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辛夏念念叨叨的时候没看路,脚下台阶没注意,直接一步踩了下来。
摇摇晃晃没站稳,站在她身旁的郝棋条件反射去扶她。
这下张辛夏不说话了,她的世界静悄悄,有花儿的种子在萌芽。
可能是张辛夏瞬间安静的模样,实在太过明显,郝棋扶完后立马绅士得把手抽回来。
在气氛变得尴尬凝滞之前,他换了个方向,走过来姚悉微说:“不用太担心,会好好处理的。”
他有点担心姚悉微作为受害者,会留下什么阴影。
姚悉微倒是没那么脆弱,笑着跟他道谢,眼神开始留意张辛夏的反应。
三个人的心理各自都停留在不同的人身上,形成一个闭环。
派出所位处十字路口,车来车往四周都是嘈杂的车鸣声。他们站在路口等红灯,瞪着眼睛看这个红灯转绿的倒计时,怎么每一秒就跳得那么慢?
郝棋怎么不在北京了?他毕业后经历了什么?他怎么到学校门口开甜品店了?
张辛夏面上稳住,心里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抬头偷偷看了眼他的侧脸,眼神收回时刻意往郝棋的左手停留。想看看无名指上有没有戒指,可惜他手正插在兜里,啥也看不到。
姚悉微观察着她乱飞的眼神,把手里的毛毯递过去。
“谢谢学长。”姚悉微弯起眼睛说。
郝棋接过她手里的毛毯,特憨实得拍拍自己胸膛说:“他在我店里做这种事,我肯定不放过他。”
说完露出个傻笑,又很快收了回去。
在受害者女孩面前这样不太好。郝棋及时收回表情。
他这个有点犯傻的模样,和记忆中几年前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风一吹将他的头发吹动,张辛夏抬眼又对上那对琥珀色的眼睛。
同时注意到左手无名指干干净净,一点戴戒指的痕迹都没有。
“你们去我店里坐会儿吧,晚点请你们吃饭压压惊?”
郝棋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喜欢热情得邀请别人。
姚悉微没敢回答,瞥了眼张辛夏的意思。
眼前的红灯转成绿灯,人群开始往前走,张辛夏拍拍他往前走。
“好啊,”她说,“好久不见啊,学长。”
四季轮换,夏日逐渐漫长。她从北京绕了一圈回来,再也不是曾经在北京冬季默默掉眼泪的小女孩。
郝棋插兜在前面往前走。他骨架大显得肩宽,头发被他剃得很短,普通的黑色T恤穿在身上有种干爽的少年气。
张辛夏跟在他后面走,抿着嘴手指紧张得捏着包袋。
时光明明过了很久,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时间倒流回到了那个午后,郝棋笑呵呵得从校园里跑来。
而这不过源于一场意外的久别重逢。
“所以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开家甜品店?”
姚悉微拿着刚刚她看中的七折冰激凌,光明正大开老板的后门。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郝棋的店里。
郝棋给她加了个球,说:“毕业后收到过几个offer,也在北京待了五六年。待得越长就越觉得可能那里跟我水土不服,嗯……”
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他转了个话术:“也不是水土不服,反正就是不太合适。我在那里也没什么留恋的,就想回来了。”
张辛夏全程竖着耳朵,听到他说“没有什么留恋的”。
脑子里的小马达瞬间开启,这几个字被拆开重新组合了无数字,五分钟做完了一长篇阅读理解。
“想不到你还会做甜点。”姚悉微随口一夸。
“我不会做甜点。”郝棋老老实实回答。
他瞪着一双眼睛显得真诚又无辜:“但是我会做生意。”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张辛夏哪个笑点,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耳朵都笑红了。
手指敲打着玻璃杯,指甲在杯面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郝棋的电话也跟着叮叮咚咚想起来。
一看到来电显示,他就皱起个脸,纠结一会儿才拿起手机。
无奈喊了一声:“妈……”
捂着手机背过身去,后面再讲什么就听不太清楚了。
张辛夏盯着手里的咖啡杯,有种要把它看穿的趋势。
最后听到郝棋对着电话一路敷衍:“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看的。”
送点心的服务员看起来跟老板很熟,至少还能开玩笑。
弯着眼睛问郝棋:“又被压着去相亲啊?”
被郝棋挥挥手赶开:“去去去,干活去。”
张辛夏对着这银白瓷的杯子笑得满脸藏不住开心,姚悉微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清咳一声回神,见郝棋眼神看过来,开始胡扯:“这杯子挺好笑的。”
姚悉微:“……”
在她更胡扯之前,姚悉微及时强硬转换话题:“澎阳高中这次百年校庆,你会去吗?”
郝棋点点头:“学校还从我这里订了点心那天用。”
这下轮到姚悉微激动了:“我们那时候怎么没……”
风水轮流转,她被坐在旁边张辛夏捂住了嘴。
郝棋没能在自己的店里坐什么,没几分钟又一电话进来,他挂断电话后摇了摇手机,朝张辛夏她们说:“我先去进货。”
取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开门时一阵风差点吹走,慌慌张张挡帽子,看起来傻头傻脑的样子。
又在做正经事的时候,恢复到游刃有余的定力。
跟曾经的热血少年丝毫没有改变。
姚悉微碰了碰张辛夏胳膊,眼神已经靠过去了。
“这次别再纠结,也别再躲了。”她郑重其事得说,“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这么自卑又痛苦的事情。”
张辛夏看着窗外不说话,还在嘴硬:“我没有自卑……”
说到一半又顿住,叫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暗恋算是什么感情。
她可以大大方方跟朋友说出来喜欢,却在面对郝棋时又使劲浑身解数藏起来。
确实纠结无比。
店内的空调开得足,吹在人身上泛冷,一窗玻璃之隔,屋外正是烈日炎炎的夏天。
今年夏天,阳光旋转平移时间,将少年时储存的暗恋尽情蒸发。
她不会在回到北京那个飘着大雪的冬季,曾经在冬季的重感冒,也早就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