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见徐晓蕾不语,放下剪刀,安慰道:“小先生,你也别太忧心,我会设法弥补我身份的漏洞,不让特高课抓到把柄的。”
“特高课的情报网比海军情报处可要强大的多,海军情报处能查出来,特高课没理由查不出来的。
总之,按我说的,尽快让特高课内线通过他的渠道,将这个消息传给中村樱子。这事,越快越好。
另外,还有两件事跟你说一下。”
“哪两件事?”孙朝琨问道。
“一件是,耿直的姐夫,也就是前西海关副关长常宁,在送往旅顺海军监狱的途中,跳海逃跑,目前下落不明;
另一件是,昨天赎人后,除赤山寨几个首领外逃,其他人员都被日本人剿灭了。我让张一手潜到赤山寨,继续打探那边情况。如果有可能,我考虑将赤山寨剩余的人员纳入西流锄奸团,作为我们外围的武装力量。”
“这是件好事啊。我记好,尽快向上级组织汇报。
上一次偷袭关东军的给养船,营川城周边抗联队伍损失惨重,急需要军事力量补充。
赤山寨虽然是一帮土匪,不过,在王沛林去之前,口碑还算不错,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如果能争取来,咱们的武装力量会大大加强,行动起来就不捉襟见肘了。”孙朝琨说道。
“不过,这些人是土匪出身,有些人本性不善。需要长时间的观察和改造,才能为我所用。
好在,可以先以西流锄奸团的名义把他们吸收进来。
改造完成后,时机成熟了,再发展成我们自己的队伍。
还有一件事,你向上级组织汇报一下。
跟日方地质顾问长泽嘉树一起来营川的,他的夫人郎秀梅,被中央银行调到了制币车间。
上级组织通过哈尔滨那边的同志,去查一查她的身份,特别是她是怎么进的日资银行,又是怎么与长泽嘉树走到一起的。
我总觉得,这个郎秀梅不会像她简历那么简单。”
“好,我一并向上级组织汇报。”孙朝琨应声道。
“孙掌柜,你接着弄头发吧,我眯一会儿,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要打搅我。”说着,徐晓蕾合上了眼。
虽然,徐晓蕾一直闭着眼睛,不过一刻也没有睡着。
她的脑海中不停想着,大岛浩夫调查孙掌柜身份的事。
可无论怎么想,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来。
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要看樱子怎么处理了。
不过,中村樱子做事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又令徐晓蕾暗暗担忧起来,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
烫完头发,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
耿直开车送徐晓蕾回兴茂福商行的路上,徐晓蕾将大岛浩夫要调查孙掌柜身世的事,对耿直说了一遍,耿直听后,也忧心忡忡起来。
耿直和徐晓蕾都清楚。
不到半年时间,他们两个无论是耿直和徐晓蕾都风生水起,在敌人的内部深深扎下了根,成为插入敌人心脏的钉子。
能取得这些成绩,除了他们自身能力外,中村樱子的地位和身份还有为他们搭起的平台,起了决定性作用。
可以说,没有中村樱子,他们两个是不可能这么容易打人敌人内部,并取得敌人信任的。
一旦中村樱子身世被中村浩介有了怀疑,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现代医学无法断定,中村樱子就是孙掌柜的孩子。
不过,作为她父亲的中村浩介,定会将这件事追查到底。
到那时,不仅中村樱子有可能地位不保,孙掌柜也有暴露的可能。
那样的话,营川地下情报组织将有灭顶之灾。
车开到了兴茂福门前,耿直将徐晓蕾要用的东西从车上取了下来。说道:
“晓蕾,你也不用想太多,我想樱子一定有办法的。明天就是咱们大婚的日子了,你要开心些。”
“你是上门女婿,我又不用哭天抹泪地离开家,有什么不开心的。
行了,东西我让商行伙计拿进去吧。
营川城的规矩,大婚前晚,咱们是不能同处的,我自己先回屋了。
你今晚是回宝和堂住还是回樱墅住?”
“我跟我爹娘说好了,明早回宝和堂接他们和姐姐,晚上我回樱墅住。”
“那也好,这么长时间,都是你我陪着樱子的。
明天是你我成亲的日子,她一个人心里一定不好受,你去陪陪她也好。
不过,我跟你说清楚了,再怎么说,明天也是你我大婚的日子,今晚你们可别亲热了,那样多不好。”
“你不说,我也不会的。樱子不说了吗?让我歇几天,明天给你一个圆满和美的洞房花烛。”
“知道就好,不过就你德行,也不保准。行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了吧。”
说着,徐晓蕾喊上商行的伙计,带着置备好的东西进到了兴茂福商行。
……
耿直回到樱墅,差不多晚上七点钟了。
中村樱子正坐在大厅,拿着一个木桶在泡脚,千佳子和金惠子则坐在她身旁,陪她聊天。
见耿直进了屋,中村樱子笑道:“你还算是有点良心,知道晚上回来陪我,不让我独守空房。”
“我哪像你说的那样没心没肺的,对了,还有没有吃的了?我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有有,中村长官特意让我给你留的。惠子,咱们一起去热热饭菜,让耿参谋在这陪中村长官吧。”
千佳子向金惠子施了施眼色,说道。
“好好,我跟你去弄。”说着,金惠子和千佳子一起离开了大厅。
耿直见她们离开,正想坐到中村樱子身旁陪她说话。
中村樱子却说道:“你给木桶再加点热水,我把小腿也烫烫。”
耿直听到中村樱子吩咐,连忙到卫生间倒了一壶开水,小心地倒在木桶里,手伸到水里,为中村樱子捏起小腿来。
“嗯,孺子可教,不用我说,就知道干嘛了。”中村樱子颔首道。
“都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再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可真的不像话了。”耿直一边为中村樱子按摩,一边说道。
“晓蕾知道你今晚回樱墅住吗?”
“知道,她特意嘱咐我,让我回来好好陪陪你,省的你一个人孤单。”
“晓蕾姐心也真大,明天是你们的大婚日子,她还让你回来陪我。”
“不过,她也说了。今晚不想让我和你亲热,毕竟明天是我们大喜日子,她觉得那样怪怪的。”耿直一五一十地说道。
“瞧你那个样,你还真以为我不亲人就不行了?还特意说一嘴。行了,我脚泡的差不多了,你吃过晚饭,洗漱完了,就来我房间,我有事跟你碰。”
“那好,我很快就过了。”耿直应声道。
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后,耿直进到了中村樱子卧室。
只见中村樱子已经换上了睡衣,被子盖在下身,靠着床头拿着笔记本写着什么。
耿直坐在床边,问道:“中村长官,有什么事要吩咐啊?”
“耿直,要出大事了。”中村樱子合上笔记本,严肃说道。
“出大事了?出什么大事了。”耿直心中一惊,问道。
“我安插在特高课的内线传过来消息,野口光子和大岛浩夫准备派人去白山查孙掌柜了。”
听到中村樱子的话,耿直心中一惊,中村樱子怎么也这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不过,细想想。
像营川特高课那种要害部门,中村樱子是不可能不安插眼线的。
更何况,有一段时间,营川特高课由海军情报处负责管理,里面自然有中村樱子的人了。
看来,徐晓蕾让潜伏在营川特高课的暗线,设法将消息传递给中村樱子已经没有必要了。
见耿直不语,中村樱子接着说道:“这件事,有些棘手了,耿直,你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樱子,孙掌柜和你母亲的事,一定不能让大岛浩夫他们知道,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
万一中村大佐怀疑你母亲和孙掌柜有染,对你是他女儿有了怀疑,以后就不好办了。”耿直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
孙掌柜和我母亲的事,我能查出来,特高课就一定能查出来。
况且,孙掌柜还为我挡了一枪,救了我一命,想不让人怀疑都不可能。
来营川这么长时间,这一回,算是真遇到难题了。”中村樱子捋了捋头发说道。
“孙掌柜之前你调查过,他身世虽然和档案有些出入,却也没有其他问题,既不是地下党也不是复兴社。只是他和你母亲的事要是被挖出来,就不好办了。”
“调查他,我是用的海军情报处外围的人,查完之后,这些人就消失了。除了你我之外,没人知道我查过孙掌柜。
不过,没有不透风的墙,日本情报机关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保不准会泄露出去。
至于孙掌柜和我母亲的事,只有你和晓蕾知道这个秘密,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只要孙掌柜咬住,不透露自己是高丽人的身份,就不会出问题。
真要是到了孙掌柜咬不住的那一天,我也只好做我该做的了。”
这时,耿直从中村樱子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杀气,令人胆寒。
“樱子,我觉得还没到那一步。
即便大岛浩夫去调查孙掌柜身世,顶多能查出他的档案与实际不符。
这种事在满洲国多了去了,定不了什么罪名。
现在能做的,
要么去堵,让知情人全部改口,不过这些人都是老百姓,口风不会很紧,一问就能问出来,那样的话,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或者去疏,给孙掌柜一个新的身份,大岛浩夫审问他的时候,交代一个全新没有瑕疵的身份不就完了?”耿直握了握中村樱子的手,说道。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这么短时间,上哪给孙掌柜弄个查不出毛病的身份去?
万一要是被发现了漏洞,孙掌柜再禁不住拷打的话,那咱们也都完了。
与其冒这么大风险,莫不如当机立断,一了百了。”中村樱子冷冷说道。
耿直心里听到一惊,连忙说道:
“樱子,就算孙掌柜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他毕竟救过你的命,哪天后悔都来不及了。
再说,真要是大岛浩夫发现孙掌柜档案问题了,他再突然消失,相当于不打自招,那大岛浩夫就会更加怀疑孙掌柜有问题。那样的话,保不准会通过去他渠道,查到孙掌柜当年和你母亲的事。
他一口咬死你就是孙掌柜的女儿,死无对证,就更不好解释了。”
“也是,你说的有道理,你让我好好想想。好了,我困了,你抱着我睡吧。”中村樱子有些疲倦地说道。
“我抱你睡?”
“抱我睡也不是让你和亲热,你怕什么?
当然,要是你忍不住是你的事,到时候你新娘子怪罪下来,可不能怪我了。
还在那磨蹭什么?关灯,上床。”中村樱子娇斥道。
耿直知道中村樱子现在心情不好,不能惹她不快。便按他的意思,关上了灯,抱着中村樱子躺了下来。
中村樱子钻到耿直的怀里,有意挑逗起耿直,就想看看他能不能忍得住。
这一回,耿直算是经受住了考验。任凭中村樱子如何戏弄,尽管下身已经燥热难耐,却坚持不越雷池一步。
中村樱子本就没想做什么,只是想逗逗耿直玩而已。
上上下下撩了一遍,撩够了,心满意足了,就窝在耿直的怀里睡着了。
抱着半遮半掩的中村樱子,耿直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让中村撩的火烧火燎的,真想扑上去亲热一番。
不过,一想起徐晓蕾的嘱咐,耿直的心顿时平复下来,身上不再那么燥热了。
一直等到中村樱子深睡了,耿直才把她放下。
这一折腾,不知不觉便到了午夜。
耿直平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皑皑白雪,不由地想到了还在赤山的张一手,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
赤山寨,东麓山洞中。
张一手按着路连山告诉他的路线,翻山越岭了一天,总算找到了这个山洞。
离山洞差不多一里的地方,路吉庆设了一个暗哨。
张一手刚到暗哨处,两名穿着破棉袄,端着土枪的守卫便从暗处冲了出来,将枪指向张一手,喊道:“干什么的,举起手来。”
其实,这两个守卫的藏身处,张一手看的很清楚,只是他故作不知而已。
这两个人突然窜出将他截下,也在他意料之中。
张一手缓缓将手举起,高喊道:“树上两只鸟,一只大一只小。”
听到张一手的喊话,两名守卫面面相觑。
这个暗号是二当家的专用暗号,大当家特意嘱咐他们一旦听到这个暗号,就将人带到山洞。
来的人既然能喊出暗号来,那一定是二当家派来的。
想到这里,两个人把枪收了起来,说道:“好汉,跟我们走。”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张一手被守卫带到了路吉庆、路桂兰、刘二水这些人藏身的山洞中。
见是老鬼到来,刘二水和路桂兰连忙迎了上来,路桂兰问道:“老鬼大哥,你怎么来了?兄弟们说你喊了我大哥的暗号,你见到我大哥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张一手掸了掸身上的积雪,说道:“二当家从西麓山崖上掉了下来,现在性命无忧,不过骨头已经摔断,让我到这搬救兵了。”
“那我大哥现在在哪?”路桂兰连忙问道。
“二当家现在躲在西麓悬崖下三里外的小山村,今天大雪封山,日本人还没有搜到。不过,那个地方也不是久留之地,得尽快派人将他转移。”
“大兄弟,听你这么说,那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大哥就没了。”路桂兰说道。
这时,一旁站了半天的刘二水问道:“老鬼兄弟,你也怎么来赤山寨了?”
“哦,是这样……”
于是,张一手把之前跟路连山说的话,讲给了刘二水和路桂兰,又把如何把路连山送到小山村的,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张一手说道:“二水兄弟,我这走一天了,你这有没有什么热乎的东西,让我填填肚子。”
刘二水和路桂兰相视一望,说道:“老鬼兄弟,不瞒你说,现在我们只有地瓜能吃了。被小日本撵的,出来十分匆忙,这个山洞的存粮也不多,现在只能吃地瓜填肚子了。”
“那也成,有总比没有强。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看这样子,日本人一时半时不会走。就算日本人走了,王沛林那帮外勤组的人也不会走。
你们总得想些办法才行,不能在这干耗着。”张一手啃着地瓜说道。
“这个山没有比我们熟悉的了,想离开这里,不成问题。
只是,离开这里,我们就成了丧家之犬,连个立足地方都没有,到时候就更难办了。”路桂兰摇头道。
张一手喝了口热水,说道:“这样,我回去看看西流锄奸团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安置你们。大家都是打日本人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
“老鬼兄弟,要是有安置地方就太好了。
这一回,要是能逃过这一劫,以后我们就跟西流锄奸团是一家人了。
你们指哪,我们打哪。”
“妹子快言快语,我也不墨迹了。
这地方多待一天,你们就多一份风险。
我连夜回城里,向上面汇报,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落脚地方。”张一手又喝了一口热水,说道。
“老鬼兄弟,既然你要回城,那我就跟你一起回去。”一旁的刘二水说道。
“外面风声那么紧,你回去做什么?”路桂兰不解道。
“前几天我得到消息,明天是耿直这个狗汉奸成亲的日子。他可把我们害惨了,我绝不能饶他。”
“二水,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个耿直进进出出身边都有日本兵跟着,你怎么对付他?别连你一起扔进去了。”路桂兰说道。
“是啊,对付耿直可以从长计议,没必要急于一时。”听到刘二水的话,张一手说道。
“不行,这口气我一定要出。就算弄不死他,也不让他顺风顺水把亲成了。
反正也得有人带老鬼兄弟出山,我就跟他一起走吧。”
“也行,跟老鬼兄弟回城,有什么消息也能尽早带回来。
不过,城里现在查得紧,你一定要小心。大牛跟你一块回去吧,我再让山寨的狗剩子跟你一起回城里。”
听刘二水这么一说,路桂兰觉得也有道理,便说道。
“好,那二水兄弟就跟我说一起回城。不过现在城里查得紧,你们有吗?”张一手问道。
“这几年,我别的没干,倒是准备了七八本,狗日子看不出毛病来的。那就宜早不宜迟,大兰子,你跟大当家说一声,我们就下山。”
“行,我现在就去跟我爹说。”路桂兰应声道。
……
营川,兴茂福商行。
天还没亮,徐掌柜便早早起床,吩咐伙计布置起礼堂。
从昨天起,徐家上上下下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祥和。
徐掌柜更是意气风发,自己的宝贝女儿成亲,非但不用出嫁,便宜了别人家,还让同为四大商行的宝和堂独子入赘到徐家,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那个年代,无论男方还是女方,入赘都是个很令人抬不起头的事。
男方不用提了,给别人养了个儿子,为别人家传宗接代,哪家爹娘能甘心。
女方也有些别扭,总觉得是闺女嫁不出去了,才招上门女婿的。
而这回,却不同。
入赘的是四大商行宝和堂的独子,营川城的风云人物耿直。每当有人提起此事,都向徐掌柜竖起大拇指,觉得徐家确实不一般。
当然,为了顾及耿家的颜面,这一次婚事一切从简,不请宾朋,只有家属参加。
即便如此,这两天,营川城大大小小商行的彩礼,也陆续送到了徐家。
不仅如此,很多其他与耿直徐晓蕾相关人员的彩礼,也都送了过来,这里面还有很多官员和政要。
尽管徐晓蕾说了,不要这些彩礼,可徐掌柜哪里挡得住这些人的热情,也只好一一收了。
全营川人都知道耿直和徐晓蕾的分量,这个时候不往上靠,还等什么时候。
院里院外,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汇海楼的师傅也早早来到徐家厨房,开始置备喜宴。
安全起见,中村樱子派了一个班的宪兵守护着徐府的安全,并且严查喜宴食材,以免有人在里面下毒。
尽管婚事简办,可屋里屋外、院里院外还是有不少人忙碌着。
徐掌柜更是春风满面,见人就给个红包,让大家沾沾喜气。
徐晓蕾起的也很早,毕竟是终身大事,即便不用外嫁,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心慌。
加上昨天孙掌柜说的事,更是让她头痛,以至于这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
梳洗打扮后,徐晓蕾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礼服,走出了房间。
到了院子,徐晓蕾见徐掌柜在那张弄着,便走上前去,说道:“爹,这些事让下人做就行了,你跟着忙乎什么啊?”
“爹高兴不行啊。
爹这辈子三个孩子,你大哥不在了,你二哥是个读书人,家里这一大摊子的事,将来只能靠你了。
你也争争气,这几年要是你帮着爹,开源节流撑着,兴茂福搞不好真的就倒了。
可爹知道,你毕竟是个闺女,早晚要嫁人的。
就算嫁到耿家,能继续照看家里生意,那也是两回事了。
没想到,现在是耿直入赘到咱徐家,你不用出嫁了,爹这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以后啊,你和耿直就多生些孩子,我跟耿老太爷都说好了,前两个儿子姓徐,再生的儿子跟他耿家姓。
你们要是能生个十个八个的,徐家和耿家都子孙满堂了。”
“爹,到现在还一个没有,你怎么想那么远啊。”徐晓蕾略带羞涩道。
“不能这么说,这事说快也快。
我听说那个日本女的都怀上了,你可要加点劲了。
咱们可不能在这事上,也输给了日本人。”
“爹,哪有当爹的向你这么说话的。”
“晓蕾,爹这话没毛病的。
虽然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有些事咱们不得不低头。
不过,万一哪天日本人走了,一户家里两个女人,谁的孩子多,谁说话就有分量。爹是过来人,这事比你懂。”
“行了,我不跟你说这些了。爹,我向去后院吃口早饭,一会儿客人就来了。”说着,徐晓蕾一个人向后院走去。
徐长生看着女儿的背影,越来心里越高兴,不由地想起了徐晓蕾过世的亲娘。
“要是晓蕾亲娘还在,能看到女儿成亲该有多好。”徐长生心中不由地默念着。
……
营川,宝和堂。
和徐长生徐掌柜春风得意不同,耿广陵耿老太爷从起床就唧唧闹闹的,一看就是气不顺、
跟耿广陵过了半辈子的刘梅兰,自然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堂堂营川四大商行的宝和堂独子,竟然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不说是奇耻大辱,也是羞于启齿。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徐家,本来耿直和徐晓蕾都已经定了亲事,再有一年就娶进门了。
没想到凭空冒出个中村樱子来。
也怪自己的儿子把持不住,把人家给睡了。权衡利弊后,没办法,迎娶就变成了入赘了。
虽然徐家顾忌耿家的面子,婚事从简。
可现在全营川人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了,贺礼成箱成箱往徐家送。明明是耿家少爷成亲,却没见有来贺喜的。
倒不是贪图那些贺礼钱财,只是耿广陵觉得,自己的脸面因为这件事丢光了。
可儿子的大婚自己怎能不去,只能硬着头皮将刘梅兰准备好的盛装穿到身上。
刘梅兰见耿广陵把衣服穿好,说道:“老爷,我可跟你说了,一会儿儿子和樱子过来接我们,你可要笑脸相迎,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知道吗?”
“这个我懂,再说人家是日本大官,咱们家还得靠人家罩着,我知道该怎么做。”
“都怨你,中村长官中村长官地叫着,弄的我都不好意思叫樱子了。
告诉你,咱们两个媳妇,不分大小,不分中日,你也厚此薄彼,让人挑理。明白吗?”
“你都跟我说多少遍了,我记得呢。”
“还有,虽然咱们儿子是入赘徐家的,你也别觉得脸上无光,生的孩子不论姓什么,都是咱儿子的种,流的也是咱们徐家人的血。
再说,全营川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咱儿子呢,美的像花骨朵的姑娘,一下娶了两个,一个有权有势,一个长于经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咱儿子争气点,多生几个儿子,咱们耿家不是一样有男丁了吗?”
“你这絮絮叨叨的,弄的像我多不高兴是的。
其实,我心里开心着呢,像你说的,再怎么说,今天也是直儿的大婚之日,当爹的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嗯,这还差不多。”刘梅兰满意地说道。
……
差不多九点钟,耿直和中村樱子坐着海军情报处的车,来到宝和堂。
与以往身着军装不同,今天中村樱子穿了一件纯白的貂绒大衣,里面陪着深蓝色的缎衣,陪着她白的不能再白的肌肤,娇柔中透着大气。
耿直则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西装,外面穿着一件呢子大衣,阳刚中透着帅气。
刘梅兰见耿直和中村樱子进到中庭,连忙迎了上来,对中村樱子说道:
“樱子啊,你这皮肤也太好了,也就你这肤色才撑得起这纯白的貂绒,换谁都不行。”
“阿姨,今天是耿直和晓蕾的成亲的日子,我就是随便找件衣服穿的,没你说的那么好。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叫上叔叔和姐姐,咱们一起去徐家吧。”中村樱子说道。
“行,行,我现在就去叫。”说着,刘梅兰穿过中庭,进到内庭去喊耿广陵。
不多时,耿广陵变穿戴整齐从内堂走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耿直的姐姐耿娟。耿娟脸色虽然有些惨白,不过比前两天刚从赤山寨出来要好上许多,今天也换了一身新衣服,显得格外端庄。
几人一起从宝和堂出来,宝和堂门外,两辆日本军车已经在那等候,耿直和中村樱子上了一辆,耿广陵、刘梅兰和耿娟上了另外一辆。
其实,耿家和徐家,宝和堂和兴茂福也就百八十米,不过按着樱子的意思,尽可能别在外面逗留,防止有人打黑枪。
……
果如中村樱子所言,拐角处,有几人不停向这边张望,见耿家的人都上了车,便晃晃悠悠向徐家方向走去。
虽然,耿徐两家亲事简办,不请宾朋,不过不少人都慕名在兴茂福商行门口,向里面张望。
徐晓蕾的美丽,是营川城人所皆知的。今天大家都想看看,做了新娘子的徐晓蕾会是什么样的。
就在这时,三辆军车依次停到了兴茂福商行门口,一个班荷枪实弹的日本兵站成一排,将挤在门口的人群隔开。
围观众人见有日本宪兵,生怕惹上麻烦,便四散开去。
远处,靠在拐角墙根的张一手对身边的刘二水,说道:“兄弟,看这情形,今天没戏。杀耿直,以后再说吧。”
“奶奶的,大婚日子还派这么多日本人保护,真的活见鬼了。
行了,我在大平安里有个平房,我和大牛狗剩子先在那躲躲。
老鬼兄弟,一有消息,你就到大平安里青花巷第三间民房找我。
我现在,叫崔刚,这是我两个兄弟。”
说着,刘二水手一摆,李大牛和狗剩子跟着他转进了巷子里。
张一手见他们离开,向四下望去,确定没有人跟踪了。
便沿着大路往东,走不远,进到了小巷,再也寻不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