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克斯城中,一处属于罗素侯爵的别院里。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上百名衣着光鲜的贵族子弟欢聚一堂,在酒精的刺激下肆意吹嘘着他们祖上的荣光。据一名侍者的不完全统计,仅仅是他听到的附近的两张餐桌的交谈中,就已经有三条巨龙、八只高阶魔兽、三十几名独眼巨人以及无数次邪恶平民的武装造反在他们先祖的勇武之下化为飞灰。
侍者的脸上毫无表情,因为比这些再扯上一万倍的他都听过。
“诸位,请安静一下!”
坐在主位的罗素侯爵举起了酒樽,示意在场的众人他要“提一杯”。
和其他人相比,罗素侯爵的打扮倒是十分随意。
其实今天的宴会本来也不算太正式,这一点从参与人员的年龄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大多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相比较中年贵族喜欢在宴会上进行的政治交际,旺盛的荷尔蒙让他们对其他贵族异性更感兴趣。这一会已经有好几对青年男女耐不住寂寞了,只等着宴会结束就找个背人的地方乐呵乐呵。
不过主人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罗素侯爵的地位崇高。所以他们纷纷停下了嘴里吹着的牛X,也把手从刚认识不久的异性朋友的大腿上拿开,整了整衣袖,以无可挑剔的姿态端起酒杯,向罗素侯爵的方向遥遥致意。
罗素侯爵的笑容依旧充满了亲和力,但如果离近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角微微抽搐,保养得当的俊脸上挤出了好几道鱼尾纹。
“今天,我十分荣幸的邀请到了各位前来参加我的宴会,此刻,我仅以手中的美酒,祝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荣耀属于慕斯帝国,神明亦会庇佑我等!干杯!”
“干杯!”
罗素侯爵仰头喝光了酒杯里的酒,做了个失陪的手势,面色阴沉的离开了。
看到场中唯一的大佬撤了,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热烈,一大帮被酒精刺激的X虫上脑的家伙拉着心仪的女伴撒腿就跑,就好像生怕去晚了就没有床位一样。
除了少部分性情沉稳的贵族,宴会上的人走得七七八八,犹如司仪宣布开席过后二十分钟的婚礼现场。
令人惊讶的是,达克伯爵的三子,米亚大少爷竟然也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没有乱动。
他正眉头微皱闭目养生,胸口起伏十分规律,状若沉思者。
实际上,这货就是喝醉了……
米业醉了也是好事,他喜好声色犬马偏又长着一副好皮囊,如果没喝醉,此时必然是又祸害了一名同样算不上良家的贵族女孩。
当然,无论是酗酒还是撩妹,米亚能够心安理得的在宴会上大吃大喝,显然是没把被自己欺负死的米卡放在心上。
虽然这件事才仅仅过去一周,但欺男霸女致人家破人亡的事米亚干得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半个的了。
……
罗素侯爵的私人书房中,这位大贵族少见的满脸怒色,咒骂声此起彼伏。
“侯爵先生,请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他的首席幕僚,著名学者道格拉斯坐在椅子上,面色淡然的说道:“虽然这里是您的私人领域,但还是有很多仆人会从门口经过,让他们看了笑话就不好了。”
罗素深吸了两口气,压制住了心头的怒意。
“谢谢您的提醒,我确实是失态了。”罗素冷静了下来,但眉头依旧紧皱。“这些狡猾的狐狸,竟然不约而同的委派子女晚辈前来赴宴,我甚至怀疑他们早有勾结。”
“您心里清楚,这完全是不可能的。”道格拉斯的语气平淡如水,“您身为贵族,自然了解贵族中的龌龊与猜疑,他们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根本不可能存在两个推心置腹的家族。之所以来的都是些年轻人,八成还是出于自保的想法。”
“您邀请了上百名贵族,而他们的领主不同,很多人之间还存在间隙,真的见了面也不好相处。打发些年轻人过来,面子里子也就都有了。”
“可是这样一来,咱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也不算失败吧……至多……我们需要多等待些时日。”道格拉斯拿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些烟,他们总是抽了吧?”
说着,道格拉斯打开了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个精致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雪茄。
这根雪茄显然花了不少功夫,做工极其精致,并且在包裹烟丝的烟叶上印上了罗素侯爵家族纹章的变形标志——一朵在荆棘中盛开的郁金香。
“这是您的生意伙伴,那名角斗老板搞出来的东西吧?”道格拉斯打量了一会,并没有把雪茄点燃,而是重新放回了盒子。
“不得不说,他虽然只是个平民,但这东西真的不错,让我们省掉了很多步骤,也让事情变得更加隐秘。”
说到雪茄,罗素侯爵的表情也没那么严肃了。
“旅馆的侍者已经统计过了,这几天,每个房间都起码消耗了二十根以上的雪茄。”
“所以说,虽然目标群体变了,但是计划还是应该算作成功了。毕竟……再过些年,这些人之中起码有一大半都会继承爵位!”
“我们已经等待了这么多年,不在乎再多些日子了。”
……
格朗特在赌斗中毫无疑问的取得了胜利,他不需要再续租之前的角斗场了,因为猛虎之踵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自从王大卫把雪山巨人胖揍了一顿,格朗特每天晚上做梦都会笑醒。
但此时,他不得不装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在马上就要到期的角斗场中站定,顶着头上明亮太阳的暴晒。
今天,是米卡下葬的日子。
哪怕是花了大价钱购买冰块冷藏,炎热的天气下,米卡的遗体还是不能长时间的保留。
据说炼金师们能够制作一种神奇的冰棺,可以在有魔晶供给魔力的情况下让遗体长久保鲜,并且一直栩栩如生。但这种炼金造物的价格极其昂贵,普通的贵族都买不起,更何况王大卫这个一穷二白的角斗士。
没办法,只能一切从简。
奥兰大陆上每个种族的丧葬习俗各有不同。人类多是采用土葬,这是教会宣扬的标准方式。据说只有这样,死去人们的灵魂才会回到神的怀抱。
而精灵的习俗则不同,他们认为自己是自然之子,是从森林和花丛中诞生的美好生灵,是所有动植物的朋友。
所以他们信奉生于自然、死于自然。
精灵贵族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森林,他们会在其中挑选一棵最有“眼缘”的大树作为坟墓。死后,他们的亲人会在树上挖一个洞,并将死者的尸体封入其中。而这棵树,也会被看成是死者生命的延续。
至于像米卡这样的穷人则没那么多讲究,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扔,天上的秃鹰和地上的野狼保证吃得一根骨头都不剩。
不过,王大卫并没有采用这些办法,他依旧固执的选择了火葬。
干燥的松木搭好了柴火堆,并洒上了大量的火油助燃。一股难闻且危险的气味在空气中飘荡,让人不得不担心柴火会不会在烈日下发生自燃。
王大卫难得穿了一身周正些的衣服,他的肩膀上蹲着小猴子发仔,猴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原本的小胖脸都变成了尖下巴。
它以前要多皮有多皮,成天到处乱蹿,除了吃饭的时候基本见不到影子。可自从米卡死后,他每天都待在王大卫的身边,还经常抓着他不松手,连吃饭的热情都熄灭了。
发仔这是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王大卫也没有了……
“希望你来世能够出生在一个安定平和的世界。”王大卫默默为米卡祈祷着,“我的家乡就不错,那里没有战乱人人平等,再适合你不过了……”
王大卫一站就是半个小时,其他角斗士和格朗特都不耐烦了。
“那个……戴维……”最后还是格朗特先发话了,“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快点?”
回头瞥了一眼格朗特,王大卫缓缓点了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直跟随他的狼牙吊坠,轻轻放在了米卡的身上。
在王大卫表现出了压倒性的实力之后,抢走他吊坠的那名角斗场侍卫吓得魂不附体,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的原谅,并恭恭敬敬的把吊坠双手奉上。
王大卫冷冷的盯了他一阵,直到那名叫做肯的侍卫差点被吓尿了才收回杀气盎然的目光。
反正以后猛虎之踵就算是他的地盘了,有的是机会收拾这家伙。
王大卫从巴里克的手中接过火把,点燃了柴火堆。
在火油的帮助下,熊熊火焰迅速包裹了米卡依旧纤细的身体,一阵微风过后,火势更加汹涌,铺面的热浪之中,似乎再一次浮现了那张纯净善良的脸庞……
良久,火焰熄灭,王大卫用一个垫着丝绸的盒子把骨灰收集到一起。
“???”
王大卫挑了挑眉毛,略带迟疑的捡起了一枚貌似骨茬的东西。
轻轻一吹,黑色的灰烬被气流尽数带走,露出了内里雪白光滑的本质。
“这玩意……这么抗烧?”
他第一次认真审视着他在西海旅游时买到的这个所谓的狼牙吊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