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鲁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
他出身贫贱，虽然与爱丽芬的家族丹皮尔有着一丢丢血缘关系，但也只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这一点从他只有名字而没有姓氏就可以看得出来。
真正的体面人是不可能没有姓氏的，就算是硬砸钱让领主封自己个有名无实且不能世袭的勋爵也在所不惜。
很多落魄的小贵族就是靠着这一手混吃混喝的，虽然平时碰到的冤大头也不算太多。
有钱人，背后没有贵族支持的少之又少。
而赛鲁就能凭着这一点点关系，靠捧爱丽芬母子的臭脚起家，一步步混成了伯爵家的管家。哪怕中间因为海夫纳的事情出了点波折，抱紧米亚的大腿之后反倒是比之前混得更好了。
赛鲁的小金库里已经有将近两万枚金币了，很多贵族刨除掉土地余下的财产加在一起都不见得有这么多。
足可见，他这只攀附在达克家族身上的水蛭吃得有多肥。
但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女人总嫌自己不够瘦，男人总觉得自己不够猛，男人女人都认为钱不够花……
见识了格朗特现在雄厚的财力，又了解了他的诉求。仅仅是递了封信说几句好话都能得到面额一千金币的魔法存单，赛鲁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别的想法？
当米亚在餐厅当众翻脸，格朗特下不来台的时候，赛鲁思考的却是怎么促成这笔买卖，然后自己能拿多少回扣……
所以格朗特刚回到家，赛鲁就紧随其后上门拜访。
哪怕极力掩饰，格朗特平淡表情下隐藏的激动心情还是没能逃过赛鲁敏锐的眼睛，就凭他跑丢了一只鞋，赛鲁就有八成把握能把他拿下。
“赛鲁先生怎么有时间来我家？”格朗特整了整衣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是脚底下凉嗖嗖的。
赛鲁一改往常的作风，不玩那些虚的，开门见山表达来意。
“格朗特先生，如果我能够帮助您完成您的梦想，不知道您准备怎么报答我？”
格朗特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您也是知道的，想从贵族的手里得到封爵无异于在他们的身上割肉，除非您只想做一名不可世袭的虚假勋爵。”
“当然不！我一定要当一名真正的贵族！”
“那您就要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赛鲁搓了搓手指，像一只肥硕的老鼠。
格朗特咬了咬牙，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张魔法存单。
“这是三千金币，只希望赛鲁先生您能多规劝一下米亚少爷。我的投诚之心十分坚定，愿意世代为达克伯爵手下的封臣，并尽好一切封臣应尽的责任。”
轻飘飘的存单拿在手里，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满足。
在格朗特“事成之后还有重谢”的诱惑下，赛鲁乐得老脸全是褶子，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把事办成了。
然后，这个老奸巨猾的贪婪仆人，就开始忽悠起了自家的傻X少爷。
“米亚少爷，您想不想彻底击败您的大哥弗洛斯特，让他连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
赛鲁神神秘秘的在米亚耳畔轻声说道。
“废话！我当然想了！可他毕竟是家族的嫡长子，又没有什么太大的过失，我凭什么让父亲把他剔除在继承人之外？”
“既然如此，不如咱们换个思路。”赛鲁一副狗头军师的损样儿，“伯爵和夫人都是更倾向于您的，只要您能立下个大功劳，为家族做出重大的贡献，那确定您继承人的地位也就名正言顺了！”
“你有办法？”
事关自己的未来，米亚猛地坐了起来，满含期待的盯着赛鲁。
“您是知道的，领地最近的经济状况不算太好，下面的税收不上来，家臣武士们的俸禄都拖欠了两个月。如果您能搞到一大笔钱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钱从哪来？”
“谁有求于您，谁就得出钱！”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赛鲁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魔法存单，示意米亚对方的诚意。
当然，是一千面额的那一张……
米亚就是个绣花枕头大草包，典型的戴草帽子看猪鼻——分不出眉眼高低，赛鲁哔哔啥他就信啥，真的以为自己只要赚上一笔大钱就能把弗洛斯特淘汰出局，竟然答应了格朗特的要求。
不过在双方商谈具体事宜的时候，米亚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一百万金币，差点把格朗特气出高血压。
格朗特已经吃过一回亏了，就算是为了梦想他也不可能赌上一切。
双方在“友好”氛围下讨价还价，一番唇枪舌剑之后，米亚报出了他的底线——五十万金币，这还是大大超出了格朗特的心里价位。
就在谈判几乎无法向下进行的时候，一肚子坏水的赛鲁适时发言，并且把他早就设计好的计划全盘拖出。
“格朗特先生，据往来庞克斯城的商队所述，您手下的蛮族角斗士现在风头正劲，外围的赔率相差很悬殊，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在两年内未尝一败。”
“如果我们能够进一步提高赔率，之后再安排一场让他必输无疑的角斗，完全可以以小博大，狠赚上一笔。到时候您再适当添上一些不就可以了……”
米亚顿时拍手叫好，他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到现在还记得被王大卫吓得狼狈不已的两次经历，哪怕他其实一点伤都没受。
格朗特则有些犹豫，王大卫对他其实够可以了，虽说不像其他奴隶角斗士那么毕恭毕敬。但他能有今天，能重新拥有猛虎之踵，起码有九成的功劳都在王大卫的身上。
“您的角斗生意发展到现在，应该已经遇到阻力了吧？”
赛鲁对贵族的那套东西门清，他本身就是达克伯爵推到前台来的商人之一，太了解这些代理人的德行了。
“如果您继续赢下去的话，其他几家大型竞技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等到那时，您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格朗特顿时一惊，赛鲁的分析几乎与他的现状分毫不差。
看似他风风光光，猛虎之踵竞技场发展态势一片大好，但这一切都像是无根浮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化为一滩泡影。没有强大实力做后盾，再多的财富也只能是怀璧其罪，最终被真正的大鳄分食干净。
格朗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每天都如履薄冰，一场角斗比赛也不敢办，生怕有人看他太肥直接挥动屠刀开宰。
他甚至怀疑，他的父亲当年之所以一败涂地，没准就有那些贵族的幕后推手。
“其实……他也只是个奴隶而已，而且从来都不知道感恩，甚至对我的命令也总是阴奉阳违……”格朗特开始喃喃自语，想要努力说服自己。
“我已经给他优渥的待遇了，但他居然还妄想染指我的女儿？这样的奴隶简直是大逆不道！”
“我的父亲本来身体很健康，就因为那该死的蛮族角斗士塔塔尔，他无能的战败令我的父亲气急攻心，最终病入膏肓撒手人寰……”
“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都是蛮族人的错！”
格朗特的声音越来越大，神情也越来越癫狂。他需要借口，一个能够安抚下他本就不多的良心，能够让他在日后不做噩梦的借口。
很显然，与财富以及对贵族的向往相比，王大卫的死活其实无关紧要。
氛围重新变得和谐友好，在酒杯的碰撞中，一个卑鄙无耻的计划就这样成型了。
……
相比较两年前，王大卫的身形没有太多的变化。即便他放弃了锻炼，每天酗酒、暴饮暴食、抽十根雪茄……他一身剽悍的肌肉依旧没有缩水，甚至更显雄壮。
蛮族的基因太强大了，除了饥饿，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打倒他们。
但是他的相貌沧桑了不少。
原本的大背头因为疏于打理，已经变成了乱糟糟的“摇滚式”长发，几绺不符合他年龄的白发倔强的生长着，更显狂放的同时，又为他增添了些许成熟。
青黑色的胡茬参差不齐，几滴浑浊的酒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大白天，王大卫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喝酒，这已经是他生活中的常态。
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小猴子发仔。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王大卫的坏习惯发仔学了个十成十，抽烟喝酒烫头哪样都没落下。
爷俩你一口我一口，在酒精的作用下醉生梦死。
发仔的耳朵上还别了半截烟屁股……
“吱嘎~”
房门被人打开了，一束耀眼的阳光射了进来，让王大卫与发仔眯上了眼睛。
“咳咳咳……”
屋子里的气味委实不怎样样，像没有执照的黑网吧，呛得人直咳嗽。
扇了半天，勉强习惯了的格朗特点燃了油灯，让室内重新恢复明亮。
王大卫和发仔都是夜眼，有没有灯光都无所谓。
“戴维，过几天有一场比赛，可能需要你出手。”
“好！”
王大卫答应的干脆利落，就是声音十分难听，像是用砂纸打磨粗刀坯，颗粒感十足。
“这一场的敌人有些特殊……”格朗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盯着王大卫。
“敌人……有三十个人！”
“砰”的一声，王大卫手里的酒杯直接碎了，酒液和碎渣迸了格朗特一脸。
“三十个人吗……”王大卫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双目赤红，浓烈的杀意透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