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聂顺娥从ICU转回普通病房.
她术后的病情非常稳定,已经可以进食米汤之类的流质饮食,脸上原来的黄色也慢慢地消退,原来腹部的胀疼现在也没有了,剩下的手术切口疼痛,在规范的止痛处理后,基本上没有感觉太大的疼痛。
理论上来说,肿瘤复发是肯定的,但是肿瘤切除这么干净,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对聂顺娥来说,她已经不关心是否复发,能活一天是一天,过好活着的每一天就行。
“慈善机构”派专人买了花篮和营养品来看聂顺娥,派来的代表表示:可以帮助聂顺娥申请一笔慈善救助资金,而且额度比较大,可以达到十万。
这事被聂顺娥拒绝,她现在生活过得去,能够自食其力,不需要别人救助。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即使接受的是慈善资助,聂顺娥也总觉得是欠别人的,她习惯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杨平来到帝都协和,这里是他的驻点,他不在的时候,45张床的科室由宋云打理,宋云是事实上的代理主任。
来协和的工作无非是查房、讲课、带教手术。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查房后,杨平清点一下待手术的病人数量,这帮家伙收了三十几个新病人等着做手术。
在这里才几天时间,做这么多手术,这些家伙也是走火入魔,蛮拼的,宋云嘿嘿地笑:“教授,对不住呀!”
“开几个台?“
杨平问道,他知道这些家伙想尽量利用这几天时间多做点手术。
“两个专台,我和孔伟权一人一个台,教授你要轮流指导,还有几台手术教授你得亲自主刀,我们压根搞不定。”宋云笑着说。
这么多病人,查房和术前的讨论就得一整天,术前讨论的时候还要顺便穿插一些讲课,今天这是要挨到晚上。
查完房,大家围着电子阅片器讨论病例。
其它的病例还好,有一个颈椎肿瘤患者,肿瘤几乎横穿脊髓,而且做了两次手术,非常麻烦,杨平要求先看看这个最特殊的病例。
电子阅片器打开,管床医生调出病例影像图片。
“教授,这个病人是我从门诊收进来的,已经做了两次手术,第一次手术没有切除肿瘤,只是对颈椎进行固定,第二次手术医生打算对肿瘤进行切除,但是在手术台上打开后,发现根本不可能切除,不知道怎么动刀子,所以主刀医生放弃手术,只是取了点肿瘤组织做病理检查,现在患者主要问题是疼痛,双侧上肢疼痛厉害,难以忍受,四肢的肌力也减退,左侧肢体有四级,右侧肢体只有三级,平时站立必须依靠家人帮忙和拐杖支撑,目前口服止痛药与甲钴胺完全没用。”
宋云简单介绍这个病例的来龙去脉。
双侧手麻,左脚落不了地,就像踩棉花一样,疼得难受。
“肿瘤侵犯颈4、5、6,髓内髓外都有。”杨平一边看影像图片一边说。
“当时两次术中都取了病理,术后病理诊断是血管母细胞瘤。”
大家正在讨论病例,血管外科的左主任和心脏外科的温主任,带着两个学生,抬着一篮子水果过来,他们听说杨平已经过来,所以抽空过来看看。
左主任认识杨平,当时杨平在协和做一台脊柱肿瘤手术,演示脊柱肿瘤的无泄漏整块切除,因为肿瘤主动脉粘连,分离肿瘤后引起主动脉血管壁变薄,术中需要介入植入人工血管,当时的介入手术是左主任做的,所以两人有过一面之缘。
医疗圈子有时候很小,13篇CNS论文,以及杨平在301的组团心脏搭桥手术,都在帝都的心血管外科传开。
温主任手里有个特殊病例,才一个多月的小男孩,诊断为川崎病冠状动脉病变,需要进行冠脉搭桥,冠状动脉搭桥本来就是高精尖手术,全国能够开展的医院非常少,儿童的冠脉搭桥全国开展得更少,尤其这么小的病例,目前没有先例。
听说杨平在心脏外科也有研究,所以温主任过来找杨平聊一聊,但是温主任不认识杨平,而左主任认识。
心脏外科和大血管外科本来就是一家,统称心血管外科,只是协和这种大医院,将它们分开,以求精益求精。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宋云一边叫人将水果接过来,一边请两位主任入座。
“这是我们心脏外科的温主任,这就是我们的杨教授。”
左主任牵线搭桥,帮他们做引介。
“真是年轻呀,看来我们真的老了。”温主任看到杨平,风趣地说道。
“谢谢两位主任,两位主任驾到,有何指教。”杨平也不绕弯子,人家提着水果过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打扰你们吧?”
左主任看到电子阅片器上的影像图片,知道他们刚刚在讨论病例,突然打扰,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是讨论病例,什么时候都可以讨论。”杨平说道。
宋云和孔伟权已经给两位主任奉上两杯水,其他医生都围在周围,也想听听两位主任究竟有什么事。
温主任也浪费时间:“是这样的,我在门诊看过一个川崎病的小孩,才一个月大小,因为血管炎引起冠状动脉左前降支开口已经完全闭塞,目前依靠另外两支冠脉的侧枝血管供血,这种情况,随时有可能发生心梗,所以需要做冠脉搭桥来挽救生命,考虑患儿年龄比较小,身高体重也太小,手术必须进行不停跳的心脏搭桥,一个月的小孩冠脉非常细,还在不停跳的心脏上做,所以难度太大,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这方面手术做得多的是魔都那边,他们做过的病例中最小年龄是14个月大小,我们听说你非常擅长吻合小血管,所以过来看能不能有办法。‘
大家都是搞学术的,简简单单,直来直去,交流起来服务常轻松,一点也不累。
一个月大小婴幼儿的冠状动脉直径大约1毫米吧,可能更细,如果遇上早产儿更加麻烦。
不过吻合血管这操作,只要有合适的显微镜和针线,没有杨平搞不定的血管,出道的绝招呢。
‘应该没问题。”
杨平觉得还是没什么难度,自己的老本行。
得到杨平的答复,温主任非常高兴,那说明这个手术就可以做,自己一直担心这么细的冠脉吻合起来难度太大。
“这个小孩需要不停跳下做手术。”温主任提醒杨平。
因为杨平做的断指再植之类的手术,吻合的血管是固定不动的,跟跳动的心脏上吻合还是有区别。
在跳动的心脏上吻合小血管难度更大,必须根杨平说清楚,免得有什么误会。
“问题不大,什么时候做,要是需要帮忙随时说一声。”杨平很干脆。
“那好,家属正等得着急呢,手术也是越早越好,否则随时有发生心梗的可能,原本我们打算请魔都那边的同行一起手术,但是他们也没有这么小的病例经验,把握不足,如果杨教授能够帮忙在吻合血管的时候提供技术支持,手术成功的把握就增加很多,感谢杨教授。”
冠脉搭桥本来是治疗成人的手术方法,近年来用于治疗儿童川崎病合并严重冠状动脉病变,但是国内开展这类手术不多,做得最成熟的是魔都儿童医学中心,他们率先在国内建立儿童心肌病和心力衰竭诊疗中心,这个中心又专门成立由心脏内科、心脏外科、麻醉科、放射科组成的川崎病诊治团队,迄今已成功开展儿童冠状动脉搭桥术10余例,儿童冠脉的介入治疗也已经开展几例。
“我们尽快在这几天安排手术,到时麻烦杨教授,不打扰杨教授。”
温主任和左主任十分利索,多余的话不说,人家忙着讨论病例。
杨平和大家一起继续讨论病例,这个脊柱肿瘤的病人究竟是手术还是不手术,手术的风险很高,现在已经没有医院接受他,如果不做手术现在四肢还能动一动,做完手术后很可能高位截瘫,四肢一点都不能动,这样一旦引起肺部感染等并发症,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肿瘤要是切掉,脊髓也横断了吧?”
孔伟权担心地说。
这种病例是费力不讨好,很少有医生去捅这个马蜂窝,几乎可以肯定术后高位截瘫的概率非常大,既然做手术还加重,为什么还要做手术,所以手术根本没意义,不值得取冒险,换句话说---没得治!
“是呀,你看,颈4这里,已经横贯脊髓,如果要切掉肿瘤,极易引起高位截瘫,而且血管母细胞瘤容易复发,这次切掉,术后不久容易复发,但是我们做医生的只能说尽力而为吧,要说彻底治好不可能,但是看能不能想办法通过手术减轻他的痛苦,至少缓解疼痛,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
杨平在琢磨这个病人手术怎么做才好。
宋云难为情地说:“都是我给你惹麻烦,在门诊的时候,我看病人挺痛苦的,其它医院都不收,所以就想收进来,想着即使不做手术,也帮他做对症治疗,缓解一些疼痛。”
杨平安慰宋云:“怎么能说惹麻烦呢,我们面对的不都是麻烦吗?协和要是也不收,这个病人去哪里?没地方去吗?让我好好想想。”
“有的医生建议进行放疗?”宋云补充信息。
杨平摇摇头,立刻否定:“千万不要放疗,一旦放疗,接受放疗照射的局部脊髓会水肿,这种水肿会加重病情,造成更加严重的神经症状,引起刚才说的严重高位截瘫,如果水肿能够自行消退还好,慢慢地脊髓功能能够恢复到放疗以前,如果水肿不能自行消退,那么就会造成永久性的高位截瘫,所以脊髓的放疗一定要慎之又慎。”
“我在想,能不能将神经根周围的肿瘤切掉,这样可以减轻患者的痛苦,他的疼痛是由肿瘤对神经根刺激造成的。”
“手术的目的不一定是根治,可以是缓解症状,延长生命,提高生活质量等等。”
宋云领会杨平的意思:“我们对疼痛的来源再做一次更加详细和精准的定位?”
“对,这对手术的意义非常大。”
“可是---你看,这几处神经根都被肿瘤侵犯,怎么切除肿瘤?全是旮旯死角。”
“那又如何?我们是协和,是患者最后的去处,不管行不行,你都得行,没有退路。”宋云坚定地说。
“原来手术的内固定要不要拆?”
“不拆,保留!一旦拆除,颈椎会不稳定,我们还得重新固定,不要做重复的工作,你看颈4锥体,已经有病理性压缩骨折的迹象。”
“内固定不拆,会阻挡手术操作,本来神经根出口位置就是旮旯死角,还有内固定,手术没法下刀子。”孔伟权一直担心这个,看到这几个位置的肿瘤就头痛。
大家正在讨论病例,一阵香风袭来,靓丽的身影出现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是手术室一枝花---邱若,今天她穿得特别漂亮,明显经过精心打扮。
“我们手术室的美女今天请客吃饭。“宋云跟杨平说。
杨平正在思考手术的方式,没有太注意门口的邱若,只是哦了一声。
“那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商量一下,这个患者的手术肯定要做,不做的话神经根引起的疼痛很难受,估计会痛在床上打滚。”
手术室的护士邱若每个月是望穿秋水,等着杨平来协和,她是真的爱上了杨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爱得不能自拔。
她将这件事与自己最好的闺蜜小苏说,还没等小苏开口,她就告诉小苏,不管怎么样,她要勇敢地追求杨平,杨平是她的白马王子,满足了她对男朋友的所有幻想,小苏要是敢阻止他,就跟小苏绝招,
小苏只好说:你会社死的。
邱若说:你等着瞧吧,我一定可以拿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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