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锤擂墙,钢锥开山。
哪怕只有单舷16门二十四磅可以动用,哪怕今天的天候对炮击大不友善,但无论是在17号码头还是现在的北部海域,尼普顿都用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的炮击证明了一个现实。
海盗比美海军的黄金时代结束了,所谓的后黄金时代只是海盗与海商的游戏,在当世真正顶尖的海军眼里,它什么都不是。
尼普顿就如睥睨的巨兽切入战场,由东至西,由南至北。
洁尔诗科古尔战团拦在她的航线上,她笔直地穿过去,用艏炮把海盗船驱赶到侧舷,用舷炮覆盖海盗船身处与可能驶往的海面。
这或许就是一力降十会的真谛。
在50至300米的距离上,像尼普顿这种无论在哪支舰队、哪个战场都被视作战列线核心的舰组在敌友面前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炮击稳定。
又快,又准,每一炮都不追求绝对的命中,但漫天的炮弹相互牵连,最终构成的却是一张无处躲避的大网。
维京人海盗团的武装商船也不值得被尼普顿重视,那些布里根廷、布里格、巴格甚至是橡木船材的五级盖仑在二十四磅面前都是纸糊般一捅就破。
洛林在当年的勒弗朗索瓦就看到了这种无力,舰组实力远远不如当年金鹿的海盗们当然更无力,绝望般的无力。
二十分钟,九轮炮击,尼普顿击沉布里格一艘,伤布里根廷一艘、巴格一艘,洁尔诗科古尔与军舰鸟合作把受伤的布里根廷毁至大破,跟在尼普顿屁股后头的留里克捡漏击沉另一艘慌不择路的布里格。
东线溃散,洁尔诗科古尔舰团并留里克号重组翼展,自然而然地把尼普顿号拱卫在正中,像乌云似扑向战场正中间的埃里克森号。
战场的天平兀然倒向德雷克,维京人海盗团战沉3舰,失能2舰,逃逸2舰,12比9的局面一下子变成5比11,胜负突然就失去了悬念。
博尼特眯着眼睛盯着如山般漂来的尼普顿,瞳孔一点一点染红。
“尤金。”他从甲板上捡起一门臂展超过1.5米的金属大弩,抵着小腹拉动绞盘,嘶哑着对自己的大副说,“命令铜盔号不计代价向我们靠拢。”
“不计代价?”尤金瞪着眼睛,“团长,埃里克森号不够快,要是再等铜盔靠过来,生路……”
“让铜盔号拖住德雷克那两艘新型舰。”
钢丝和铜丝绞成的弩弦咔哒锁紧,博尼特抽出枚环尾矢嵌进矢槽,熟练地把绳索穿过环尾。
“原来,这把弩是为洛林和他的女武神准备的……”他说,“他们自以为胜负已定,却不知道自己正向着悬崖狂奔。”
“我们会笑到最后!铜盔只需要拖住那两艘新型舰半个小时,我会为你们抢出接舷的机会!”
尤金的眼睛越来越亮:“团长,您……您是打算……”
“那艘山一样高的新旗舰,喜欢么?”
……
密斯特拉号,艉甲板。
凭心而论,尼普顿和留里克的突然驰援不仅让海盗们措手不及,就连第一编队的水手们也觉得茫然无措。
主次,进退,攻守?
集团海战从来不是街头巷尾的混混打架,混混们在茶餐厅里势均力敌的时候,冲进来一个陈浩南是干,冲进来一个李小龙也是干。
假如冲进来的恰好是克拉克.肯特……结果并没有反转,对混混来说,该干还是得干。
因为群架的本质是混乱的,哪怕上百人的乱局,每个人需要顾忌的永远只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援手就是再强,也只有等他打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才是援手,其他的时候,只是一面设定强大的背景板。
军队在这一点上有很大的不同,尤其在线列时代,双方面对面排队枪毙,士兵的前阵、后阵、同列战友都会对士兵的生死产生影响。同理士兵的生死和表现也会对整条线列产生影响,活下来不一定比死于枪毙更好,至少不一定对团体更好。
这种零件的特性在海战这种参与单位少,容错率高,实力差异大的战场被无限放大。
每一艘船都有任务,每一艘船都有角色,每一艘船都有价值,如何把船安排在最适合她们的位置,如何让同样的舰队产生最强的化学反应,这个过程就是战术。
战术是根本。
游离在战术之外的强大不一定能发挥她的强大,哪怕是无坚不摧的火力,假如每一炮都误伤在队友身上,这门火力对团队而言也不会产生任何有益的价值。
正因如此,似尼普顿号这样的怪物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又立刻旁若无人地介入战局,对大部分战团其实是弊大于利的。
她会打破己方先前完整的节奏,会破坏己方阵型,如果战士们的战斗意志不够坚决,甚至还会迷茫、彷徨、不知进退。
但幸好,第一编队的领袖是法芙娜.韩吉。
在瞭望手发现尼普顿号的第一时间法芙娜就做出了反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命令洁尔诗科古尔舰团散开。
这肯定不是正确的选择。
因为援军的目的是救援,而法芙娜的命令是弃战,为亲爱的援军留下一个孤军奋战的场景。
但这又是眼下最正确的选择。
洁尔诗科古尔舰团与尼普顿号的实力相差巨大,海军精锐与私掠精锐又没有任何共通,与其让互不熟悉的双方缠在一起碍手碍脚,其中一方选择退出才是让另一方全力以赴的最优解答。
尼普顿回报了法芙娜冒险的抉择,所以在轻取东线战局之后,法芙娜立刻命令舰团与尼普顿号合流,两翼展开,把选择对手的权利完全交给了强大的战友。
事实证明法芙娜又成功了。
尼普顿号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选择了平推,下一个目标就是维京人团的旗舰埃里克森号。
从目标被确定的那一刻,法芙娜就进入到闭关深索的状态。
埃里克森与东线之前的海盗截然不同,双方缠斗了近两个小时,埃里克森身上有密斯特拉的炮痕,密斯特拉也有埃里克森的痕迹。
双方中弹的次数都不多,但反馈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法芙娜看清埃里克森的本质,这是一艘与密斯特拉号大不相同,但同样长于肉搏,善于统治的超级驱逐舰。
双方的防御效果相差无几,但密斯特拉的防御是外在的,面对的火力越强越不易持久,而埃里克森的火力是自身的,哪怕面对真正的战列舰也不会一触即溃。
不仅如此,埃里克森的火力也远比密斯特拉更强大,舰体比密斯特拉更重,更稳定,速度虽慢,反应却不差。
如果说密斯特拉是为了给瓦尔基里伴舞而设计的精灵,那么埃里克森想要扮演的就是瓦尔基里本身,一艘全方位弱化的瓦尔基里,一艘适合在良莠不齐的海盗舰队中成为核心的瓦尔基里。
轻视这样一艘船会付出代价,尤其埃里克森上还有博尼特这尊接舷的杀手锏,法芙娜绝不能坐视对敌人一无所知的尼普顿撞进陷阱。
她苦思冥想,既不能干扰尼普顿号的作战习惯,又要切实提供帮助,参加战局。
海图被她划满了凌乱的曲线,有的已经并合成彩色的阴影,除了她本人,谁也无法从这张图上看出端倪。
可还没她想出两全齐美的战术,安妮已经气喘吁吁地飞奔上甲板:“法芙娜!”
法芙娜茫然地抬头:“安妮,怎么了?”
“快看埃里克森号!”
“看?”
“她弃战了!”安妮指着数百米外粗壮的舰影大喊,“硬扛了古娜号一轮炮击,弃战转向尼普顿号。另外,西线的海盗舰团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根本不计损伤!”
“西线……埃里克森……”法芙娜眼神迷离,在短短的时间已经在大脑里完成了推演,“西线只有那艘盖仑有存活的机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埃里克森是想……”
“埃里克森与尼普顿相对速度8.5节,相向,抵近!”
“两舰距离500……300……250……”
“尼普顿艏炮射击,未中!”
“埃里克森还击!”
嗡!
夹杂在炮声中的轻鸣响彻,法芙娜明明听不到,却感觉自己听得清清楚楚。
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埃里克森想对尼普顿强行接舷,接舷成功率……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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