怎么说?他说他老婆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背着他在外面收钱。”
虎平涛听得愣住了,下意识“啊”了一声,惊讶地问:“就因为你媳妇请她帮忙看铺子,每个月给她两千?”
“是啊!”庞仲华说起这事儿也是唉声叹气:“这才多大点儿事情啊!至于把人打成那样吗?你是没看见,老曹媳妇头发被抓掉好多,一根根的带着血。他当时抡起棒子就照着女人屁股上招呼,后来那俩女的一看情况不对,扶着他老婆去旁边找个了诊所,回来以后悄悄告诉我们:曹忠老婆两条大腿上全是伤,青紫青紫的那种,还好没上到骨头,可想要好好走路是真难。后来抓了药,医生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可到了晚上,我见他老婆又从床上起来忙着做饭。”
“后来我跟老曹熟了,也喝过两次酒。我就趁着酒意劝他,对女人不要那么狠,毕竟是自己媳妇,要过一辈子的。”
庞仲华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你知道老曹当时是怎么回我的吗?”
虎平涛摇摇头。
庞仲华道:“这女人必须要打,打了以后知道疼,才会老老实实听话。”
虎平涛皱起眉头。他很不喜欢这种所谓的“理论”,然而谈论对象是曹忠,他也不好发作。
庞仲华继续道:“老曹说了,家里只要有他在外面挣钱就行,女人必须待在家里看孩子。能让她看店就很不错了,如果不是他老婆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他根本不会让她抛头露面。”
“他还说,女人手里不能有钱,因为有钱就会产生别的心思。说不定还会在外面养野汉子,到时候里外合谋,吞了他的家产不说,说不定还会谋财害命,两人合伙在他的饭菜里下毒,活活把他弄死。”
“下毒?”虎平涛对这个词尤其敏感:“这是曹忠的原话?”
庞仲华连忙解释:“原话,都是原话,我一个字也没改过。”
虎平涛陷入思考。
没想到居然从庞仲华这里了解到这些情况……很意外,令人惊讶。
曹忠觉得他老婆会在饭菜里下毒?
全家人吃饺子食物中毒?
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还是曹忠的妻子不堪折磨,早就有了杀人的心思?
庞仲华看着虎平涛坐在那里陷入沉默,也不敢出言打断他的思路,只是从案几上拎起茶壶,给他的杯子加满。
良久,虎平涛问:“听你的意思,曹忠大老婆是常态?”
庞仲华点点头:“家常便饭。总之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就照着身上来一拳头,或者甩两耳光……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周边的几个邻居每次见了都会上去劝一下。到后来,大家都懒得管。”
虎平涛“哦”了一声,不解地问:“为什么?”
庞仲华解释:“刚开始的时候吧,我们都觉得老曹这人性子野,估计是在外面蛮横惯了,回到家里就拿女人撒气。所以每次他打老婆的时候我们都会尽可能拉着。可后来我们发现他那个老婆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喜欢占小便宜。只要老曹不在店里,她买花椒给人就会缺斤短两。为这个跟人家吵过好几次了。她很怕老曹,也不愿意让老曹知道,因为老曹做生意很实诚,少个块把钱几毛钱的,他会抓一把花椒给人家,反正添头很足,无论换了谁都没话说。就这方面来看,老曹跟他老婆明显不是一路人。”
“还有就是这女的自己也有问题。这个……咱们有一说一,不管什么理由,老曹打人肯定不对。而且他每次下手都很重,有一次甚至把他老婆的牙齿都给打飞了。前面二十二号店的常大姐实在看不过去,就把这事儿跟社区上反映了一下,然后社区和妇联的人来了,找老曹他老婆了解情况,那女人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虎平涛越发觉得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不说?是因为怕被打,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庞仲华道:“那天刚好老曹不在家,到外面办货去了。我这边店里有人看着,我平时也喜欢看热闹,何况就隔着一扇门,于是我也过去旁听。社区和妇联的人都挺好,都说要替那女的主持公道,但前提是她自己要首先把情况说一下。”
“老曹他老婆压根儿没什么意见,也不怨恨老曹,反而说他是个好男人,管家,能挣钱。当时我听了这些话,惊讶的差点儿连下巴都掉了。”
“她还说,男的打女的天经地义,她爹就是这样对她娘的。老两口打了几十年,现在和和美美。老曹也一样,她不怪他,反正这就是命,天底下所有女的都一样。”
虎平涛心中充满了惊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怪不得曹忠的两个女儿,一个叫曹招娣,一个叫曹攀娣。原来根子在这儿。”
庞仲华对此表示赞同:“老曹和他媳妇都喜欢男孩。两个女儿平时在家里吃穿都要放在后面。他那个儿子虽然年龄下,但身上穿的都是新衣服,隔天换一次,两个女儿就没这待遇。”
虎平涛梳理了一下目前掌握的线索,问:“曹忠有没有什么仇人?”
庞仲华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个还真没有。他这人吧,除了在对待女人和孩子方面有些问题,对外人是真没得说,诚心实意,信誉也很不错。”
刚说到这,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的,很是不屑地插话进来:“曹忠那个媳妇也是个不省心的。你看人只看表面,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庞仲华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给虎平涛介绍:“这是我媳妇廖燕,你叫她燕子就行。”
虎平涛也站了起来,客套地打了个招呼。
廖燕身材有些胖,但皮肤很白,看上去显得比庞仲华年轻很多。她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压低声音告诉虎平涛:“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可别出去乱讲。我觉得吧,曹忠一家子出了这种事情,其实是他老婆搞的鬼。”
虎平涛和庞仲华面面相觑,两人异口同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廖燕刚说完这句话,连忙改口:“我有证据,我可不是空口白话乱说。”
庞仲华有些急:“你这人……虎警官可不是你的那些麻友,喜欢听你神吹海聊的乱讲。我跟你说,这种事情可不能乱来。”
廖燕很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怎么乱来了?我亲眼看见刘小娥跟一个男人在外面开房,我真没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