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弹琴之人,也是有故事的。
马晋站在岸边静静听着琴,直到一曲终了,他才睁开双目,回味间心神就像似被洗涤了一遍。
“再兴!”马晋忽然扭头向后喊道。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马晋话音刚落,就看眼前一闪,杨再兴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马晋面前。
“再兴,你这神行术到是炼的有些火候了,不错,不错。”马晋上下打量了杨再兴一番,脸带笑容的点头夸奖道。
“嘿嘿!”
听到马晋的夸奖,杨再兴憨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去找一艘船,咱们去湖中画舫上转转!”
“喏!公子,俺这就去准备!”杨再兴一抱拳回了一声,待马晋点头,便匆匆前去准备……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马晋一行三人便登上了杨再兴找来的小舟。
坐在小舟之上,荡漾在秦淮河中,望着河面上那穿梭如织,装饰或富丽堂皇或精致典雅的各色画舫,听着笙歌漫漫,和那无边旖旎,让马晋觉得还真有那么几分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之感。
他本以为因为皇帝驾临江宁府,在雷霆之下又处置了那么多的扬州官员和盐商,这秦淮风月之地会萧条几分,可今日所见这秦淮河上依旧是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或许在许多人的眼中,谁生谁死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没事就好了,要不怎么说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呢?
正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又从湖中的弥漫开来,马晋问声四下看了一眼。
“再兴!我们去那艘画舫!”马晋指着湖中心一艘画舫说道,琴音正是从哪里传来的。
没过多久,小船就已经靠近了那艘画舫,要说这画舫规模还真是不小,纱灯高悬,彩巾环绕,颇为的绚丽堂皇,只是船上并不见如何的热闹,除了那悠扬的琴声,根本就听不到一丝的喧嚣声。
小舟靠近,画舫上自然有人接应,放了船梯来,马晋当先就顺着船梯上去,杨再兴、高顺也连忙紧随而上,眼神不时地警戒四周。
等马晋上来就见一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小姑娘在上船处等候,看上去清秀俏丽,见马晋上来便快步迎上前来,行了一礼,脆生生的道:“公子,您里面请!”
马晋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便在前头带路,走到船中,就见有楼梯螺旋而上,小姑娘微微俯身道:“请公子上楼,我家小姐就在上面。”
马晋闻言便顺着楼梯往上走去,杨再兴两人也紧紧跟在后面,不想却被那小姑娘拦住,只听小姑娘笑盈盈的道:“两位大爷,我家姑娘正在楼上,你们带着刀上去,会吓着姑娘的!”
杨再兴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淡声道:“某家的刀从不离身,除非某家死了,你难道要留下某家?”
小姑娘闻言,不由咯咯一笑,娇声道:“两位大爷留下也未尝不可啊,要不我陪两位大爷喝几杯如何。”说着瞧了杨再兴、高顺几眼,眼中秋波荡漾。
马晋在楼上看在眼中,心想果然不愧是大周最有名的风月之地,这姑娘小小的年纪,都已经有这般风情本事了。
而杨再兴闻言,立时有些招架不住了,脸色潮红一片,连忙拉着高顺快速上了楼梯,不敢再看那个姑娘一眼。
到了画舫顶楼,因有轻丝帘幕阻隔,隐隐见到一名女子正坐在那里抚手弄琴,帘幕外边上摆了几张小桌,只是除了最正中的一桌上有个白衣男子正斜倚在酒桌边外,就在无一人。
听到脚步声,那倚在酒桌上的男子回头向后看来,马晋不由一愣,竟然是俞士枕。
此时俞士枕也是一脸的讶异之色,有些惊讶的道:“马公子?”
马晋看到俞士枕一脸讶异的样子,走上前去,笑着拱手道:“俞大…先生,我们还真是有缘呐!”
“俞某也没想到竟能在江宁碰到马公子。”俞士枕连忙起身拱手还礼道。
“哈哈,这不就是缘分吗?俞先生,你怎么也来扬州了,是有什么公干?”马晋哈哈一笑道,说着又明知故名的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是钦差狄大人遣使命我来江宁的,说是圣天子要召见我!”俞士枕闻言,神色一凝苦笑道。
“能得蒙天子召见,那可是多少人想不来的好事啊,为何俞先生,你还这般脸色?”见俞士枕一脸的凝重表情,马晋有些不明所以,便好奇问道。
“得蒙天子召见自然是好事,只是俞某实在是想不明白,圣天子为什么会召见我这么一个微末小官,所以一时有些忐忑不安不安,还望马公子见谅!”俞士枕听到马晋的询问,有些苦笑的说道。
竟然是因为这点小事,马晋有些愕然,不觉有些好笑,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俞士枕虽然是榜眼出身,但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是大周官场最底层的存在,就是想见郡守一面都有些困难,更遑论高高在上的皇帝了,所以一听到皇帝召见,紧张忐忑自然也就难免了。
“放心吧,俞先生,皇帝召见你,定然是好事!”想到这里马晋随口说道。
俞士枕闻言眼睛一亮,连忙凑上前来,急切的问道:“马公子,你知道?”
“嗯?我知道什么呀?我就是一个普通商贾子弟而已,那会知道这种密事,不过是猜测而已,猜测而已!”见俞士枕一脸热切的样子,马晋打着哈哈说道,刚才差点说漏嘴了。
“额,我还以为马公子你,知道些什么内幕呢!”俞士枕一副意兴阑珊的说道。
“俞先生,我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要我看啊,肯定是好事,你想啊,要是皇帝真想将你怎么样的话,那还用召见你?一句话不就把你给办了,那还用召这么麻烦啊?”看到俞士枕这般表情,马晋不由劝慰道。
“说的也是,大周向我这样的七品芝麻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是真想将我怎样,圣天子也不会让我陛见了!”俞士枕闻言有些自嘲的说道。
就在马晋两人聊天的时候,那弹琴的女子,一曲弹罢。
站起身,随即从帘幕后走了出来,马晋抬头看去,见那女子不过二九芳华,一袭长裙,曲线曼妙,顾盼生姿,气质温婉,就像是从江南烟雨中走出的画中人一般,不染尘俗,尤其是那一对美眸中似是有着一汪春水,极令人难忘。
那名女子才将走过来,就跪在桌边,拿起酒壶,给两只酒杯斟满了酒,玉手轻抬将一杯酒递给了俞士枕,俞士枕连忙双手接过道:
“轻音,刚才你一曲春江花月夜月还真是绵远悠长,如绕梁之音,让人百听不厌啊!”
轻音一听俞士枕的奉承,不由白了他一眼,轻笑道:
“我刚才弹得是清平调。”
“呃,咳咳咳!”
“是吗?哈哈,我怎么没听出来呢?”俞士枕闻言一口酒噎在嗓子眼里,连连咳了好几声,掩饰的笑道,脸上有些尴尬。
马晋笑眯眯的看在尴尬的俞士枕,从称呼上就能看出,两人看来关系不一般啊。
轻音没有理会尴尬的俞士枕,而是端起酒杯递给马晋,笑意晏晏的道:“公子请!”
俞士枕见状,连忙对马晋道:
“马公子,这位是轻音姑娘,轻音姑娘不但琴艺过人,而且书画、棋艺、歌舞也是一绝啊!”
说着又对轻音道:
“这位是马公子,是……”说道这里有些卡壳了,他还真不知道马晋干什么的。
“在下是做珠宝生意的,就是一个做小生意的!”马晋忙接着俞士枕的话茬说道。
“噗嗤!”
“奴家,还从没有见过公子这般俊秀的小生意人呢”
只听轻音一阵轻笑,绝美的面容上如百花绽放一般,仪态万千,让马晋都看的一呆。
“呵呵!”马晋回过神来,有些讪讪的笑了笑,还真没有几个小生意人,有有勇气来这等画舫取乐。
正在有些尴尬的时候,就听到远处“咚咚”的一阵鼓声,马晋正诧异间,又听到一声声刺耳的响声划破天际,一时间天空中烟花绽放,绚丽多彩,有花团锦簇,有瑞兽神鸟,将整个秦淮河渲染的如同天上人间一般。
这时俞士枕突然起身,走到船舷栏杆处,马晋也好奇的跟了过去,就见不远处有一艘巨大的画舫,细数竟有五层多高,船上灯火璀璨,人头涌动,隐隐还能听到一阵阵喧嚣声。
“那是舫王。”俞士枕笑着对马晋道。
“舫王?”马晋有些迷惑反问道。
这时轻音也走了过来,轻声解释道:“这是花魁评选,秦淮河二年一度的盛事。”
“花魁评选?”
“不错,就是在这秦淮河上公选出最好的八名姑娘,最后在那条最大的画舫之上,评选出花魁之首,又称为魁首,一旦能够获得魁首花冠,身价便会立涨百倍,不但金银财富垂手可得,更有机会被那些王公子弟看中,成为豪门姬妾。”轻音解释道:“所以每年的这一天,都是秦淮河上最热闹的时候。”
俞士枕也笑着说道:“如此盛会,要是不亲身参与其中,那是何等的憾事啊,听说今年参选的姑娘可是历年来容貌最出众的一届!”
说道这里撇了一眼轻音,有些复杂的说道:“轻音就是二年前的那一届花魁评选,选出来的魁首。”
“原来轻音姑娘也是魁首。”马晋笑道:“那真是名副其实啊。”
轻音听到马晋的夸赞,掩嘴轻笑道:“谢公子的夸赞,只是轻音早已是人老珠黄,不复当年的芳华了。”
说着轻音浅笑一声,盈盈施礼道:“俞先生,你和马公子先在这里小酌,轻音去给你们准备一些酒菜!”说着便退了下去。
“马公子是否奇怪,她既然身为魁首,为何还会在这秦淮河上?”俞士枕突然出声问道。
俞士枕的话让马晋一怔,便道:“确实有些疑惑,你轻音姑娘的容貌才华,想必追求者不在少数。”
“何止是不在少数,几乎是数不胜数。”俞士枕道:“说起来这轻音姑娘也是一个可怜人,二年前轻音没有成为魁首之前,就有无数人垂青于她,其中有一人对轻音可谓是一见钟情,苦苦追求,誓要娶她为妻。
此人就是金玉楼的少东家秦玉楼,而轻音姑娘也对他有意,于是秦玉楼便花费重金为其赎身,将其娶回了家中。”
“既然如此,那为何轻音姑娘如今还在秦淮河?”
俞士枕淡淡的道:“金玉楼已不复存在,秦玉楼也家破人亡,轻音姑娘又能如何?”
马晋闻言不由怔了一下。
俞士枕沉声解释道:“那是不但是秦玉楼,其中有一人也倾心于轻音姑娘,与秦玉楼是你争我夺,不过那人只是想将轻音买回去作为舞姬养着,轻音姑娘自然是不愿意,最后便跟了秦玉楼。”
“后来如何?”
“谁又能想到那人因为没有得到轻音姑娘的垂青,便心生嫉恨。”俞士枕说道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不过短短的数月时间里,那人连施手段将金玉楼整的破落下去,又给秦玉楼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发配到营州蛮荒之地屯田戍边,而轻音姑娘为了秦玉楼能够活命,只能听从那人的安排又回到了秦淮河上。”
马晋想不到轻音姑娘竟然有如此的遭遇,皱着眉头问道:“那人是谁?”
俞士枕回头深深的看了马晋一眼,又回过头去看着船外道:“以前的江宁知府,现在新任得扬州按察使傅怀的大公子傅长安!”
“什么!”马晋身体一震,怎么会是他?马晋不由想起几日前他批阅的那份奏章,心中升起一股滔天怒火,眼中更是寒气四溢,很好!
俞士枕没有看到马晋的神情,而是望着船外继续道:
“此人巧取豪夺的事情做的实在是太多了,害死的人命也不知道有多少,秦玉楼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说着又指着灯光点点的秦淮河道:“你也许想象不到,这十里秦淮之上,至少有三成的画舫都是傅家在背后操控,依靠这些,就可以日进斗金!”
“如此说来,轻音姑娘现在也在他的控制之下?”马晋皱着眉头问道。
俞士枕长叹一声,没有回话。
就在此时,忽然听见有人在外大喊。
“轻音小姐,我家主人让你过去一趟,赶快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