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见,
伊人儿泪不断。
年少时,
枉过了青春年。
回拔风车时光转,
从头来。
再度牵得伊人手,
峰回路转。
俩心儿相见,
温柔乡里缠绵!
烈日西斜,阳光不再炙热,一阵微风吹过,便见满天杨絮飞舞,恰似雪花般飘飘悠悠无处不落,或往人眼中钻,或被气流卷进鼻孔,要不就干脆直袭入人口。凡是行为在风中的人,谁都逃脱不了被胡杨飞絮侵扰的厄运。
小伙子们干的是体力活,能量消耗的快,才下午五点过,便有人饿得受不了啦!尤其是任笔友,感觉肚中空空,头重脚轻浑身乏力,拉着车子一寸一寸地往前挪着,虽有轻风拂面,却是饿汗淋漓,就连喘气的力量也弱得可怜。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弃车自回厨房取馍吃。
时正值吕希燕做着加餐饭,乃是小龙包子。任笔友嘴馋,老想吃那用猪油略为炒过的白菜素馅,吕希燕用带粉的纤纤巧手拍了他一巴掌,道:“没有炒熟,吃了拉肚子。”
任笔友摸着挨揍的脸儿,很萎屈,道:“我快饿死了,怎么办?”
“吃馒头吧。”
“那馒头又冷又硬又没菜,怎么吃啊?”
“我房间有砂子糖,和着糖吃吧。”
任笔友便去女孩房间拿来白砂糖,取个馒头在手,却又不知怎么弄。这时刻,林燕进到厨房,见他二人如影随形,便笑了,道:“哟,丑蛤蟆,这上班时间在干啥呢?”
吕希燕脸红了,道:“林燕,帮他弄弄馒头吧。”
待林燕发现男人脸上的四道白色粉印时,又哈哈笑道:“丑蛤蟆,你又心术不正色胆包天了吧,想必是想吃雪芹姐的豆腐未果癞在这又想吃小龙包吧。”
吕希燕垂着头自顾做着包子,任笔友嘿嘿笑笑,擦擦脸上的面粉,将馒头与糖递与姑娘。林燕一看就明白,于是用菜刀将馒头拉了三道口子,在每道切口上撒上砂子糖,合力往拢捏捏,道:“还大厨呢,这都不会,丢人。”
吕希燕突然抬头说道:“他没吃过,当然不会啦。”
“哟,就这也心疼啊?”林燕笑起来,俯在吕希燕耳边一阵嘀咕,只恼得吕希燕哭笑不得,一张娇嫩粉颜羞得通红,不过她心里却十分受用,回眸深情地看看男人,却见他正撕着馒头的皮,逐正色道:“你撕皮干嘛?这么不珍惜粮食,活该你饿,饿死活该。”
任笔友继续撕着馒头皮,笑着道:“她这皮囊里面的才是精华!要知道病从口入,我可得慬慎点儿。”
林燕笑骂道:“这样遭踏粮食,来世你一定变鸡,在地上啄捡粮食吃。”
任笔友咬口馒头,砂子糖却撒落一地,他嚼嚼,哽咽着,喝口凉水,道:“我要是变鸡,你肯定就是乌鸦。”
林燕没好气,道:“你才是乌鸦。”
任笔友嘿嘿一笑:“我是白乌鸦,你是黑乌鸦。”
林燕又气又笑,道:“我是白乌鸦,你才是黑乌鸦。”
一直没作声的吕希燕突然扑嗤一声笑了起来,对林燕道:“你中他计了,他哪里是什么乌鸦,他活脱脱一癞蛤蟆,丑蛤蟆一只。不过你这白乌鸦之名可就坐实了,赖不掉了哦。”
林燕愰然大悟,恼气得很,便去撕男人的嘴。仼笔友却忘了躲闪,原来,他见林燕嗔怒,模样儿竟然异常娇羞。她那疑神憾鬼的菩提子似一道佛咒封住了男人的七窍,桃花般的颜面如魔镜一般照出了男人龌龊的嘴脸,气吐幽兰、唇如凝露竟也勾起了男人如饥似渴的贪婪的心态,尤其女孩那千丝万缕的秀发很轻易地便撩起了男人的七情六欲,令男人整个的飘了起来: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低鬟蝉影动,回步玉尘蒙。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气清兰蕊馥,肤润玉肌丰。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方喜千年会,俄闻五夜穷......
任笔友从疼痛中醒悟,林燕毫不客气地撕上了他的嘴角。纵使他唇厚皮实,但女孩的揪功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两指下去,一成功力未到,他便杀猪般地嚎叫起来。吕希燕心疼男人的可怜可恼样,忙着劝架去搬林燕的纤弱玉指,似是哀乞,道:“林燕,放手吧,教训他一下就够了。”
林燕本来没用力,见男人表演过甚,且还有人相救,心中就有忿恨之气,于是就要发力让男人真正体会一下疼痛的滋味。任笔友似乎预查到情况变糟,于是借着吕希燕的劝架忙挣脱女孩的玉指闪身躲开,道:“林燕,君子动囗不动手哈。”
这时门外进来两人,却是杨忠祥与夏流,他们也是来取馍吃的,见屋中这阵仗,只冲任笔友诡异的笑笑,双双取了馍又匆匆离去。
林燕没撕烂男人的嘴,便逮着机会狠狠地拧了一把他的胳膊,恨恨地说道:“跟你这种无耻小人,还讲什么君子之道。”
任笔友被拧疼了,他呲牙咧嘴的脸上却挂着讳莫如深的笑意,道:“没有我们小人的无耻,怎么会有你们君子的高尚?”
吕希燕瞅瞅男人,又瞧瞧女孩,心中怪不是滋味,两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肆无忌禅的打情骂俏?特别是这个丑男人,你心中到底把我放在怎样的位置上?想着就气,道:“丑蛤蟆,你还不去上班,懒在这儿想干嘛?”
任笔友咽下最后一口馍,说道:“缸里没水了,我先去提几桶。”
吕希燕一把抓住桶梁,道:“不敢劳你大驾,我自己会提。”
“什么大驾小驾的,还是我去提吧。”
吕希燕仍是不让,任笔友还要坚持,林燕说道:“丑蛤蟆,你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啊?人家不稀罕你,你也识趣点,滚蛋吧。”
任笔友怜爱地看看吕希燕,又瞪了林燕一眼,只得悻悻而去。见任笔友已走,林燕对吕希燕说道:“雪芹姐,你怎么啦,干嘛不让他帮你提水呢?”
吕希燕没好气,道:“要提让他给你提去,我才不稀罕呢。”
林燕愕然,继而明白了吕希燕的心思,她拍拍她的肩,道:“雪芹姐,我们是好姐妹,笔友是你的人,我怎么会起歪心思呢?你不是也看见,我们三句话不到就会斗起来吗?我只觉得他可乐,跟他斗斗气很好玩,你可别乱想啊!”
吕希燕叹口气,道:“我不是恨你,我是恼他,看到漂亮的女孩脚都发软。”
林燕笑了,道:“男人不好色还算是男人吗?尤其象任笔友这种男人,他若不好色就不正常了,重点是他只是好色,不象别的男人那般龌龊低俗。”稍顿,她情不自禁地呤咏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丑蛤蟆应该是这有匪君子吧!”
这回轮到吕希燕惊愕了,她虽然不全明白林燕所呤之诗词的意思,不过她却从她的神态情表中发现了她深藏心底的秘密,那就是林燕也对那男人有想法。不过,她却没有说破,只是幽幽怨怨真真切切长长缓缓地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明明就是那一帘幽梦中,美丽的初见,甜的蜜的甘美的香醇的幸福中泛起的苦的涩的酸的麻的咸的诸味陈杂,是忧郁是愁怅,是伤感是凄苦,是惝恍迷离是无可奈何。
“雪芹姐,你真傻真痴。”林燕如同亲身感受,道,“凭你的条件,要找个比他优秀十倍的男人也并非难事,干嘛单为他而魂不守舍寝食难安呢?”
吕希燕强颜笑道:“等有一天你也爱上他了,你就会理解我此时的忧虑与恐惧的。”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的。”林燕忙着辨解道,“阿古丽比你我都优秀吧,他都不为所动,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心中只有你,根本就容纳不下别人了。所以你放心,他是不会对我有意思的,而且他也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
“你别嘴硬。”
时值锅内水开,吕希燕将放满包子的笼屉端放于锅中,盖好笼盖,一边收拾着案台,一边说道:“听笔友说,童筹想和你处朋友,你看怎么样?”
林燕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
“不是。他想和你做我跟笔友这种关系的朋友。”
“哦,这......他啊,大字不识几个,娃娃似的,又是火爆脾气,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砖机上,机器轰鸣声中,普众人困马乏,稀稀拉拉地拉车赶砖人失去了年青人固有的蓬勃之气,人人都似进入暮年的老头一般,弓腰驼背步伐跚珊,机械似的往来于架道与砖机之间,他们头脑一片浑沌,累的饿的,还有热的,却谁也没有歇的意思,都不愿意落下车数。
突然,架道中冲出一匹黑马,飞快的弃车一边,跨步如飞的朝坡上冲爬而上。原来是夏流,他吃了半个馒头,有了精神,正想着多拉几车时,却突然内急要出恭,便将余下的半个馒头装进衣兜里,不管不顾地朝坡上林带冲刺而去。
陈燕以为发生了甚事待要跟去,杨忠祥却骂道:“龟儿子吃进去就拉,真是丢人现眼。”
大伙儿瞅了瞅已经爬上坡去的夏流,都面无表情地拉着车恹恹地复进复出着。一会儿,任笔友复来上班,杨忠祥又笑道:“阿友,别吃着小龙包子又贪恋着豆腐啊。”
任笔友笑了笑,没有吱声。童筹便骂道:“哥也,你都成饭桶了。”
一忽儿夏流下得坡来,他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吆喝道:“任笔友,小龙包好吃还是嫩豆腐爽口啊?”
吴芷斜刺里冒出头来,道:“谁不知道阿友是既爱吃包子又爱吃豆腐啊!”
白善油黑的一张脸带着哭相,道:“你那么好吃,总有一天吃死你。”
任笔友打个哈哈,道:“白皮彩心如雏菊,爱的美味勤调理。千年宋汉立社稷,天上人间多宴席。知道吗,小龙包子早在赵宋王朝就有了,流传至今,可有千多年的历史了哦。”
史义旭沙哑着声音道:“看来任笔友是精于吃道,是个天上人间难得的吃货哦。”
这时,夏流叫了起来:“哎,包子来了,还有豆腐。”
大伙看时,却是吕希燕与林燕两人合力抬个大盆朝砖机上走来。杨忠祥骂道:“龟儿子下流东西,吃包子就吃包子,话不能乱说啊,那可全是我们阿友的专利!”
众人方才明白原来他们在调侃任笔友,于是纷纷呵呵而笑。唯有白善哭丧着脸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任笔友夺了他的至爱,他真恨自己不能生吞活剥了他。童筹也不安逸夏流吴芷等人,你们调侃任笔友和大师傅,别扯上人家林燕呀!林燕美若天仙,冰清玉洁,岂是任笔友那浊物所能染指的?
即刻,姑娘们抬着包子来到众人跟前。杨忠祥立即拉下电闸,跃出沙坑,吆喝道:“吃加班餐了。”大伙儿也都围了过去,争先恐后地抓起热气腾腾小巧别致的小龙包狼吞虎咽起来。夏流第一个囫囵吞下肚去,接着咬开第二个包子,哈哈笑道:“好运气,我这个包子里有两颗油渣子。”说着,美美地嘬起包馅,向众人炫耀一番,方才细细地嚼着,简直斯文扫地。
史丙宜一口半个小龙包嚼嚼,看看,三五两下咽下,再咬开一个,看看,叹口气,便默默地吃着。吴芷抛个小龙包在口中,狠狠地嚼着,急速地咽下肚去,叫道:“好好吃哦,再来一个。”说着又抛一个包子入了口中。仇重却很斯纹,用食指配合拇指从小龙包上揪一小块轻轻地放进嘴里若有若无的咀嚼着,仿佛他并不饿,或是因为秀色可馋?童筹也很斯文,虽然也很饿,但有女神在面前,他不得不装得斯文一点。观这群人的吃相中,只有白善象个美食家在品鉴美食一般优雅得体。不能让他抢了风头去。童筹忍着腹饥,品味着小龙包的美味,不时地吞咽着口水,不时地向他心中的女神偷偷地投去渴望的眼神。其实他哪里知道,虽然这小龙包子美味可馋,白善却没有食欲。原来白善在赌气,他怨恨这好好的姑娘,就如这美味的包馅,怎么就不自珍自爱,却自甘堕落地交给任笔友这头猪去拱呢?唉,他心疼他情恐他六神崩溃,辛苦拉的砖坯也一倒到头,可自己的不如意何时才能到头啊?
杨忠祥选了个略大且饱满的包子递给银富香,道:“阿香,别客气,吃吧。”银富香冲他甜甜一笑,道:“阿祥,这种包子你一气能吃几个?”杨忠祥轻轻咬掉一方包子,在几十根山羊胡子的欢乐嘻戏中温文尔雅的嚼道:“三四个足矣。”
曹寿智不停地往口中塞着包子,又拿起个包子要递给银爱珠。银爱珠摆摆手道:“这是你们食堂加班饭,我怎么能吃呢?你吃吧,我喝点茶水就行了。”原来,这加班饭只有在食堂吃饭的人才能吃,没开小灶的份。
任笔笙招呼远远望着他们出神的沙沙到跟前,递给她两个小龙包子,道:“乖乖,一定饿了吧,来,拿着!”
沙沙晦暗的眼神笑了起来,她接过任笔笙递到面前的包子,高高地举着朝坐在木桩下的郭琼英跑去,并兴奋地叫道:“妈妈,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