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一杯酒,我要敬给我们伟大的夏族兄弟!”
穆贴尔端起酒杯,含情脉脉的望向王大卫。
“是他们帮助我们战胜了不可一世的血戟部落,是他们教会我们用手中的武器保护自己,是他们用友谊和无私为紫苜蓿部落重塑了勇气,是他们……”
穆贴尔不愧是当了半辈子酋长的老领导,说起场面话一套套的,排比句用的比矮人铜须抡菜刀还溜。一连串的糖衣炮弹打下来,还真把几个格外单纯的夏族武士听得热血沸腾。
当然,王大卫是不吃这一套的,他表面装着深受感动的样子,其实心里十分不以为然。
穆贴尔絮叨了足有半个多小时,讲的嘴角都泛起了白沫,才结束他的长篇大论,将手里的奶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他就又端起了第二杯。
“这一杯祝我们两个部落间的友谊天长地久!唉~真实舍不得你们离开啊……”
王大卫没跟着他喝这第二杯,而是眯着眼睛微笑不已。
或者,也可以说是冷笑。
“什么?你们要离开了?!”
克烈第一个站了起来,神情甚至有些慌张。
“为什么要离开?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老大!”
这一声“老大”叫得那叫一个发自肺腑,穆贴尔差点就绷不住脸了。
“克烈你别胡闹,人家戴维还要带着族人重建家园,哪能一直在咱们部落里做客!”
“还重建什么家园啊!就留在这片草原不好吗?我们击败了血戟部落,已经成为了这片草原毫无因为的最强势力!这些天,慕名前来投奔的零星半人马小部落加起来就有好几百人,到时候咱们重新组成一个更大的部落,老大你就做我们的酋长,带着我们继续统治这片草原!”
穆贴尔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妈的你个吃里扒外的小王八蛋,就算要重组大部落也得你老子我当酋长啊,弄个夏族人统帅一群半人马算个什么事?
王大卫笑着摇了摇头,趁机把他构思了好多天的话讲了出来。
“克烈,你知道这片草原之外,是什么样子的吗?”
克烈茫然的摇了摇头。
“几年前,当我第一次踏进奥兰大陆的时候,我的身边尽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森林和迷雾。”
“后来,我被人类裹挟着进入了慕斯帝国,在城市里见识过了上百米高的教堂,也在竞技场里看到过数万人围坐在一起,只为了观看奴隶与野兽间的厮杀,用于取乐。”
“再后来,我凭着一双拳头打碎了捆在身上的枷锁,一路北上,穿过了高耸入云的奥比斯坦山脉,来到了一片荒芜的帕格利亚大荒原,找到了我的族人。”
“可我得罪过的人类贵族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们组织了数次对我们的围剿。经过数场大战,我们夏后部落击溃了敌人的所有进攻,战略性的向北转移,来到了这片相对而言更富饶些许的草原,也遇见了你们”
“你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那么你现在告诉我,这里就是天堂吗?”
王大卫最后的疑问,令克烈陷入了深思。
“短短两三年,我就走过了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经历过的旅程。这其中有欢笑有泪水,有真情也有背叛,但我始终走在路上,始终向着更美丽的远方前进着。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更强的人占据更多优等资源之后,遗弃不要的东西罢了。”
“我不需要这种带着施舍意味的安逸,我要的是用勇气甚至生命换回来的,带着铁与血味道的尊严和荣耀!”
沉睡在王大卫左手尾指的山寨狼牙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冲天的豪情,为他本就伟岸的身影加上了一层充满了神圣意味的虚光。
在半人马的眼中,此时的王大卫,简直就是从天国降临人间的神祇。
“为了我正在追寻的一切,克烈,你认为我会窝在这个贫瘠偏远的草原上蹉跎一生吗?”
穆贴尔悄悄松了口气,虽然他不太喜欢王大卫话语中的优越感,但这起码是表明了想要离开的态度了。王大卫好歹也是夏后部落的话事人,事后反悔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可算是快把这伙人送走了……”穆贴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用以遮挡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可他的倒霉儿子克烈,却用中二气质浓厚的回答将他拉进了“地狱”。
“老大,你带我一起走吧!”克烈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小星星,眼神中饱含的孺慕和崇拜令穆贴尔醋意大涨。他从未在儿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里见到过这些。
“你又在胡闹些什么?!”穆贴尔顾不上矜持,连忙去捂克烈的嘴。可惜久疏锻炼的穆贴尔顶着个小肚腩根本跑不快,哪里能捂得住每天都跟着王大卫训练,体能力量焕然一新的克烈。
“我没有胡闹,我说的是真心话!”克烈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不想再浑浑噩噩的生活了,我要追随戴维老大的脚步,去领略未曾见过的风景,去战胜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敌人!”
“直到某一天,死在冲锋的路上!”说着,克烈猛地摔碎了酒杯,并用一块碎瓦片狠狠割破了掌心,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下了一道血印。
这是半人马一族最珍重的誓言,约等于教会信徒跪在教堂中心向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神发誓。
穆贴尔彻底气急败坏了,刚想再骂儿子几句,他的身后,那些原本老老实实跪坐在地上吃吃喝喝的半人马们“呼啦”一下子站起来一小半!他们全都是曾与王大卫并肩作战过的半人马射手,与众不同的经历,让他们很自豪的将自己与其他普通半人马分为两类。
这些半人马都是年轻力壮的男性,属于紫苜蓿部落中的“鹰派”,历来就对穆贴尔软弱的“外交”态度心怀不满,与更加年纪激进的克烈反倒相处融洽。现在见克烈都当众拜码头了,个个热血上头,也都争先恐后的向王大卫表忠心。一时间酒杯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脑门上都顶着红彤彤的鲜血。
穆贴尔已经完全懵了,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做了半辈子的族长,却抵不上王大卫这个才待了不到一个月的外来户。
难道族人们都疯了吗?
穆贴尔怔怔的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王大卫也没说什么,他只是学着半人马们的样子,抽出腰间的匕首割破手掌,也在额头间画了一道血痕。
霎时间,宴会之上欢声雷动。
穆贴尔无力的瘫坐在地,只觉得响彻在耳畔的呼喊声充满了野性和战意,陌生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