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利安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他原本在法诺还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直到他获得了一位“大人物”的赏识。
“胡利安。”阴沉的声音从他面前这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口中发出,“我让你办的事呢?”
小混混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这位外来的大人物脾气可不怎么好,他们所在的这件屋子原本是附近的帮派老大“箭头”的家,他亲眼看到这位大人物把一堆金子撒在地上,“箭头”见财起意之后,他的手中射出闪电,把原本的老大和他的帮派成员烧成焦尸。
那天他可以拖了好几具尸体到小镇外面,不过报酬也很丰厚,就是那堆金子中的一小部分。
“这是个巫师。”他心里这样想到,又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但是随即,他的心又飞得高高的。有一位巫师的帮派,哈,他会成为这位大人最得力的助手,他可是很喜欢附近妓/院里的那位黑色头发的半精灵,到时候他...
“胡利安!”巫师提高了声音,这时小混混才反应过来。
“尊贵的大人。”胡利安学着曾经路过这里的贵族那样行礼,显得不伦不类,“您说的那位铁匠兼铸剑大师,艾斯特海兹大师,在这里很出名。不过几天之前他就带着他学徒和他的家人消失了。”
“什么时候?具体时间。”
“是昨天,大人。九月十三日。”胡利安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只有这些了吗?”
“尊贵的大人,还有人见到过邦纳特带着一个小女孩找过铁匠,在九月十二日。”
铁匠艾斯特海兹坐在橡木桌后,好奇地看着希瑞。
“给她的?”他用笔杆敲了敲形状古怪的镇纸,猜测道,“你在信里要我打的剑是给她的,对吗,邦纳特?好吧,让我们测量一下,看看跟你信里写的是否吻合。身高五尺二寸,没错。那就用一百一十二盎司,我看再轻点儿的剑也可以,但这无关紧要。剑柄要适合五号手套,让我瞧瞧你的手,小女士.,哦,也没错。”
“我从来没弄错过。”邦纳特干巴巴地说,“你有适合铸剑的好铁吗?”
“我干这一行,”艾斯特海兹自豪地回答,“从不以次充好。我知道你铸剑是为了打斗,不是拿去散步。哦没错,你在信上已经提到了,毫无疑问,适合这位年轻女士的武器并不好找。以这个重量打造标准尺码的剑,大概会有三十八寸长。对于身体轻盈、手掌又小的她来说,最好是用轻型复合金剑配上九寸长的握柄加球形柄头。我这里可供选择的有精灵的塔尔达加剑,或者泽瑞坎马刀,再或者是维罗里丹剑...”
“先给我们看看样品,艾斯特海兹。”
“你有这么着急吗?好吧,接下来我们应该....应该...等等,邦纳特,怎么回事?你干吗用锁链牵着她?”
“管好你自己,艾斯特海兹。要是你还想保住你的手,就少管别人的闲事!”
艾斯特海兹摆弄着脖子上的骨哨,抬头看向赏金猎人,目光里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敬意。
邦纳特捻着胡须,清了清嗓子,“我从没干涉过你的私事。”他略微压低嗓音,但依然带着怒意,“希望你也别干涉我,这很奇怪吗?”
“邦纳特,”铸剑师没有发抖,更没有抽泣,“只要你离开我的家和我的院子,并且走之前关上门,我就会尊重你的隐私、兴趣和职业特殊性。我不会插手这些,这点你大可放心。但在我家里,我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他人的尊严。你听明白了吗?在我家门外,就算你骑着马,把这小女孩在地上拖着走,那也是你的自由。但在我家里,你必须取下她的项圈,马上。”
邦纳特抓住项圈,解开搭扣,但在这之前,他用力一拽,差点让希瑞跪到地上。
艾斯特海兹好像没看见似的,放开了哨子。
“很好。”他说,“我们走吧。”
他们穿过一条小小的走廊,来到另一座稍小些的庭院,这里的一侧与后方的熔炉相连,另一侧则与果园邻接。雕花立柱支撑的屋顶下放了张桌子,助手们等候在旁,准备设计刀剑的式样。艾斯特海兹示意邦纳特和希瑞上前观看。
“请吧,样品就在那边。”
他们走了过去。
“这些就是我的作品,”艾斯特海兹指了指桌上各式各样的刀剑,“大多都在这里打造。你们也看到了,这个马蹄铁图案就是我的签名。这些是标准款式,价格从五到九弗罗林不等。还有一些,哪儿去了?哦,这里,是我组装并加工过的刀剑,基本都是进口货,你们从铁匠签名就看得出来。有交叉铁锤图案的来自玛哈坎,有王冠人头或马匹图案的来自波维斯,有太阳图案的来自维罗里丹的知名铁匠铺,这些的价格都从十弗罗林起算。”
“最贵的卖多少?”
“看情况喽,就说这把漂亮的维罗里丹剑吧。”艾斯特海兹从桌上拿起剑,抬起剑身,移动手掌和前臂,摆了个名为“天使行军”的复杂架势。“它的要价是十五弗罗林,这把剑有年头了,造型极具收藏价值。你应该看得出来,这是定制品。刻在剑鞘上的图案暗示它是为女性打造的。”
他转过剑身,让邦纳特能看到剑面,“这是按传统刻在剑上,描述维罗里丹剑使用方法的铭文:‘若无缘由,不可拔剑,若无荣誉,切莫出鞘。’就算到今天,维罗里丹人依然把这规矩刻在剑上。但放眼那个国家,拔剑的却都是恶棍和白痴。随着国家荣誉的衰落,剑的价格也一落千丈,到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想要那里的刀剑了...”
“少啰唆,艾斯特海兹。把剑给她,让她亲手用用看。拿剑,丫头。”
希瑞接过轻巧的剑,立刻感受到掌中坚实的触感。她试了试剑身的重量,开始跃跃欲试。
“这是把轻型复合金剑。”艾斯特海兹解释道,显然他有些多此一举,因为希瑞知道怎么用长柄剑,她把三根指头放到球形柄头上。
邦纳特后退几步,来到院中,猛地拔剑出鞘,划开眼前的空气。“来啊!”他对希瑞说,“来杀我啊。你手里有剑,好好利用吧,因为你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你疯了吗?”
“闭上你的嘴,艾斯特海兹。”
她装作看向一旁,又耸了耸肩,然后剑面朝上,闪电般地刺出。邦纳特抬剑格挡,力道之强,让希瑞脚步一晃,被迫向后跳去,屁股撞上了放着刀剑的桌子。为保持平衡,她本能地垂下了剑,她知道,只要邦纳特愿意,这一下立马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你们都疯了吗?”艾斯特海兹抬高了嗓门,再次将骨哨捏在手中。助手和工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把剑放下。”邦纳特根本没理铁匠,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希瑞。“我说了,放下,不然我砍掉你的双手!”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照办了。
邦纳特露出古怪的笑。“我知道你是谁,你这阴险的小毒蛇。但我会让你自己承认。言语也好,行动也罢,我会迫使你坦白的,然后再杀了你。”
艾斯特海兹发出受伤似的嘶嘶声。
“还有,”邦纳特瞥了眼她的剑,“对你来说,这把剑太重了,所以你的动作慢得就像怀孕的蜗牛。艾斯特海兹!你给她的剑至少重了四盎司。”
铸剑师脸色发白,目光在希瑞和邦纳特之间来来回回,脸上挂着古怪的表情。最后,他朝一名助手点点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我这儿有把剑,”他慢吞吞地说,“包你满意,邦纳特。”
“那还不快拿出来?”赏金猎人喝道,“我在信里都说要上等货色了。你觉得我买不起好剑?”
“我知道你买得起,”艾斯特海兹语气坚决,“我刚才就看出来了。你问我干吗不早点拿出来?我怎么知道你会带来个...戴着项圈,绑着锁链的女孩?我哪知道剑是给谁用,要用来干吗的?现在我知道了。”
仆人抬着一只细长的匣子回来了。
“过来吧,小丫头,”艾斯特海兹平静地说,“过来看看。”
希瑞走上前去,看着匣子,倒吸一口凉气。波浪形的剑刃闪闪发光,剑柄是用鳐鱼的鱼皮做成的,拿在手里黏黏的。剑刃上刻着一行字与图案,图案是“精灵曼荼罗”,也就是所谓的“BlathanCáerme”,命运之兆,风格化描绘的橡树花、绣线菊和山羊苜蓿。塔楼,被雷电击中,这在上古种族的传说中象征着混沌与毁灭,而塔上的是一只雨燕,即吉薇艾尔。
“的确不赖。”邦纳特终于开口,“侏儒打造的,一眼就看得出来,能熔炼这种黑铁的就只有侏儒而已。也只有侏儒会打造火焰形状的剑刃,只有他们突破了剑身减重的瓶颈...承认吧,艾斯特海兹,这是仿制品吧?”
“这是真货。”铁匠说,“货真价实的侏儒古威希尔剑,这种剑大概有两百年的历史,当然了,这把要新得多,但我绝不会称之为仿制品。这是提尔·托恰尔山的侏儒按我的要求打造的,完全遵照古老的技术,方法和式样。”
“见鬼,没准我还真买不起这把剑,开价多少?”
艾斯特海兹沉默片刻,他的表情令人费解。
“一文钱也不要,邦纳特。”最后,他断然道,“这是一件礼物,好让必须达成的目的得以实现。”
“谢谢。”邦纳特露出惊讶的表情,“多谢,艾斯特海兹。这可真是一份厚礼......真的。我欠你个人情。”
“你不欠我。这剑是给她的,不是给你。过来吧,戴项圈的女孩,看看蚀刻在剑刃上的图案。你当然看不懂,但我会告诉你的。看,预先画好的命运之线扭曲波动,通往此处的高塔,通往废墟,通往现存秩序与价值的毁灭。而在这塔上,你看到了吧?有只雨燕。那是希望的象征。拿着这把剑,愿它助你实现你必须达成的目的。”
希瑞伸出手,轻轻抚摸明镜般的剑刃。
“拿着它,”艾斯特海兹看着希瑞睁大的双眼,缓缓说道,“拿着它。把它握在手里,小丫头。拿......”
“不!”邦纳特突然大吼起来,他一跃而起,抓住希瑞的肩膀,用力将她推开。“躲开!”
希瑞跪倒在地,庭院里的碎石扎得她手掌生疼。
邦纳特一拳打在剑匣上。
“不行,”他咆哮道,“今天不行!你还没准备好。”
“是啊。”艾斯特海兹看着他的双眼,“她明显还没准备好呢。真是太可惜了。”
“胡利安,你真的很认真的办事。”费恩手中把玩着金币,他用慢吞吞的语调说道,“这就是一切了吗?”
小混混咬牙思考了一下,才重重的点头,“是的,大人!”
费恩把手中的金币弹给胡利安,他看着后者手忙脚乱地接住金币,“出去吧,自己开一家商店。”
“大人,要开什么店?”
“随你喜欢。”
胡利安生硬地倒退着退出了房间,关上门,房间重新回归了黑暗。费恩这时才摘下兜帽,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这几天他每天才睡三个小时,就在不停地赶路,不停地寻找线索,杀死任何意图不轨的人和躲避尼弗迦德的巡逻守卫的巡查。
“睡一会吧。”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