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芬在角斗场上疯狂逃窜,左眼闪烁着惊恐,右眼透露出绝望。
他从未与人战斗过,也根本就不喜欢战斗。在整个卢塔斯角斗场,他是唯一一个纯粹的“后勤”人员,洗衣服、干杂活、清扫庭院、在做饭时帮铜须打下手、打更、看门……
格里芬虽然长得像个二哈,却是牧羊犬的性格,把王大卫这票子不修边幅的糙汉伺候得舒舒服服,就差钻被窝给他们暖床了。
王大卫其实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想起了校园霸凌故事里总是被欺负的寝室“老幺”。
“都特么的自己洗臭袜子和兜裆布!”
在某一次半夜起床撒尿的时候,王大卫看到了劳累了一天的格里芬还要为其他角斗士盥洗这些满是汗臭的贴身衣物,当场就炸了。拎着根藤条就要去把这帮懒货从美梦中抽醒,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这可是王大卫小时候从《小糊涂神》中学到的道理——“口渴打井得自己挖”!
“没关系的戴维……”格里芬一把拽住了王大卫,他有点不明白王大卫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你们都是勇敢的武士,是能上场战斗为格朗特主人以及自己赢得荣耀的角斗士,你们每天都要做很多大强度的训练,本来就已经很疲惫了,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可是……”
“戴维!这真的是我自愿的。”格里芬的表情很认真:“我希望能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否则我会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王大卫还是第一次在狼人的眼中看到如此坚定的眼神,这大概是他留在心底最深处的骄傲倔强。
最终,王大卫没能拗过格里芬,只能点头。
性格大条的角斗士们依旧理所应当的享受着格里芬的服务,或者时常与他开开稍带有些嘲笑意味的玩笑。而格里芬也从来不会生气,就像一只真的牧羊犬一样干着别人不屑一顾的杂务,或者在同伴们挥洒汗水撸铁搏击的时候在一旁喊上两句“干巴爹”加油。
角斗士们对他确实没有什么恶意,也真的都拿他当做朋友。
可是!狗,也特么是人类的好朋友!
学校里,无论你体育多好、唱歌多动听、品质多高尚,就算你比《学生日常行为准则》做的还要好,成绩垫底你就是坏学生;
职场里,无论你多么热心肠、多么体恤下属、多么尊敬领导,就算你“努力到无能为力,拼搏到感动自己”,没有业绩你该滚蛋还是滚蛋。
人们往往擅长给一个群体打上固定的标签,只有达到了标签中的标准才会被认可成优秀。至于那些没达到的人是否有其他方面得建树,是否在集体中起过另外的或微小或重要、或隐性或显性的作用,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或许在他们被淘汰之后,会有一些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并送上安慰的话语和诚挚的祝福。却从没想过,对于真正付出过的人来说,这种施舍性质的怜悯总会带着点耻辱味道。
格里芬是个怕见到血红色的“无能”狼人,但狼人天生的骄傲没有丢,他更加害怕这种耻辱。
更何况此时,场边观众们的嘴里还不停的喷出最难听最龌龊的咒骂。
“我不是狗!我是狼!”
积压在内心多年的委屈化为怒火的燃料,格里芬在极致的情绪化中猛地一个急刹车,转过身子面对着狂奔而来的亚龙人。
愤怒和不甘让他陷入癫狂,让他第一次战胜了对搏杀和血液的恐惧。
他要把全部的生命力以勇气的方式绽放,他要把人们为角斗士定下的标签贴在身上!
哪怕,这是生命中仅有的最后一次!
……
等待室里的王大卫焦急的来回踱步,他的右眼皮正在狂跳,可惜手边没有一张白纸,否则他绝对是会整张贴在眼眶上。
“别来回晃悠了,你这样起不到任何作用。”铜须试着开导王大卫。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王大卫粗暴的捶了一拳墙壁,险些打出一个窟窿。
“格里芬什么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是和人玩命的料!”
“可他是角斗士啊,角斗士……不就是干这个的吗?”铜须有些奇怪的说道。
王大卫噎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等待室中的同伴们,而其他人也同时望向了他。
在王大卫的眼中,他们看到了气愤和难以置信。
在他们的眼中,王大卫看到了疑惑和不知所措。
王大卫的心脏像被人揪住一样疼,他突然想起了凯特以及范斯特等黑袍武士。在迷雾森林中抢夺斑点貘幼崽的时候,王大卫曾见过黑袍们有过类似的眼神。
面对王大卫的质问,这些眼神中都充满了麻木和理所当然。
是我的错吗?是我没能彻底融入这片大地吗?这里的人就都是这幅德行吗?
王大卫质问着自己,记忆中的曾经和眼前的情况在他的心中混合成危险的“黑色颗粒”,只要一点点火星就能引爆。。
“啊!我不怕你!来啊!”
格里芬熟悉的狼嚎声透过铁门中的缝隙传进了王大卫的耳朵,瞬间点燃了他的思绪。
什么角斗士的宿命?什么特么的荣誉?老子不在乎!
暴躁的能量由他身体的各处涌出,最终汇聚在咽喉。
“***!”
没有一丝犹豫,惊天动地的和谐战吼脱口而出,汹涌的冲击波扭曲着通向角斗场的大门。把它变成了一堆废铁。
“砰!”
这堆废铁径直飞了出去,在带飞两名侍卫之后,砸在了角斗场的中心。
喧嚣声停下了,所有人都面带惊诧的望向通道入口,甚至有胆小的观众掉头就跑,他们还以为那震慑灵魂的咆哮声是来自某只巨龙。
然后,所有人就看见身材魁梧的王大卫,于尘埃缭绕中缓缓清晰。
“戴……戴维……”
格里芬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他的后腰有一处狰狞的血洞,还能看见微微蠕动的骨茬。
“我……我的尾巴!”
即便用尽全力,格里芬还是没能忍住,一滴不争气的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出。
王大卫的眼眶同样湿润了。
对于狼人族来说,毛茸茸的大尾巴是他们的种族特征,也是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部位。
而此时,格里芬的尾巴就像一支钥匙链,被亚龙人拿在手中把玩。
“这……这怎么回事?侍卫呢?侍卫都去哪了?还不快点给我把他抓住!”
阿巴贡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看向格朗特的眼神中甚至带着杀意。很显然,他把王大卫的搅局看成了是格朗特的阴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格朗特冤死了,他压根就没嘱咐过王大卫什么。
“戴维!你快给我回去,快!”格朗特连忙喊道。
可王大卫却充耳不闻,依旧像座山一样护在了格里芬的身前。
“反了!反了!”格朗特气得浑身颤抖,这一刻他彻底从自我催眠中醒了过来:王大卫和巴里克这两名夏族人,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主人,也没有多少身为奴隶的自觉。
“爸爸,戴维只是想救格里芬而已……”
一整场时间都几乎是闭着眼睛度过的凯瑟琳开口了,为王大卫开脱。
“我不管他怎么想的,他只是个奴隶!奴隶!”格朗特也有些神经质了:“角斗场上不能有角斗士违反规则,奴隶更不应该违背主人的意愿!”
虽然格朗特在不停的咒骂,但阿巴贡却一个字都不相信。
“编!接着编!”阿巴贡用鄙视的眼神斜了格朗特一眼:“你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剧院里做被阉割的优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