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伺候了两年未归家的凯瑟琳小姐吃过早饭，女佣苏珊正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她一边干活还一边哼着乡间小调，看起来心情着实不错。
苏珊无儿无女，早就把从小看着长大的凯瑟琳当成了亲闺女，最喜欢的就是亲眼看她大口吃着自己做的苹果派。
正美着呢，低沉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她自娱自乐的清唱。
“咚咚咚！”
“谁啊？”
苏珊的嗓音极其清亮甜美，不枉凯瑟琳叫她一声“苏珊大妈”。
“请问您找谁？”
苏珊一把拉开大门，粗壮的腰身几乎将门口完全堵死。
“您……您好，请问这里是格朗特先生的府邸吗？”
门外站着的，是面带惊愕的赛鲁。
原本听声音，他以为会是一位成熟且充满知性魅力的美女，结果开门的却是一名“身高八尺腰大十围”的壮硕大妈……
嗓音和外貌的巨大反差，雷得他有些恍惚。
“没错，这里是格朗特家，您是来找他的？”
苏珊上下打量了一番赛鲁，见他彬彬有礼衣着华美，也放下了对陌生人的戒心。
“没错，我叫赛鲁，是达克伯爵所拥有的蝮蛇堡的管家，今天是来找格朗特先生谈一笔生意的。”
一听说赛鲁是伯爵家族的管家，苏珊大妈肃然起敬，连忙把门开到最大，热情的说道：“快请进赛鲁先生，我这就帮你去叫格朗特先生。”
赛鲁微笑着应了一声，迈步走进了院子。
趁着苏珊去叫人，赛鲁四周打量了一下，凭他多年混迹上流社会练就的眼力，仅凭院落的建筑材料和装饰就能看出主人家的财富水平。
左右扫了一圈，赛鲁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叫格朗特的人还有点家底。
赛鲁并不认识格朗特，他曾经对爱丽芬和米亚母子所说的认识一个角斗老板，完全是骗人的鬼话。他其实是在庞克斯城中的一家酒馆里，得知了格朗特想要购买蛮族奴隶用以角斗的消息。
当时赛鲁还暗自嘲笑了一番刊登这条广告的人，觉得他完全是在异想天开。
泛大陆上值钱的奴隶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年轻貌美的奴隶，大部分是女性，但也有小部分像米卡这样的俊美男孩。这种奴隶身价不菲的原因无需多言。
还有一种就是身强力壮的战士型奴隶，他们的用途多是看家护院以及充当炮灰，或者是被送进角斗场搏斗以取悦观众。这一类的奴隶多为非人类的异族，毕竟人族的武技高手有大把的权贵上赶着招揽，即便战败被俘虏，基本也不会混到当奴隶的地步。
剩下的那些没有特长的，只能当做劳力的奴隶就不值钱了。和田间耕作的低矮挽马没什么两样，说不定价格还更低。
按理说，蛮族人的天赋是很适合被当做第二种奴隶的，王大卫应该是奴隶市场上的抢手货才对。
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蛮族虽然是人类口中的落后种族，并且被驱逐到了大荒原上。但他们并不是没有文明的野人，反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并且在上千年的时间里一直以这套观念为立身之本。
不同于人族之间征战时经常俘虏对手并索要赎金，蛮族人认为被俘是极其可耻的，他们战斗起来不要命，哪怕明知必输无疑也会死战到底，根本不会有缴械投降一说。
这种对待战争的态度，从源头上减少了蛮族奴隶的来源。
数量稀少，是不是就代表着物以稀为贵？
其实也不一定。
蛮族刚烈的性格，导致了就算他们失手被俘，也少有人敢打开他们身上的手铐和脚镣。一旦失去了限制，蛮族人往往会以大开杀戒的方式来洗刷被俘的耻辱。曾经不信邪而买下蛮族奴隶的人，用他们以及家族其他人的鲜血证明了这一点。
抓也不好抓，卖也卖不掉。蛮族人用他们的铁血作风在奴隶名单上画了个大大的红叉。
至于在混乱领时抓住了王大卫的罗斯，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些关于蛮族的传闻，又走了狗屎运遇到了王大卫这个山寨货。
此外，罗斯所认为的价值昂贵的蛮族儿童，指的其实是尚在襁褓中啼哭的那种。也只有这些像是一张白纸的婴儿，才可能被人类训练成听话的奴隶。
赛鲁了解这些有关蛮族人的种种传闻，所以他当时并没有把这条广告当回事，喝了杯酒就离开了酒馆，并在第二天出发返回了夜蝰城。
之后，他就奉了伯爵夫人爱丽丝的命令去往混乱领中的黑旗镇了。
说实话，哪怕是在混乱领见到了王大卫，赛鲁都没起什么歪心思。
蛮族人不当奴隶，不代表他们不会加入人类的势力。这是一个重视诺言的种族，一旦向某人效忠，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甚至搭上子孙后代的也有不少。
赛鲁还以为王大卫的祖先是巴顿家族哪一位先祖的手下，而且这份隶属关系一直流传到了现在。
谁知后来王大卫自投罗网，放着巴顿家族的黑袍武士不当，非要跟着米卡当奴隶。发财的机会放在眼前，赛鲁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他才会提出把王大卫卖到庞克斯城的建议，并且在格朗特公布的购买价格上，又偷偷贪污了两千金币。
人家格朗特当时的报价可是一万。
……
“这位就是赛鲁先生了吧？”
过了半晌，格朗特面带疑惑的来到了前院，他很肯定自己不认识一个叫赛鲁的贵族管家。
“格朗特先生您好，冒然上门打扰实属冒昧。”赛鲁照惯例先行了个贵族礼：“是这样的，我曾经在酒馆里见到过您刊登的关于求购蛮族奴隶的消息，恰好，我的手里现在就有一名。”
“什么？”格朗特震惊的说道：“你有蛮族奴隶？”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甚至忘记了使用“您”这个敬语。不过赛鲁并没有在意，反而因为格朗特惊讶的表情而有些得意。
格朗特没办法不激动，因为他刚刚才从其他渠道买到了一个蛮族奴隶，这还没过几天，竟然又来了一个……
过了好一会，格朗特才平复住了波动的心绪，有些遗憾的说道：“请原谅我的失礼赛鲁先生，我不得不抱歉的告诉您，我已经买到了蛮族奴隶，恐怕不能再买一个了。”
赛鲁原本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凝固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赛鲁无法继续保持镇静，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知道蛮族奴隶有多稀缺，那则消息刊登了半年多也没有撤下，说明格朗特一直没能如愿。
所以他才信心满满的把王大卫带到了庞克斯城。
现在怎么办？他可是当着爱丽芬的面说出了八千的报价，难道要他自己掏腰包补足八千金币吗？
“格朗特先生，您已经买了一个为什么不再买一个？”赛鲁微微喘息着说道：“实在不行，咱们价格好商量。”
“实在对不起，赛鲁先生。”格朗特做了一个耸肩摊手的动作表示无奈：“综合各方面考虑，都不允许我再买进一名蛮族奴隶了。”
“嘿！格朗特先生你不能这样！是你在酒馆发布的求购消息！你并没有说你只要一个！”
赛鲁急眼了，也忘记了使用敬语。
“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
“没有但是！”赛鲁粗暴的打断了格朗特，做着最后的努力：“听我说！听我说格朗特先生！你不是想要角斗士吗？我带来的蛮族奴隶实力很强，我亲眼看见他把十几名武士打得落花流水，不到一分钟就杀死了两头超过一千磅重的公牛，还能与三米多高的巨熊战斗！他还是个未成年，还有再成长的空间……”
“你说什么？”
已经快要失去耐心的格朗特，突然敏锐的捕捉到了赛鲁长篇大论里的关键词——未成年！
“你说他是未成年？”
“绝对是未成年！”赛鲁好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义正言辞的确定了王大卫的年龄问题。
“他虽然长得很魁梧，但还没有两米高！成年的蛮族男性可不只这个个头！”
“未成年！未成年……”
这回，轮到格朗特在院子里瞎转悠了……
格朗特对蛮族的一切都非常了解，甚至可以说他是个“蛮族通”。
所以他很清楚，除了把尊严看得极重之外，蛮族人对于同族特别是后生晚辈也十分在意。
帕格利亚大荒原上的生存条件很差，蛮族人常常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有人牺牲在所难免。如果死者有年幼的孩子或者老迈的长辈，其他族人都会尽可能的帮助抚养，哪怕再苦再难也绝不放弃。
很多失去了母亲的蛮族孩子，都是吃着好几个妈妈的奶水长大的。
这种“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优良传统使蛮族人十分团结，也正是这种团结才能让他们在被人类放逐的前提下，于大荒原上屹立千年而不倒。
格朗特知道蛮族的这个传统，所以他在听到赛鲁的蛮族奴隶是个未成年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解决他之前买的成年蛮族奴隶野性难驯的方法。
如果有了一名年幼的同族也在身边，为了能让晚辈茁壮成长，成年的蛮族人会不会有所顾忌而收敛一二呢？
“那个未成年的蛮族在哪？他在哪？”格朗特焦急的问道。
“先别急，格朗特先生。”此时是赛鲁掌握了主动，他的脸上挂着惬意的微笑。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谈谈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