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追踪者们出发之时,那棵栗子树孤独地矗立着,干枯的叶子无力地挂在枝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即便费恩给了阿拉贡某种可能,但游侠还是坚持搜索踪迹,就像对待敌人那样,小法师也同意了他的做法。毕竟一个常年在野外生存的游侠,拥有的经验要比他丰富得多。
所有人都在营地附近仔细搜查,游侠慢慢往外搜,到了靠近河边的营火灰烬旁,又开始这会,朝那场战斗打响的小丘一路追去。忽然间,他俯下身子,几乎将脸贴到草地上。然后他大声呼唤着其他人。追踪者们立刻跑了过去,过了这么些时间,他们也不过找到一些散碎的枯枝罢了。
“终于有线索了!”阿拉贡说着,举起了一片破损了叶子给他们看,那是片泛着金色光泽的灰白大叶子,此时正在褪变成褐色。游侠说,“这是罗瑞恩的瑁珑树叶,上面还沾了细小的碎屑,草地上也有一些碎屑。瞧,附近还有几段割断的绳子。”
“这儿还有那把割断绳子的刀!”吉姆利说,他弯腰从许多沉重的大脚践踏过的乱草丛中,抽出一把锯齿短刀,这把刀的刀柄被折断的,落在了一旁,矮人小心翼翼地拿起刀柄,嫌恶地观察着。这是奥克的武器,它形如一颗丑恶的头颅,有着吊斜的眼和狞笑的嘴。
“如此一来,这就是我们遇到的最难解的谜题了。”莱戈拉斯说,“一个被绑起来的俘虏既逃脱了奥克的魔爪,又逃出了骑兵的包围,然后他在这个仍然毫无遮蔽的地方停下来,用一把奥克的刀子割断了绑缚。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如果双脚被绑,他如何能走?如果双臂被缚,他如何用刀?如果手脚都没被绑着,他又为什么要割断那些绳子?他还对自己的本事感到很得意,于是坐下来安静地吃了些行路干粮——就算没有瑁珑树叶,光是这点也足以表明他是个霍比特人了,这个可爱的种族总是这么贪吃,他们都有着壮实的小肚子。”
“这里要是没有妖术就见鬼了!”吉姆利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他就向队伍中的巫师道歉,“抱歉,小家伙,这个妖术和你的魔法不是一回事。”
“没关系。”费恩悄悄翻了个白眼。矮人这个种族是难以见到施法者的,但他们在符文与冶金方面的成就让这个种族特有的魔法武器名声大噪,这个世界的矮人主神大概就是奥力了。
“等结束了这回事,我就带你去孤山好好见识见识。不过,我们要先解决这个谜题。”矮人拍了拍费恩的腰,他说,“当时那个老头子在干什么?阿拉贡,你对莱戈拉斯的解释有什么看法?你有没有更好的解释?”
“也许我有。”游侠说,“另有一些近在咫尺的迹象你们没有留意到。我赞同这一点:俘虏是个霍比特人,而且他来到这里之前,手或脚一定已经松绑了。我猜是手,因为这样的话谜题会更好解,还因为我从旁边的痕迹发现,他是被奥克扛到了这里来的。那边溅了些血迹,就在几步之外,那是奥克的黑血。这周围有很深的马蹄印,还有沉重的东西被拖动的痕迹——看来是骑兵们杀了那个奥克,后来吧尸体拖去烧了。但霍比特人没有被发现,他并非毫无遮蔽,因为当时是夜晚,他身上还穿着精灵斗篷。他精疲力竭,饥肠辘辘,所以当他用倒毙的敌人的刀割开绑缚之后,就休息了一会并吃了点东西,然后才爬开逃命去了,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令人感到安慰。”波洛米尔松了口气,他说,“至少我们知道他没有和奥克一起被杀,我们也知道他确实跑进了森林里。”
“是啊,他身上大概还有一些兰巴斯,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装进口袋里的。这就是霍比特人的样子,口袋里总是有些吃的,让他们参与远征真的是太过难为他们了,天知道他们平时有多饿。”阿拉贡说,“我只说了‘他’,但我还是希望并且也猜测,皮平和梅里是一块儿来到这里的,不过,我并没有发现关于这一点的明确证据。”
“那我们这两个朋友有一个的手没被绑着,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吉姆利问道。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阿拉贡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个奥克要扛着他们离开,但绝对不是要帮着他们逃跑,这点我们可以肯定。等等,我好像明白了些事:为什么那些奥克仅仅满足于抓走梅里和皮平?他们没有搜寻我们其余的人,也没有攻击我们的营地,而是全速赶往艾森加德——难道他们以为自己抓到了持戒人和他忠心的伙伴?但我想,这些奥克的主人即使心知肚明,也不会对奥克下这么明确的命令,更别提魔戒了,奥克可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可靠仆役。”
“说不定奥克们只知道要抓住霍比特人,还是两个。”希瑞菈说,“据说魔多没有植物,也没有饲养动物,更别提打猎了。我觉得肯定是有奥克嘴馋,想把霍比特人带来这里吃掉——霍比特人总比石头好吃。”
“这非常有可能。”游侠说,“虽然不一定是想要吃掉霍比特人,但肯定有人企图带着宝贵的俘虏溜走。这是背叛,奥克这个种族极有可能干出这种事。无论如何,我们都可以确定,我们的朋友至少有一个已经逃脱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他并且帮助他,之后再返回洛汗。既然他迫不得已进入了范贡森林这个地方,我们也决不能被吓住。”
“我不知道哪个对我来说更吓人:是进入范贡森林,还是想要徒步长途跋涉穿过洛汗。”吉姆利说。
既然有些结论,游侠寻找痕迹也有了指示。没过多久,阿拉贡就找到了新鲜的痕迹,在靠近恩特沛河河岸的一处地方,他发现了脚印——是霍比特人的,但脚印很浅,若不是这里的地面柔软,可能还无法留下痕迹。然后,就在森林边上一棵大树的树干底下,他又找到了更多脚印,但那里的地面光秃又干燥,就算是游侠也看不出什么。
“至少有一个霍比特人在这里站了一会,并回头张望,然后他转身走进了森林里。”阿拉贡尽可能地推测。
“看来我们必须进去了。”矮人叹了口气,“但我不喜欢这个范贡森林。”
“我并不担心我们进入范贡森林会遇到危险,霍比特人应该也不会。”莱戈拉斯说,“不管传说中怎么说,我觉得这森林并没有给人邪恶的感觉,这与墨瑞亚矿坑截然相反。”
精灵站在森林的绿荫下,倾身向前聆听,并且睁大眼睛朝阴影中凝望,希瑞好奇地站在旁边,学着莱戈拉斯的样子往里面瞧。精灵说,“不,它不邪恶,或者说,里面若有邪恶,那也远得很,我只是堪堪察觉到那些长着黑心树木的黑暗之处的微弱回声。我们附近并无恶意,但有警觉,以及愤怒。”
“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希瑞问道,“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因为精灵是首生儿女,当精灵苏醒之初,万物之中首先看见的是天上的繁星,首先传入耳中的声音便是流水之声和瀑布冲刷岩石之声。”莱戈拉斯说,“精灵见过世间的美好,对邪恶深恶痛绝。但若精灵也会堕落,当他们过分珍视自己所造之物,或是心生嫉恨时,悲剧和灾难亦会降临在他们头上。但无论如何,精灵的力量都与邪恶格格不入,这种感觉我无法描述,简单来说,就是直觉。”
“可是我们没有伤害那些树。”矮人说,“它们没有理由向我发怒啊。”
“幸好如此。”莱戈拉斯转过头,对着吉姆利说道,“不够,她确实受过了伤害,森林里有什么事正在发生,或者即将发生。你们没有感觉到那种紧张的气氛吗?这让我透不过气来。”
但除了莱戈拉斯,其他人都无感觉,只是觉得这里空气沉闷,还有一股霉味。但精灵解释说,这是因为这片森林非常古老,相比之下,莱戈拉斯甚至觉得自己年轻了起来,自打跟着远征队的这群孩子——是的,在莱戈拉斯看来,他们都是孩子——一起旅行开始,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他甚至觉得,若是和平年代来到这片森林,一定会非常快乐。
吉姆利对此见怪不怪,在矮人眼中,精灵这个种族都是有些怪癖的,更别说莱戈拉斯还是个森林精灵。但矮人还是觉得,他们要做好准备,如果有需要,他会立刻挥起斧子砍树。
追踪者们小心翼翼的闯入了范贡森林。作为领队,阿拉贡的工作就是追踪,其他人负责警戒,但在这森林里,就连游侠也找不到多少痕迹。因为这里的地表很干燥,还覆盖满了落叶,不过他还是估计逃亡者会留在水源附近,因此他频繁折回溪流的岸边,在这里,他看到了两个霍比特人的脚印。
“这是个好消息,他们还活着,而且过得十分愉快。”游侠指着脚印说道,“湿的脚印与干燥的脚印还是有所不同的,他们在这里洗了脚,说不定还喝了水,不过其中一个比另一个要大一些。不过这痕迹似乎是两天前的了,两个霍比特人似乎从这里离开了水边。”
游侠带着他们继续跟随着几乎不可见的脚步,来到了一处突然中断的陡峭崖壁前。他们抬起头,望向石壁和那道通往高处岩架的粗糙阶梯。一束束阳光透过翻滚奔行的云朵照了下来,森林此刻看起来不再那么阴沉灰暗了。
“让我们上去看看四周的景象吧!”莱戈拉斯将长弓重新背在身后,“我还是觉得喘不过气,很想好好品尝一会儿松快些的空气。”
矮人在这种陡峭的石壁上攀爬得稳稳当当,,希瑞和费恩对于这种攀爬也不陌生,倒是个子高大的波洛米尔显得十分小心,生怕自己不小心摔下去。游侠特意走在最后,爬得很慢,因为他一路都在仔细观察那些台阶和岩架。
“我几乎能肯定,两个霍比特人上过这里。”爬上去之后,阿拉贡说道,“但这里还有别的痕迹,非常奇怪,我解释不了。不知我们能不能从这片岩架上看到些有助于猜测他们后来去向的东西?”
游侠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事物。这块岩架面朝东与南两个方向,但只有东边的视野是开阔的,从那里,他可以看见大片树木的树梢,一排排的朝他们来路的平原逐渐下降,延展。
“看来我们绕了一大圈。”莱戈拉斯说,“要是我们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离开了大河朝西走,就可以全都抵达这里。不过,没有多少人能预见脚下的路会把自己领到何处,直到路的尽头。”
“但我们当时不希望来到范贡森林。”吉姆利说,“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样想。”
“但我们还是来了,并且正好落入罗网。”莱戈拉斯突然指着一个方向,“看!”
“看什么?”矮人踮起脚,顺着精灵所指的方向张望。
“那边,树林里。”
“哪边,我可没有长精灵的眼睛。”
“嘘!说话小声点!看!”莱戈拉斯伸手指着说,“在下头林子里,就在刚才我们过来的路上。就是他,你看不见他吗?就是在树木间穿行的那个!费恩维迪恩,我觉得我们需要你的魔法,请拿好你的手杖。”
小法师点了点头,他得精灵手杖可以让他瞬间就释放出法术,不过他还是准备使用防护系法术,谨慎才是面对陌生施法者的第一要务。
“我看见,我现在看见他了!”吉姆利压低声音说,“看,女孩,阿拉贡,还有波洛米尔!都小声些!阿拉贡,我不是警告过你吗?就是那老头子,全身裹着脏兮兮、灰突突的破布,所以我一开始没看见他。”
就在那里,一个佝偻着的灰色身影,离他们并不远。那人看起来像是个老乞丐,拄着一根粗糙的手杖疲惫不堪地走着,他低着头,并未望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