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梅里躲进这位骑兵的斗篷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位骑兵应该更为熟悉,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但紧张不已的霍比特人显然没有时间思考这么多。当国王出发时,霍比特人梅里阿道克就坐在德恩海尔姆前面,即便加上了半身人的重量,也对那匹名叫追风驹的高壮灰马无法构成什么负担,因为德恩海尔姆虽然身体结实柔韧,却比多数人要轻。
他们迎着阴影驰去,那天晚上,他们在埃多拉斯以东十二里格,雪河汇入恩特沛河处的柳树丛中扎营。待到清晨,队伍匆匆吃了早餐后继续前进,穿过伏尔德,再穿过芬马克。
在此地,他们的右方是一大片攀上丘陵外缘的橡树林,隐在刚铎边界上那座黑暗的哈利菲瑞恩山阴影下,而在左方远处,恩特沛河诸多河口注入的那片沼泽上迷雾笼罩。他们一路前行,北方战争的传言也随之而至,落单的人狂驰而来,带来敌人攻击东面边界的消息,以及成群结队的奥克正朝洛汗的北高原进军。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洛希尔人别无选择,若是他们在此等待奥克进攻,又或者去剿灭那群奥克,都很有可能延误对米那斯提力斯的支援。这是任何人都不想看的的,米那斯提力斯陷落之后,洛希尔人杀再多的奥克也无法挽回文明世界的败局。
“前进!前进!”伊奥梅尔高喊,“现在掉头已经太迟了,我们的侧翼只能交给恩特沛河的沼泽来庇护,现在我们必须加速。前进!”
希奥顿王带领着自己的士兵离开了他自己的领土,沿着漫长曲折的道路一里又一里地前进,卡伦哈德、明里蒙、埃瑞拉斯、纳多,烽火丘一一向后退去。然而,此时它们的烽火已经熄灭了,只剩下软弱无力的轻烟还在飘起,整片大地灰暗寂静,横在前方的阴影越来越深,每个人心中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
相比起还在向着米那斯提力斯驰援的灰衣劲旅和洛汗骠骑,皮平和甘道夫的生活就没有那么糟糕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们没有在米那斯提力斯这座白城里见到波洛米尔,这让皮平大为失望,甘道夫却对这件事颇感兴趣。因为根据从前线回来的那些伊希利恩突击队的伤兵们称,他们见过两个霍比特人,据说波洛米尔认识他们。
法拉米尔放走了他们,而随后赶来的波洛米尔证实了,他确实认识那两个霍比特人。摄政长子在见到自己弟弟的时候十分开心地拥抱了他,并且在听完法拉米尔讲述遇到霍比特人的故事之后更是欣喜,因为波洛米尔知道,自己的弟弟比自己要高尚得多,因为法拉米尔拒绝了魔戒的诱惑。
在远离他们父亲的地方,波洛米尔与法拉米尔的关系极好,他们之间从未有过竞争与嫉恨。在见过弗罗多和山姆之后,波洛米尔同自己的兄弟一同返回了欧斯吉利亚斯——那是刚铎旧时的都城。它横跨安都因河,坐落于西南的米那斯阿诺尔与东北的米那斯伊希尔之间。在它的大殿之内,埃兰迪尔诸子的王座并列而置。在它的鼎盛之时,努门诺尔人建立的跨河巨桥之上矗立着高塔与石屋,来自海上的贸易船只亦在此处停泊。欧斯吉利亚斯晶石就存于此处,那是帕兰提尔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一颗。大多数帕蓝提尔是小巧、易携带的,但是欧斯吉利亚斯晶石非常巨大,一个人难以举起。作为七颗帕蓝提尔的主晶石,欧斯吉利亚斯晶石具有其他晶石所不具备的功能——在另外两颗晶石互相响应时偷听它们之间的交流。
虽然欧斯吉利亚斯晶石是最强大的一颗帕蓝提尔,但它也是七颗帕蓝提尔中第一个失落的。埃尔达卡登基不久,亲族争斗爆发,于第三纪元1437年被劫掠又烧毁,自那之后便开始衰败。“篡夺者”卡斯塔米尔的军队包围了欧斯吉利亚斯,那座城市也被叛军烧毁,而晶石落在了安都因河中,此后再未发现。
在第三纪元1636年的大瘟疫中,欧斯吉利亚斯死伤惨重,而侥幸逃脱者也再不曾复返。此后,在第三纪元1640年,都城便被转移到了米那斯阿诺尔,也就是后来被称为米那斯提力斯的要塞之中。在波洛米尔出发之前,欧斯吉利亚斯就曾经落入索隆之手,所有守军仅剩四人生还,其中就包括了波洛米尔与法拉米尔。几个星期之后,刚铎就再次发兵,将欧斯吉利亚斯夺了回来。而在波洛米尔从洛汗返回刚铎之前,法拉米尔正在月亮之地,也就是伊希利恩担任突击队的统帅。
如今他们两人再次回到欧斯吉利亚斯,增援欧斯吉利亚斯渡口的守卫部队。或许是经过了魔戒的考验,波洛米尔对于某些事情不再坚持,他不想去见德内梭尔二世,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想要做什么。他让法拉米尔带着另外三个会骑马的人赶回去准备报告德内梭尔,如今,法拉米尔正在赶往米那斯提力斯的途中。
事实上,甘道夫和皮平的生活也仅仅比洛汗骠骑和杜内丹人稍稍好一些而已。霍比特人是被甘道夫唤醒的,房间里点着蜡烛,因为窗户只透进来昏暗的微光。空气滞重,像是酝酿着雷霆。皮平愁眉苦脸地看着给他摆上的一小块面包,以及完全不够抹面包的黄油,外加一杯稀牛奶。
由于波洛米尔存活至今,霍比特人皮平并没有向德内梭尔宣誓效忠。而为了管束这个好动的家伙,并且甘道夫也为了避免皮平再次给他惹麻烦,特意叮嘱霍比特人必须寸步不离他的身边——但是老巫师知道,若是不用绳子将这个图克家的霍比特人捆起来,他总会到处乱跑,到处胡乱戳戳的——事实上,就算是用上了绳子,说不定也无法让他安分下来。
皮平在吃完糟糕的早餐之后,就跟随甘道夫走下那条冰冷的长廊,来到白塔大殿的门前。德内梭尔坐在大殿里的一片昏暗中,像一只耐心的老蜘蛛。皮平想,从昨天到现在,他似乎都没动过。老人示意甘道夫就座,却把皮平晾在一边站了半晌,过了一会儿,老人才转向他。
“啊,佩里格林少爷,我希望你如意善用了昨天的时间?不过,恐怕本城的膳食供应无法尽如你意。”德内梭尔二世的话似乎带着尖刺,刺得皮平浑身不自在。因为那就是大部分皮平说的话和做过的事,德内梭尔二世不知怎地都很清楚,就连他心里想的都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仿佛他真的是一只蜘蛛,脚上缠着的丝线牢牢地捆绑在每个人的身上。
更加令皮平感到不舒服的,是这天的天气。今天一整天都黑暗昏沉,从没有太阳的破晓直到傍晚,沉重的阴影越来越深,白城中人人心情压抑。高空中,一团巨大的乌云乘着战争的风,从黑暗之地缓缓朝西涌来,吞噬着光明。云下空气凝滞,令人窒息,仿佛整个安都因河谷都在等候一场毁灭性的暴风雨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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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个钟头左右,皮平终于等到德内梭尔与甘道夫交谈的空隙,在获得老巫师的允许之后,霍比特人就出殿去找些吃喝,好让自己沉重的心情振奋一点。在抵达刚铎的第一天,皮平就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座城市哪里有吃的,霍比特人轻车熟路地向着食堂走去——他不止一次走过这条路了。
他在食堂里又遇到了贝瑞刚德。皮平前一天才认识他,当时老巫师给这个好动的霍比特人找了事做,他让皮平去照顾捷影——或者说,让捷影去照顾皮平,让聪慧的美亚拉斯看管无所事事的半身人。这个举动卓有成效,每当皮平想要偷懒的时候,捷影总会提醒他。
当然了,德内梭尔不会只让一个霍比特人去照顾客人的马,他还派遣了王城禁卫军中的一位士兵去照顾捷影,这位禁卫军就是皮平再次遇到的贝瑞刚德。霍比特人和这位禁卫军相谈甚欢,他们食品室取了定额的早餐,然后一起坐在城垛旁,一边吃喝一边交谈,他们既聊刚铎的风土人情,又聊皮平的异乡见闻,又聊日趋黑暗的世界局势,两人很快就结下了友谊。贝瑞刚德还把自己的儿子贝尔吉尔介绍给皮平,让他陪皮平解闷。
贝瑞刚德刚从佩兰诺平野那边回来,去主道上的戍卫塔楼办了差事。他们一起出去散步,上了城墙,因为皮平觉得待在室内活像坐牢,就算在高耸的王城里,也仍然叫人窒息。昨天他们在朝东望的箭眼前一起吃东西聊天,这时,他们又并肩坐在了那里。
现在是日落时分,但那片巨大的帷幕此时已远远伸展到了西方,太阳只在最后要沉入大海的那一刻,才逃脱黑云,在夜幕降临之前送出了短暂的道别光辉。正是那时,弗罗多在十字路口看见那束光照亮了那座倒下的国王石像的头颅。但是笼罩在明多路因山阴影下的佩兰诺平野,照不到夕阳余晖,只有一片阴沉的棕褐。
皮平觉得,从上次坐在这儿到现在,似乎已经过了好多年,他将疲倦的视线从下方黑沉沉的平野上挪开,打了个呵欠,然后叹了口气。
“你今天很累?”贝瑞刚德说。
“是啊,”皮平说,“非常累。没事干和伺候人都累死人。城主跟甘道夫、亲王以及别的大人物议事辩论了漫长的好几个钟头,我站在他内室的门口无聊得要死。而且,贝瑞刚德大人,我很不习惯空着肚子伺候别人吃饭,这对霍比特人来说实在是痛苦的考验。毫无疑问,你会认为我该深感荣幸,但是这样的荣幸有什么好?说实在的,在这悄悄爬来的阴影底下,就算有吃有喝又有什么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连空气都好像变得又稠又深了!你们这里刮东风的时候经常这么阴暗吗?”
“不,”贝瑞刚德说,“这不是自然的天气,这是大敌的恶毒策略。他将火焰之山喷出的炙人烟雾送过来,要使我们人心惶惶、一筹莫展。而他确实办到了。我真希望法拉米尔大人或者是波洛米尔大人回来,他们勇武非常,绝不会被吓倒。但现在谁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脱离黑暗,渡过大河回来?”
“是啊,”皮平说,“甘道夫也很焦虑。我想,他发现法拉米尔不在城里,挺失望。可是他自己又上哪儿去了呢?他在午餐前就离开了城主的会议,而且我看他心情也不好。也许他预感到了坏消息。”
他们说着说着,突然如遭重击般全闭了口,僵硬如侧耳聆听的石像。皮平两手捂住耳朵缩低了身子,但自从提到法拉米尔后就朝城垛外眺望的贝瑞刚德仍待在原地,全身紧绷,双眼充满震惊地瞪着外面。皮平知道他听见的那个令人战栗的叫声是什么,很久以前,他在夏尔的泽地听见过同样的声音,然而现在它包含的力量和憎恨都增强了,穿透人心,注入恶毒的绝望。
“他们来了!”终于,贝瑞刚德费力地开口了,“鼓起勇气,过来看看!下面有凶残的东西。”
皮平勉强爬上椅子,越过城墙朝外望去。底下的佩兰诺平野笼罩在一片昏暗中,朝隐约可见一线的大河淡褪而去。然而,在这时他看见,就在下方半空中有五个鸟一样的形体,如同太早出现的黑夜幽影,盘旋着越过大河急速飞来。它们恐怖如吃腐尸的禽鸟,但比鹰还巨大,如死亡般残酷。它们时而俯冲靠近,几乎闯入城墙的弓箭射程内,时而又盘旋飞走。
“黑骑手!”皮平喃喃道,“在空中飞的黑骑手!但是贝瑞刚德,你看!”
他喊道,“它们肯定在找什么东西,对吧?你看它们总是盘旋着朝那边那个地方俯冲下去!你看得见地面上有东西在动吗?小小的黑影。对,是骑在马上的人,有四个还是五个。啊!我受不了了!甘道夫!甘道夫快救救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