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跳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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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尔德船长扶着腰间的弯刀,正在船头眺望远处的三桅快船。

  贼鸥号的胖船长说内海之上“商船起了歹念就是海盗,海盗老实跑船就是商船”,但这次他说错了。因为抢劫并不是戈尔德船长的业余爱好,“好运”戈尔德是内海上的全职海盗,专门从事海上抢劫这门很有前途的行业。

  “好运”戈尔德之所以能得到这个绰号,就是因为幸运女神总是对着他微笑

  很多海盗船总会失手被联盟海军捕获,他却每次都能跑掉。碰到硬骨头的猎物,一场血战后活下来的海盗人人都带伤,只有他每次都毫发无损。

  水手们都说:子弹绕着好运戈尔德走。也有流言在船舱中悄悄传播:好运戈尔德和魔鬼做了交易,邪恶的黑魔法保护着他。

  不过怎么样,戈尔德的运气确实一向极好,他甚至将自己的船命名为“好运”号。

  就像现在这次,如果不是因为风停了,好运号这种桨帆船绝无可能追得上前面那艘三桅快船。可偏偏风就是停了,那么任凭那艘船帆再多也只能任由好运号鱼肉。

  戈尔德看到,自己升起黑红旗后,前面那艘小船已经降下了海军旗升起了白旗。

  能这么轻松就把对方吓投降,好运号船头摆着的这门大炮功不可没。这门大口径射石炮可是戈尔德船长的宝贝,机缘巧合外加花了大价钱才把这门炮弄到手。

  好运号上根本就没有人会使用这门炮,不过好在也根本用不着这门炮实战。只要装上火药装上石弹打一发出去,听到炮响,再硬骨头的猎物都会乖乖投降。

  一门大口径射石炮可以打消任何商船的接舷战幻想。

  对面的商船升起了维内塔海军旗,不一样被火炮一吓膝盖就发了软?至于那面海军旗,戈尔德并不在意。

  他清楚联盟各国海军的底细,在海军挂名的商船多了。越是弱小,越是没能力自保的商船,越喜欢在各国海军处备案,缴点保护费,换一面海军旗。

  一面海军旗有可能吓退心怀歹念的武装商船,但吓不倒好运戈尔德。

  内海之上,船来船往,岂有你挂一面维内塔海军旗我就不敢抢之理?再说这茫茫大海,老子抢了你,维内塔海军会知道吗?就算维内塔海军知道,又能奈我何?

  况且这次,好运戈尔德就是冲着海军旗来的。三根桅杆、轻型船只、维内塔海军名下、这个时间在这里出现,各种情报印证无误。没错,就是这艘船!

  见对方已经升起白旗降帆投降,戈尔德船长的嘴角已经快裂到了耳根,他心潮澎湃:“发了!这次发了!”。

  戈尔德已经等不及要赶紧登上前面那艘船了,好运号的速度在他看来就像龟爬,近在咫尺的大富贵让他抓心挠肝,他呼唤自己的大副:“桨手想死吗?不出力?划的这么慢?去让他们卖力划!”

  大副听到了戈尔德的话,拿起鞭子就走下了露天甲板,开始鞭打下层甲板上那些苦命的桨手们。

  和贼鸥号一样,好运号有两层甲板,但是好运号的两层甲板都在水线以上。

  实际上,与其说好运号这种平底澡盆船有两层甲板,倒不如说好运号是在单层甲板平底船的基础上,违建了一层贯通前后的船楼充当露天甲板。

  好运号的桨手们被布置在二层甲板,他们的一只脚被铁链固定在桨边,连转圜的空间也没有,只能划桨。

  桨手不是好运号上的海盗,没有自由人会愿意当桨手。桨手们是那些被好运戈尔德打劫的商船上的水手。

  货抢走,船卖掉,水手卖掉一部分,留一部分在好运号上划桨。

  桨手被铁具固定着,吃喝拉撒睡全在桨边。哪怕是海盗上岸休息,桨手也不会被放开。

  吃不好,睡不好,工作压力还大。这种环境,一个精装汉子也熬不了多久。

  不过好在总有新的受害者替进来。桨手就是好运号上的可替换零部件,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批。

  对于桨手而言,他们的出路只有两条:死在桨边,或是想办法成为海盗。

  好运号上一共有十排船桨,每个船桨配两名桨手,一共有四十名桨手。四十名桨手,再加上五十多名的海盗,这就是好运号的全部船员。

  小一百号船员对于好运号这种体型不大的船来说显然有些过于臃肿。所以好运号自持力非常差,每次出海一两天就要重新靠岸补给和休息。

  普通的桨帆船,水手兼任桨手。但是在好运号上,有不要钱的人形牲口,海盗们自然不愿意再充任桨手,他们要把力气留在可能的肉搏战上。

  好运号靠近到贼鸥号只有几个船身的距离,戈尔德船长指挥着好运号示威式地绕着贼鸥号转了一圈。

  不光是威慑敌人,也是戈尔德船长谨慎地想先把这艘小船瞧个仔细:

  最胖那个家伙肯定是船长,水手不可能有这么多肉,他穿的衣服也是最好的。这个家伙正手足无措站在船头,一个劲地擦汗。

  戈尔德船长哈哈大笑,这胖子可不能卖掉,必须留在好运号上划桨到死。

  甲板上剩下的七八个人则是典型的水手相貌,衣着破旧,裸露的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而皲裂。曾几何时好运戈尔德也是这种苦命的水手,但现在他是猎人了。

  这艘船应该不止这么几个水手,肯定有水手躲在船上黑暗的角落里祈祷自己能够逃过一劫。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把他们都找出来。茫茫大海,谁也跑不了。

  好运号收起了靠近贼鸥号一侧的船桨,海盗们一面把带着绳索的铁钩抛向贼鸥号,一面肆意怪叫着恐吓贼鸥号上的水手。

  铁钩咬住了贼鸥号的船舷,两艘船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被拉进。四块带着铁钩的接舷跳板伸向了贼鸥号,牢牢地挂在了船壳上。

  成了!这种跳板两侧都带铁钩。一旦钩住,极难松开。贼鸥号现在被这种接舷跳板和好运号牢牢连接在一起,现在就算是胖船长后悔也跑不掉了。

  十几个心急的海盗不等戈尔德下令就冲上了贼鸥号的甲板,这让好运戈尔德极为恼火。

  内海海盗的体制某种程度上非常民主,船长除了有个小单间外也没什么特权,弄不好还会被水手投票赶下船。

  抢劫的规矩是所有缴获必须均分,但先冲上猎物船只的海盗肯定能多抢点散碎银币。

  所以每次只要跳板一搭上,海盗们都会猴急地一拥而上,戈尔德也无法约束。若是他使用严酷手段,当晚就能被海盗们割了喉咙“赶下船”。

  “人心太散,队伍不好带。”戈尔德摇头晃脑地叹息着,也朝着贼鸥号走去。

  贼鸥号迎接好运戈尔德的,却是一声凄厉的哨响。贼鸥号撕去了羊皮伪装,海盗们眼中的肥羊露出了尖牙利爪,从贼鸥号船艏楼、船艉楼、船舱里冲出了一大群手持利器身着军服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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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顿少将狠狠把哨子一摔,践行了他“第一个跳帮”的承诺。

  少将怒吼了一声:“跟老子上!”随即直接从船艉楼上跳了下去,砸在好运号的露天甲板上,这个壮汉落地时甚至让好运号整艘船都摇晃了一下。

  准尉们多用单手武器配合临时拿木板做的简易小盾,少将却是左手一把自己的佩剑,右手一把水手弯刀。

  落地后他直接一记重劈斫在了面前海盗的脖子上,这一记残暴的重劈一下子便把脖颈斜着砍断了一半,弯刀弧形的前端又在回抽时造成了二次伤害。

  抽回了弯刀的少将不再管这个被切断了一半脖子的可怜人,带着一身刚溅上的血迹,凶狠地继续砍杀着剩下还没回过神来的海盗

  安德烈和几名准尉被少将的凶悍气势所感染,也大吼着跟着少将跳上了好运号的甲板。

  莫里斯少校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提着佩剑从船艏楼跳了下去。

  少校制定的原定计划是先伏击解决掉登船的海盗,再利用旋转炮和火枪削弱留在敌船上的海盗,最后再跳帮剿灭剩余的敌人。

  但大领导直接跳帮了,他也只能跟着跳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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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船艉楼顶层,温特斯和两个炮兵中尉一齐用力,把旋转炮装上了船舷。他们三人之前一直趴在船板上,用木桶和麻袋片隐藏身形。

  旋转炮之所以叫旋转炮就是因为它架在一个支架上,可以上下左右旋转射击角度。

  铁架下方是一根铁棍,船舷上有造船时就钻好的洞,把铁棍往洞里一插就能把旋转炮架在船舷上。

  贼鸥号干舷比好运号低,这是劣势。但是可别忘了,贼鸥号可还有船楼。

  水上接舷战,谁的船楼高谁有优势。像贼鸥号的船艉楼顶层就可以俯视好运号的露天甲板,一览无余。

  正所谓“高打低,打傻X”,贼鸥号远程火力的位置高,就可以从容不迫地朝好运号射击。

  架住了铁炮,一名炮兵准尉把住炮尾控制铁炮瞄准敌人,另一名炮兵准尉手脚麻利地抓起一枚子铳塞进了旋转炮炮尾舱里,又打进了一块木楔子塞紧子铳。随后往点火口里倒入了火药。

  两个炮兵准尉在忙活的时候,温特斯全程只负责一件事:保证火绳别熄灭。

  船上没有真正浸过盐的火绳,只能把麻绳锤散了当火绳用。问题在于麻绳这种东西,倒立着烧烧的很快,正立着烧自己就灭了。

  温特斯现在宛如盗火者普罗米修斯,又是吹气又是调整角度,悉心呵护着自己手里的小火苗。

  “好了!快点火!”装填手准尉连声催促着。

  没有点火杆,温特斯就直接用手拿着火绳去点火药。他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撤手,燃气推动铅子的同时也让火药从点火口里喷溅而出,他手上又多了几处烫伤,但温特斯咬牙没吭声。

  “咚!”伴随着刺激性的烟雾和一声巨响,六七颗铅弹从旋转炮口激射而出,轰向了好运号上的海盗们。战况太乱了,瞧不清有几个海盗中弹,反正有人在哭爹喊娘。

  两个炮兵准尉则似乎对炮击效果很不满意。

  这个时代的火炮没有俯角这种东西,因为炮弹比炮膛直径小,火炮一低头,炮弹就直接滚出去了。

  仓促间找不到配套的炮弹,准尉们是拿着枪弹当炮弹用。用麻袋片裹着,防止炮口朝下时铅子直接掉出去。

  但问题在于铅子毕竟比炮弹小,闭气性很差,火药燃气会从铅子间隙喷出去。正因如此,炮兵使用霰弹时要加上木托。

  但仓促间上哪里去找木托呢?现场削木头也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上,旋转炮威力自然大打折扣,没有想象中一炮打出去扫倒一片的效果。

  “继续!别停。”炮手准尉叫停了正在进行中的伤害评估。有总比没有强,哪怕只能听个响,对敌人也是极大的威慑。

  清刷炮膛后,一枚新的子铳换上去了,温特斯再点火,火花呲呲地烧进了子铳内,却只冒了一股烟。

  旋转炮没有怒吼,声音好似放了一个闷屁。

  哑了?

  装填手准尉不为所动,立即敲下木楔,换上了一枚新的子铳。

  再点火,还是没反应。

  “(脏话)!这个老抠船长,肯定是火药放了太久没用,分层了!”装填手准尉亲切问候了胖船长全家,但手上动作不停,又换上了一枚子铳。

  再点火,这次响了。

  十二个子铳很快就打光了,只打响了五个,剩下七个全是哑炮。

  装填手准尉被这惊人的哑炮率气得直骂人,炮手准尉倒是什么话也没说,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火绳枪递给温特斯和装填手准尉。

  温特斯站在高处,对局势一目了然。喊杀声已经停了,现在只有沉闷地白刃入肉声和惨叫声。跳到贼鸥号甲板上的海盗都已经被解决,人头攒动的贼鸥号甲板上已经看不到海盗脏兮兮的头发,只能看到准尉们干净的脑袋。

  贼鸥号上的陆海联合武装正在攻入好运号的甲板,甚至事前态度消极的那四个旅客中的其中三人也拿着武器正在第一线和海盗搏杀。但空间狭小,两方人马只有最前排的几个人在拼命,剩下的人都只能在后面推搡。

  而好运号船头的舱口,海盗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甲板上从最开始的伏击战变成了你一刀我一刀的血腥拉锯战。

  温特斯眼看着安德烈跟着凶性大发的少将从好运号船尾的舱口冲进了船舱。

  他心里一紧,照这个架势,船舱里显然还有大批海盗,少将和安德烈两个人进去了必定是凶多吉少。

  温特斯和安德烈原本只是关系不太熟的同乡,但这几天他一身伤在船上,安德烈没少照顾他。不管安德烈怎么想,至少温特斯已经把这个大嗓门的家伙当朋友了。

  眼见安德烈进入了险地,温特斯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留在安全的地方用火绳枪支援了。

  他把枪一扔,伴随着炮兵准尉“欸?你干什么去?”的呼喊,一跃而下砸在了好运号的船尾甲板,一咬牙循着安德烈的路线冲进了好运号的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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