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零章 开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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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上你看书网,大魏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是以才有两军交战之时用尽手段,欲一探敌军虚实。

  如遣派斥候、细作,窥探敌方兵力多寡,粮草几何。如在阵前立云车、箭楼,以瞭望敌军阵形。

  但人力有穷时,仅凭肉眼,又能看清几里,望过多远?

  一两里撑到天了。

  所以才有远观云烟以估敌方兵力多寡,俯地听声以辩是步是骑。

  然有了此物,哪还需如此麻烦?

  只需予七八里外寻一开阔居高之处,以此物一观便知。

  特别是两军对战之际,不论是摆的是何阵形,是前强后弱,或前弱后强,或是何处兵多,何处兵少,何处为骑,何处为步,只寥寥几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惊骇之间,元渊与杨舒恍然大悟。

  退守河东之后,崔延伯并未意志消沉。反而斗志昂扬,欲一雪前耻。

  虽是初败,但手中余兵依旧有七八万之数,且大部皆为朝廷中军,颇为坚韧。非败一次就为惊弓之鸟的州兵、郡兵可比。

  便是西海火器诡谲,无所不破,不敢言胜之,但只要步步为营,严防死守,至少也可将李亮阻至大河以西。

  然而却事与愿违:无论崔延伯于何处列阵,或于何处伏兵,无论准备的有多充足,布置的有多严密,李亮总是能寻到崔延伯的薄弱之处,一战而胜。

  就如开了天眼,或是能掐会算一般!

  而且还是李亮极少动用火器的前提下。

  久而久之,屡战屡败,任崔延伯铁打的神经也经不起这般蹂躏。是以但闻西海又来强援,恰又接到元遥令他退守陇东的诏令,崔延伯便当机立断,退到陈仓。

  败虽败了,但崔延伯依旧耿耿于怀:莫说只是名不见经传的皇甫让与李亮,便是换做如横空出世,如今已名闻天下的李承志,他也绝不至于如此不济,予十战中还胜不了一场?

  且他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断定其中必有蹊跷。不过一时殊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逢使团入关,得知高肇、杨舒,并元渊皆在其中,是以才慕名而来。

  论擅战,这三人不如他多矣,但胜在与李承志多有来往,知之颇深,故而崔延伯专程往陇关讨教。

  可惜这三人也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反倒让他白跑了一遭。

  至如今,再见到这千里镜,高肇也罢,杨舒与元渊也罢,才知道蹊跷来自何处。

  如李承志所言,此物虽然最多只能看出十里,但就只一道大河,最宽能有多远?

  陇西地势陡利,大河又由南向北,是以极深,却不宽。河岸最阔之处为鹯阴县,也就不过两里而已。

  且两岸多为浅滩,却无密林,至多也就有几处小山梁。李亮只需于西岸立一云楼,就能将东岸军情尽收眼底。

  崔延伯便是予山梁后埋有伏兵,也早已被李亮知悉的一清二楚,只需对症下药,寻薄弱处破之,崔延伯焉有不败之理?

  二人心下惴惴不安,更是生出了几丝兔死狐悲之感:以此物之奇,居于十里之外,就能将敌军动向看的清清楚楚,不知省却了多少麻烦,占了多少便利,而举西海,如此物,或如火炮一般的利器,不知还藏着多少?

  连崔延伯如此名将,都是一败再败,若换作他二人,又能撑过几个回合?

  而如高肇,不但惊骇,更是后怕。

  幸亏他有远见,知无论如何也不是李承志的敌手,故尔才降的那般干脆。若是誓于朝廷见个真章,最后何止便宜了李承志这般简单?

  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阖高氏上下,怕是连根苗都留不下。

  便是如今被高英送来西海,以解李承志心头之恨,不过死的也只是他一个而已……

  三人心思各异,默然不语,但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刘芳初见此物,又惊又奇,更是见猎心喜,爱不释手。但把玩一阵,突觉身周寂静无声,只余夏风拂过楼角、廊柱的响动,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只见高肇也罢,杨舒与元渊也罢,皆是面沉如水,呆若木鸡,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刘芳只是不通军事,而非愚钝,是以只是并未想到此物之关节。但看这三人如死了爹娘一般的神情,他心念稍动,便恍然大悟。

  脸色更是大变,就如白日里见了鬼。

  李承志自然知道这几人为何如此,朗声笑道:“此物只是小道尔……若是兵不强,马不壮,粮不足,甲不坚,矛不利,便是真能看到千里之上,又有何用?”

  说着他又转过身,往南一指:“今日请诸位登此楼阁,只是因兵营广阔,便是身临其境,也只如走马观花,是以才请诸位登高,再凭千里镜之利,才能稍窥全貌……”

  李承志竟然连军营都敢敞开予外人一观?

  若是之前,元渊定然是欣喜不己,就如瞌睡刚来,李承志就送来的枕头。

  但此时看看手中的铜镜,他只觉嘴里发苦,心中更是如大祸临头,颤个不停。

  李承志能有这么蠢,能有这么好心?

  只因他有恃无恐,根本不怕朝廷知道……

  便是如此,元渊依旧强打精神,举起了铜镜。心中更是如自我安慰一般,暗暗的念叨:“天欲其亡,必令其狂。李承志如此自大,离灭亡不远矣……”

  然而只是一眼,他又跟冻住了一样。

  约六七里之外,大致镇夷城东南之角,弱水河畔,有一片好大的空地。就如在绿毯之上抠出了一个洞,显眼至极。

  周边皆为寨墙,而每不过半里,就有箭楼一座,其中瞭望的兵卒自然也看的清清楚楚。

  观望一阵,元渊粗略一算,便知此营至少有两万亩以上。便是除过足六成的校场,其余四成用来驻军,少则也能驻二十万。

  李承志自然不是让他们来看校场的,而是在校场中操练的那些兵卒。

  也不多,至多也就三万余。此时正分作六处,各行操练。其中两部为骑兵,正予场中纵马。

  宋元之前,骑兵大都做为奇兵,并非主力。且无论汉、胡,战法也大同小异,并无出奇之处。且此时练的也只是骑射、砍杀,并无什么看头。

  元渊专注的是那四部步卒。

  每部约五千,皆披全甲,各列方阵,予校场中行进。

  只见兵进如墙,煞有声势,且队列极为齐整。

  且看其操练之时的阵势颇为娴熟,便是与朝廷中军相比也不逞多让,是以绝非新军。

  元渊惊奇的也不是这个。只因李承志练兵有方,举世闻名,便是练的再齐整,也不奇怪。

  他惊奇的是,西海如何还余如此多的战兵?

  便是西海诸将隔绝内外,时虚时实,但交战至今已近四月,是以其大致军力已被元遥、邢峦,崔延伯等探了个七七八八。

  其中陇西最强,近有五万之众,其次为狼山以西的李丰,近有两万五六。再次为已攻克薄骨律,与邢峦隔河对恃的皇甫让,应该不足两万,但至少在一万以上。

  且元鸷已然探明,驻守于敦煌的李松,麾下兵力也是两万左右。如此一来,西海已有十万大军征战于外。

  而以多方打探,并元鸷、元遥、奚康生、邢峦、崔延伯等估算,举西海上下,撑到天也就十万战兵。

  那这三万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也莫看才只是三万,与偌大的朝廷动辄便能征召数十万大军相比,似是不值一提。

  但莫忘了,皇甫让只以三万战兵,力克吐谷浑与崔延伯三十万精锐。如今只以万余兵力,便使麾下足五万之众的邢峦畏之如虎。

  更遑论高阙与鸡鹿关下,李丰将将两万兵,却迫的拥兵近二十万的元遥投鼠忌器,不敢擅动。

  不论何处,竟都是以一敌十。更何况这还是李承志的老巢,要甲有甲,要火器有火器,若迫不得已,就是老弱妇孺也能守城。是以真有三十万大军来攻,也不一定有胜算。

  一时间,元渊念头纷杂,心乱如麻。

  心中一动,他猛的放下千里镜,疑声问道:“莫不是你撤回了陇西大军?”

  “怎可能?”

  李承志斜眼笑道,“朝廷的细作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我都怀疑是否快要将祁连山塞满了?而从陇西撤军,必经祁连山下,是以怎可能瞒的过朝廷?”

  元渊猛的一愣,脸色阴晴不定。

  吐谷浑近十万精锐近没于南门关外,伏连筹岂能视若无睹装聋做哑?

  是以便是朝廷不派细作,祁连山下也定有无数胡骑奔走,以窥西海。

  而正如李承志所言,从前到后,只见西海往东增兵,却不曾见撤回一个……

  “那如此强军,从何而来?”

  李承志哈哈一笑:“自然是练出来的!”

  这绝非虚言。

  他再是胆大,再是狂妄,也绝不敢予镇夷不留一兵一卒。不然但凡朝廷或吐谷浑心血来潮,真要来个渔死网破,就有老巢被一锅端的风险。

  所以派张敬之与达奚驰援皇甫让之时,他就着手准备,再次开始操练新军。

  至于兵源,当然是不缺的。

  于关中平定于忠,元丽,大败南梁昌义之、悲遂之后,李承志足足从秦梁二州偷来了四万丁壮,其中足七成皆为溃兵。

  授李承志之意,李始良与李亮又从其中挑出六成整编为新军,而后大肆操练,日夜不缀。至此,西海兵力已近三万之数。

  之后高肇起兵,六镇大乱,东三镇与西三镇打的不可开交。而当时李承志趁蚌鹤相争,借机接收溃兵、乱民。而前前后后,足有两万擅战之镇军归附西海。

  也就是交由达奚,予合黎山北的红山改造整编的那一部。

  至此,西海兵力已逾五万。

  不过只有六成,也就是三万为常备战兵,其余两万皆为民兵。只集中扣训了三月,便遣入各场,制备军需。

  之后便是罗鉴与元鸷擅做主张,欲合攻西海,却不想最后为李承志做了嫁衣。

  不说那十万民夫,只是这二人麾下兵力就超过十万。一战败北,足八成被俘。

  李承志又在其中挑选六成,整备了五万新军,林林总叫,如今征战在外的十万大军便由此而来。

  而除此外,都不用计算民户,如今只是从前到后俘获,但被编入军籍的降卒,西海都还足足余五万之众。

  不过全被遣为民户,又配胡女为妻。或是在各场中帮工,或是在各县垦田,也有不少在山北放牧。

  而如今已值生死关头,李承志又非冥顽不灵之辈,岂会不知变通?

  这些降卒本就从过军,更经过阵战,整备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而西海向来对兵卒极厚,一但入伍,便有钱粮可拿,家中老小更是被重点看顾,无论妇人老小,有一个入场就能养活全家,是以士气极高。

  如此,只操训了两月余,竟颇有起色。

  是以李承志才突发奇想,让刘芳等人看一看,也好绝了朝廷以为西海空虚,欲趁虚而入之心。

  却不想歪打正着?

  元渊的眼珠都红了,想要强辩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而如刘芳与杨舒,则是万念俱灰。

  此次朝廷所谋,无非就是断定西海大军尽出,老巢空虚。若是做出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未尝不能使李承志瞻前顾后,投鼠忌器。

  以此要挟,再许以重利,十有八九能逼迫李承志休兵,并退至河西。

  再进一步,若是胆子再大些,将驻守两淮、镇慑南梁的南军尽皆撤下,十有八九能直捣黄龙,毕功于一役。

  但如今再见这镇夷城外的三万大军,朝廷以战求和的缓兵之计也罢,声东击西的策略也罢,就如笑话一般。

  尽起南军,也就堪堪十万。且要奔波千里,以劳敌逸,又如何是李承志的敌手?

  还驱虎吞狼个鸟毛?

  越想越是忐忑,越想越是烦燥。如此光明正大窥探西海军情的良机,却使刘芳与元渊提不起半丝兴奋之意,更觉手中的千里镜重若千钧。

  观察着几人的神色,李承志笑而不语:只是一道开胃菜,竟然就吃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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