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凯尔莫罕的女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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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里泰莉神庙的夜晚总是出现雷声,叶奈法手上凝聚着闪电,对着希瑞菈说道:“你是混沌能量的导管,要维持好混沌能量的流动,这是一种诅咒,是一种威胁,也是一种进步,不过要看在谁手上,如果是你,明天别人就会发现多了一堆焦炭。”

  叶奈法把闪电缓慢地移动到希瑞菈的手掌间,她没有采用艾瑞图萨学院粗放的教育方法,直接让学生用玻璃瓶捕捉并且维持闪电。她控制着闪电,并且一点点地放开对于混沌能量的控制,让希瑞菈一步步接手,以此确保希瑞菈不会受伤。

  “你已经记住了施法付出的代价了。”叶奈法说道,“即使你不通过考试,也不会有人能剥夺你施法能力。”

  “什么考试?”希里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闪电,抬头问道。

  “艾瑞图萨学院的毕业考试,我就是从那学习的,说不定还有学习没有通过的人被变成电鳗。当然,你也需要去那里学习,我只能教授你基础,当然这就够了。”

  希瑞菈惊讶得维持不住闪电,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为什么我还需要去那学习,学习这些已经够辛苦了。”

  “杰洛特会同意的,他不可能让你不学无术。”叶奈法单手叉腰,表情有些奇怪,“如果你不想遇到问题就写信问你认识的术士的话,绝大多数狩魔猎人在术士看来都是文盲。”

  “可是我有学习制作煎药和剑油。”

  “丑小鸭,你以为那种简单的药剂就是顶点了么,那是狩魔猎人无法优化而已。”叶奈法颇为不屑,拉着希瑞菈返回自己的卧室,换上新买的衣服,打开千里镜就要与女术士朋友们讨论私房话。

  “快点,快点......”

  “你继续忙,我换一个。嘿,萨宾娜,你快看我新买的衣服,我跟你说杰洛特他blablabla......”

  “所以女术士都是这样的?”希瑞菈疑惑地说道。

  “当然不是了,第一个是个例外。你没看到千里镜吗,狩魔猎人可做不出来。他们除了昆特牌和酒还知道什么?”

  “所以狩魔猎人都是文盲?”

  “恭喜你了解了术士的第一个想法。”

  “还很远吗?”狩魔猎人用特有的冰冷的声音问道。

  “不远了。”苗条的披着绿色斗篷的女孩说道,“该死...丹德里恩,别慢吞吞的...见鬼,菲丽芭去哪儿了?刚才还看到她在运河边上飞...我们还是快走吧。”

  “带路吧,夏妮。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和这个江湖骗子认识的?”

  “我有时会从学院工坊里偷些药剂卖给他。干吗用这种眼光看我?我继父光是帮我交学费就很勉强了……我有时手头会很紧……虽然那人是个江湖骗子,但他会拿真药去治疗别人……至少不会让他们中毒……好了,继续走吧。”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码头边上,“见鬼,这可不是什么屋子,这是个要塞。那个骗子究竟害怕什么,要用这么厚的城墙保护自己?”

  “这儿可是码头,”夏妮解释道,“附近从不缺暴徒和人渣,有本地的,也有路过的。不少人会带着钱去找麦尔曼……所有人都知道这事,而且他一个人住这儿,所以他做了万全的准备。你觉得很奇怪吗?”

  “一点也不。”杰洛特看着建在木桩上的宅邸,而那些木桩插在距岸边近十码远的运河里,“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进到小岛一样的河间小屋。也许我们可以偷偷借条船……”

  “没必要,”夏妮说,“那儿有座吊桥。”

  “可你怎么说服那个江湖骗子放下吊桥?还有大门,我们可没带攻城槌……”

  “交给我吧。”

  一只硕大的灰色猫头鹰无声无息地落在码头的护栏上,拍拍翅膀,竖起羽毛,然后变成头发乱糟糟、身上湿淋淋的菲丽芭·艾哈特。

  “我在这儿干吗?”女术士恼火地喃喃道,“见鬼,我跟你们来这儿干吗?踩在湿漉漉的木棍上……担着叛国罪的风险。如果迪杰斯特拉发现我在帮你们……最糟的是这下不完的毛毛雨!我恨雨中飞行。就是这儿?麦尔曼的住处?”

  “对。”杰洛特确认到,“听着,夏妮,我们试试……”

  他们躲进一栋小屋的芦苇屋檐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咚!有人敲敲拴在岸边的木杆上的铁皮,发出一声闷响。

  江湖骗子麦尔曼打开一扇小窗,往外观瞧,他手里的提灯反而让他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把灯放到一边。

  “活见鬼,谁这么晚了还来烦我?”他怒吼道,“没脑子的蠢货、人渣、废物,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滚,现在就滚!我已经架好十字弓了!谁想要屁股上多几根箭?”

  “麦尔曼大师!是我,夏妮!”

  “啊?”江湖骗子把身子往外探探,“夏妮小姐?这么晚了,你来干吗?”

  “放下吊桥,麦尔曼大师!我带了你要的东西!”

  “非得晚上吗?你就不能白天带来?”

  “白天人多眼杂。”身穿绿色斗篷的苗条轮廓出现在岸边,“如果被人看见,把这事传出去,我会被学院开除的。快放吊桥,我可不想在雨里站着,我都湿透了!”

  “你不是一个人,小姐。”江湖骗子怀疑地说,“你平时都一个人来。谁跟你一起?”

  “我朋友,跟我一样,是学生。难道我该一个人黑灯瞎火跑到这个偏僻角落?怎么,你觉得我不该重视自己的处子之身?让我进去,该死的!”

  麦尔曼低声嘀咕着,放开绞盘上的搭扣,吊桥嘎吱嘎吱地垂下,落在岸边的木板上。老骗子迈着碎步走到门边,拉开门闩,打开门锁。他小心地向外看,但没放下手里的十字弓。

  他没注意到裹在镶钉手套里,飞向他侧脑的拳头。尽管夜色昏暗,天上只有一轮新月,他却突然看到上万颗明亮的星星。

  江湖骗子麦尔曼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苏醒过来。他躺在地上,被人五花大绑,后脑勺痛得要命,于是他想起自己摔倒时,脑袋撞到了门框上。被打中的太阳穴也很痛,但他没法动弹,因为一只穿着长靴的脚无情而沉重地踩着他的胸口。老骗子眯起眼睛,皱起脸往上看。靴子属于一个身材高大的白发男子,麦尔曼看不见他的脸——那张脸藏在桌上提灯无法照到的黑暗里。

  “饶命……”他呻吟道,“饶了我吧,我向诸神发誓……我会给你钱……所有钱都给你……我带你去藏钱的地方……”

  “麦尔曼,里恩斯在哪儿?”

  江湖骗子听到声音,顿时发起抖来。他不是个胆小鬼:在这世上,他怕的东西并不多。但这白发男人的声音包含了他畏惧的一切,甚至还有超出。

  恐惧在五脏六腑中蔓延,仿佛是一只活生生的虫子,他好不容易才将其压下。

  “啊?”麦尔曼装出吃惊的样子,“什么?谁?你说什么?”

  那人弯下腰,麦尔曼看到他的脸,看到他的双眼,心几乎沉到谷底。

  “别再装傻了,麦尔曼,你已经露马脚了。”医学系学生夏妮的熟悉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我三天前来这儿时,这张桌子旁边的扶手椅里坐着一位阁下,斗篷用麝鼠毛皮镶边。当时他在喝酒,而你从不招待任何人——除了最好的朋友。他挑逗我,厚颜无耻地劝我去三只铃铛酒馆跳舞,还对我动手动脚。我打开了他的手,记得吗?然后你说:‘放过她吧,里恩斯阁下,别吓唬她了,我得跟这些学生搞好关系,才能继续做生意。’然后你们两个都笑了,你,还有脸上有烫伤的里恩斯阁下。所以别再装傻了,你面对的人比你聪明得多。趁他现在还算客气,赶紧开口吧。”

  哦,原来是你这自大的学生,江湖骗子心想。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这红头发的骚、货,我会找到你,让你付出代价……但我得先想办法脱身。

  “什么里恩斯?”他连叫带扭,徒劳地想要挣脱踩在胸口的脚,“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来这儿的人什么样都有,我怎么可能……”

  白发男人凑得更近了,从另一只靴子里缓缓抽出匕首,踩住老骗子胸口的脚又加了些力气。

  “麦尔曼,”他平静地说,“信不信随你的便,但你再不告诉我里恩斯在哪儿……再不说出怎么跟他联系……我就把你一片一片地喂给河里的鳗鱼,从耳朵开始。”

  白发男人的声音有股魔力,让江湖骗子相信,他说的每个字都是实话。他盯着细长的刀刃,明白它比自己用来刺破溃疡和疖子的刀子锋利得多。他浑身发抖,就连踩在胸口的靴子也跟着动了几下。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现在还不行。如果里恩斯回来,问他为什么背叛自己,麦尔曼必须让他看到原因。一只耳朵,他心想,至少等他割掉一只耳朵,我才能告诉他……

  “何必浪费时间,又何必见血呢?”一个柔和的女低音突然在昏暗中响起,“何必给他扭曲事实和撒谎的机会?让我想办法对付他。我只怕他说话太快,咬到自己的舌头。按住他。”

  江湖骗子大吼一声,在绳索里拼命挣扎,但那白发男人用膝盖把他压在地上,又揪住他的头发,扭过他的头。有人跪在他们身旁。他闻到香水和潮湿的羽毛味,太阳穴感受到手指的触碰。他想尖叫,但恐惧让他难以出声——一只能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呼。

  “这就想尖叫了?”耳边的女低音发出猫一样的呼噜声,“太快了,麦尔曼,太快了。还没开始呢。但我这就开始。假如进化真在你的大脑里留下过任何痕迹,我会把它犁得更深。到那时,你才会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尖叫。

  黎明的时候,江湖骗子开始胡言乱语,他在菲丽芭的魔法作用下,已经变成了永久的弱智。狩魔猎人服下了魔药,虽然他的脸变得苍白,黑色的血管浮现在上面,但是他也听到了脚步声,大概四五个,他们走得太近,无法分辨准确的数字。

  杰洛特抬头,发现菲丽芭已经不见了踪影,狩魔猎人立马改变的战术,如果里恩斯在这群人之中,那抓住他的机会就很渺茫了,他还需要跟里恩斯的护卫战斗,这会让他有机会逃跑。

  里恩斯出现在了小巷子口,杰洛特立马钻出阴影冲向了他,虽然没有见过里恩斯,但是杰洛特还是认出了他兜帽下那个由叶奈法送给他的烧伤。

  里恩斯孤身一人,他可能知道有人藏在江湖骗子的屋子里,可能是伏击,但是他还是来了。

  “搜寻你真是件赏心乐事。”里恩斯轻声说道,“我希望你现身,你果然来了。”

  “原话奉还。”狩魔猎人平静地反驳道,“你也出现了。我希望你来,你果然也来了。”

  “你一定用了很厉害的手段逼供麦尔曼,他才会告诉你护身符的事、藏匿它的地方,以及启动护身符并送出信息的方法。但麦尔曼不知道,那个护身符在传递信息的同时,也能送出警告。就算你们把他放在火上烤,他也不可能告诉你这个。这种护身符我送出去许多,我知道你迟早会找到其中一个。”

  小巷转角处走出四个人,步伐缓慢,灵巧无声。他们在暗影间穿行,握剑方式很小心,避免让剑身反光。虽然狩魔猎人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暴露自己的优势。很好,杀手,他心想。既然你想如此,我会让你心想事成。

  “我恭候多时,”里恩斯站在原地继续说道,“你果然来了。我会让世界摆脱你这累赘,你这肮脏的换生儿。”

  “就凭你?你太高估自己了。你只是个傻瓜而已。其他人雇来干脏活儿的傻瓜。你这走狗,谁雇了你?”

  “你的问题太多了,变种人。你叫我走狗?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吗?路边一坨大便,必须清理,因为有人不想弄脏靴子。不,我不会告诉你那人的身份,虽然我知道是谁。但我会告诉你另一件事,让你在下地狱的路上不至于无聊。你照顾的小杂种,我已经知道她在哪儿了。我也知道该去哪儿找你的巫婆叶奈法。我的雇主不在乎她,但我跟那婊子有私人恩怨。等解决掉你,我就去找她。我会让她后悔放那把火。哦,没错,她会后悔的。后悔很久,很久。”

  “你不该说这些。”狩魔猎人感受到灵药挑起的战斗冲动和肾上腺素在相互作用,他恶狠狠地笑了,“在说这话之前,你还有机会活命。现在没了。”

  狩魔猎人的徽章剧烈震颤,提醒他有人发动突然袭击。他跳向一旁,闪电般拔剑出鞘,用符文覆盖的剑身挡开并抵消掉能令人动弹不得的强劲魔法能量。里恩斯向后退去,抬起手臂想再做些什么,但在最后一刻,他突然吃了一惊,不再尝试施展第二个法术,而是迅速退进小巷深处。狩魔猎人没法追赶他——那四个自以为藏得很隐蔽的家伙纵身扑向他。剑光一闪。

  他们很专业。一共四人,都是老练、娴熟、合作无间的专业人士。他们成对攻向他,两个攻左,两个攻右。他们两人一组——方便掩护彼此的后背。狩魔猎人选择了左边那两人。灵药挑起的冲动被狂怒取代。

  攻向他的头一个恶棍右手虚晃一招,随即闪身避开,让身后之人刺出极具欺骗性的一剑。杰洛特转体避开,从他们身旁掠过,剑尖划开后面那人的枕骨、双肩和背脊。他异常愤怒,因此下手极重。鲜血飞溅到旁边的墙壁上。

  前面那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后退,为下一对攻击者让出位置。那两人从不同的方向挥剑砍来,让对手只能挡住其中一剑,而另一剑必定会命中目标,杰洛特却没抬剑抵挡,而是旋身插入他们中间。

  狩魔猎人一个转体,利用惯性砍中对手的腰背,他感觉到自己锋利的长剑斩断了对方的脊骨,哀号声在小巷中回荡,剩下两人立刻向他攻来,狂风骤雨般的攻势让他只能勉强招架。他再次转体,退出那片闪烁的剑幕,但他没有背靠墙壁防守,而是发起了攻击。

  这一点出乎对方的意料,让他们没时间后退。其中一人作出反击,狩魔猎人旋身避开,同时反手一剑——他只靠风声就判明了对手的位置。他很愤怒。他的剑压得很低,对准腹部。剑刃正中目标。

  他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呼,但没时间回头细看。最后一个恶棍已经攻到他的侧面,用第四式挥出一剑。杰洛特在最后一刻挡住对方的剑:他站在原地,没有转身,而是向右使出第四式。那个恶棍利用这次格挡的冲力,半转过身,挥出一记凶狠的斩击。但他用力过头了,杰洛特早已旋身避开。杀手的剑比狩魔猎人的剑沉重得多,剑刃劈开空气,也带动了杀手的身体,冲力导致他转了个圈儿。

  杰洛特转体半周,在杀手身边极近处停下。他看到一张扭曲的脸,还有惊恐的目光。他很愤怒,长剑刺出,正中对手双眼之间。

  他听到夏妮惊恐的尖叫:她在江湖骗子家门前的吊桥上,正试图挣脱丹德里恩的手。

  里恩斯退到小巷深处,抬起双臂,举到身前,指间涌出一道魔法光芒。杰洛特双手握剑,不假思索地朝他冲去。术士立刻吓破了胆。他没能念完咒语,拔腿就跑,嘴里还叫嚷着令人费解的字眼。但杰洛特明白,里恩斯是在喊人帮忙。或者说,求人帮助。

  帮助随之赶到。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小巷,一栋屋子破败脏污的墙壁上,现出一道闪光的圆形传送门。里恩斯纵身朝它扑去。杰洛特也纵身一跃,他很愤怒。

  托布兰科·米舍莱呻吟着缩起身子,捂住被劈开的腹部。他感觉到鲜血从指缝间飞快涌出。弗莱维厄斯躺在不远处,片刻前还在抽搐,此时已不再动弹。托布兰科闭紧双眼,又再次睁开。但蹲坐在弗莱维厄斯身旁的猫头鹰显然不是幻象——它并没有消失。他又呻吟起来,转过头去。

  有个姑娘——从声音判断,还是个年轻姑娘——正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放开我!有人受伤了!我得过去……我是医学系学生,丹德里恩!放开我,你听到没?”

  “你帮不了他们。”丹德里恩用沉闷的声音回答,“狩魔猎人的剑不留活口……千万别去,也别看……求你了,夏妮,别看。”

  托布兰科感到有人跪在他身旁。他闻到香水和潮湿羽毛的味道。他听到一个声音,轻柔而令人安心。在那年轻姑娘恼人的尖叫和啜泣声中,他很难听清声音的内容。医学系……学生。如果那个学生正在尖叫,那跪在他身旁的人又是谁呢?托布兰科呻吟起来。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那个……狗……娘……养的,”他嘟囔道,“里恩斯……说……只是个……普通的白痴……但……那是个……狩魔猎人!……去……找……找人帮……帮忙……我的……肠子……”

  “安静,孩子。冷静点儿。没事了。已经不痛了。不痛了,对吧?告诉我,谁让你们来的?谁把你介绍给里恩斯的?谁推荐他?谁让你们蹚这摊浑水的?拜托,孩子,告诉我。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会好的。拜托,告诉我。”

  托布兰科尝到嘴里的血。但他没力气吐出去。他的脸颊贴着潮湿的泥土,他张开嘴,鲜血泉涌而出,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告诉我,”轻柔的声音还在重复,“告诉我,孩子。”

  托布兰科·米舍莱,十四岁起就是职业杀手,他闭上双眼,染血的脸庞露出微笑,然后他轻声说出自己知道的事。

  等睁开双眼,他看到一把细长的匕首,有着小巧的镀金握柄。

  “别害怕。”刀尖触到他的太阳穴时,轻柔的声音说道,“不痛的。”

  他的确没感觉到疼痛。

  狩魔猎人在术士进入传送门前的最后一刻抓住了他。杰洛特早已丢开长剑,空出双手,然后在飞扑中伸出双手,抓住了里恩斯的披风边缘。里恩斯失去平衡,这一拽令他身子后仰,迫使他蹒跚后退。他奋力挣扎,扯开一个个搭扣,终于挣脱了斗篷,但为时已晚。

  杰洛特右手一拳打在他肩头,迫使他转过身,又立刻用左掌劈中他耳朵下方的脖颈。里恩斯头晕目眩,但没倒下。狩魔猎人轻巧地一跃,揪住他,拳头狠狠捣中他肋骨下方。

  术士呻吟一声,身子瘫软下去。杰洛特抓住他紧身上衣的前襟,把他甩在地上,然后用膝盖压住他。里恩斯伸出手臂,张嘴准备念咒,杰洛特攥紧拳头,狠狠一拳砸下,正中嘴巴。里恩斯的嘴唇像黑醋栗一样裂开。

  “你已经收到叶奈法的礼物,”他用沙哑的声音说,“现在该收我的了。”

  他再次挥拳。术士脑袋弹起,鲜血喷洒在狩魔猎人的额头和脸颊上。杰洛特有些吃惊——自己没感觉到任何痛楚,但在战斗中,他无疑也受了伤。这是他自己的血。他没想过,也没时间察看并处理自己的伤口。他攥紧拳头,再次打在里恩斯身上。他很愤怒。

  “谁派你来的?你的雇主是谁?”

  里恩斯冲他喷出一口血。狩魔猎人又给他一拳。

  “谁?”

  圆形传送门闪着更加明亮的光,将整个小巷照得透亮。早在徽章剧烈震颤、发出警告之前,狩魔猎人就感觉了到门里涌动的魔力。

  里恩斯也察觉到门里涌出的魔力,察觉到即将到来的援助。他尖叫挣扎,仿佛一条硕大的鱼。杰洛特用双膝紧紧压住术士的胸口,抬起手臂,手指画出阿尔德法印,对准仿佛正在熊熊燃烧的传送门,这是个错误。

  没人走出传送门。只有魔力放射而出,而里恩斯接受了那股魔力。

  术士伸展的烧红的指尖射出几枚六寸长的钢钉,伴着响亮的噼啪声,埋进杰洛特的胸口和肩膀。能量从钢钉上爆发出来,狩魔猎人在痉挛中往后一跃。冲击格外强烈,他感觉到强烈的痛楚,甚至听到自己牙齿碎裂的声音,好吧,至少有两颗。

  里恩斯试图起身,却又立刻跪倒在地,只好朝传送门爬去。杰洛特艰难地喘着气,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术士转头看了看,摇晃着站起身。狩魔猎人也步履蹒跚,但他动作更快。里恩斯又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尖叫起来。杰洛特攥紧匕首,他很愤怒,非常愤怒。

  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抓住他,制伏了他,令他无法动弹。脖子上的徽章剧烈悸动,肩膀的伤口也随之抽搐。

  菲丽芭·艾哈特站在他身后约十步远,抬起的双臂各自放出一道暗淡的光——两道光照在他的背脊上,仿佛两只发光的铁钳,制住了他的双臂。他徒劳地挣扎,却无法动弹。他眼睁睁地看着里恩斯蹒跚走向传送门。

  里恩斯不慌不忙地踏进传送门的光芒,身影模糊,随即消失,片刻后,传送门消失了,让小巷重新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重黑暗。

  小巷某处传来野猫厮打的号叫声。杰洛特看着自己的剑刃——他正朝女术士走去,中途捡起了长剑。

  “为什么,菲丽芭?为什么这么做?”

  女术士后退一步。她还握着匕首,片刻前,她用它刺穿了托布兰科·米舍莱的颅骨。

  “何必问这个?你很清楚答案。”

  “是啊。”他说,“现在我清楚了。”

  “你受伤了,杰洛特。你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狩魔猎人的灵药麻痹了你的痛感,但瞧瞧你的血流得多厉害。如果你冷静下来,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伤?活见鬼,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别再靠近了。再走一步,我就只能……别再靠近我!拜托!我不想伤害你,但如果你继续靠近……”

  “菲丽芭!”丹德里恩抱着哭泣的夏妮,大喊道,“你疯了吗?”

  “不,”狩魔猎人吃力地说,“她神志清醒。她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干吗。她利用了我们,背叛了我们,欺骗了……”

  “冷静点儿。”菲丽芭·艾哈特重复道,“你不明白,也用不着明白。我做了该做的事。别叫我叛徒,因为我做这事,正是为了不背叛远远超出你想象的伟大事业。伟大而重要的事业。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该死的,杰洛特,你还站在血泊中,我们却在东拉西扯。冷静下来,让夏妮好好看看你的伤。”

  “她说得对!”丹德里恩大喊,“你受伤了,该死的!我们得给你包扎伤口,然后离开这儿!你们可以回头再争论!”

  “你和你伟大的事业……”狩魔猎人不理吟游诗人,只顾蹒跚着往前走,“你伟大的事业,菲丽芭,还有你的选择,就是在受伤之人说出你想知道而我却不知情的事之后,冷酷地捅死他。你的伟大事业就是里恩斯,为了不让他泄露雇主的名字,你帮他逃脱,让他可以继续杀人。你的伟大事业就是本不该送命的满地尸体。抱歉,我的表达不够准确。他们不是尸体,只是无关紧要的小节!”

  “我就知道你不明白。”

  “没错,我不明白。我永远不会明白。但我明白这一切的目的。你们的伟大事业、你们的战争、你们拯救世界的努力……你们的目的能为你们的手段正名……竖起耳朵听好了,菲丽芭。你能听见号叫声吗?那是野猫为了它们的伟大事业厮打的声音。为了独享一堆垃圾的所有权。我不是在说笑——那边正鲜血四溢、猫毛横飞。那是一场战争。但我懒得关心这所谓的战争,无论是猫的还是你们的。”

  “你想得倒美。”女术士嘶声道,“这一切很快就要跟你扯上关系了——比你想象的更快。你也要面临一场抉择。亲爱的,你与命运的纠葛比你自以为的深得多。你以为你接纳的只是个孩子,是个小女孩。可你错了。你接纳的,是随时可以点燃整个世界的火焰。我们的世界。你的、我的,还有其他人的世界。你必须做出选择。就像我。就像特莉丝·梅利葛德。选择吧,因为你的叶奈法也必须选择。叶奈法已经做出了选择。你的命运掌握在她手里,狩魔猎人。是你亲手交到那双小手里的。”

  狩魔猎人的身体摇晃起来。夏妮尖叫一声,挣脱了丹德里恩。杰洛特伸出手,示意她不要靠近。他站直身体,直视菲丽芭·艾哈特的黑色双眸。

  “我的命运,”他费力地说,“我的选择……我告诉你,菲丽芭,我已经做出选择了。我不会允许你们用肮脏的诡计把希瑞牵连进去。我警告你。谁敢伤害希瑞,谁就会跟躺在这儿的四个人一样,落得同样下场。我不打算发誓,也没有可以发誓的对象。我只是在警告你。你指责我是个糟糕的监护人,说我不知道如何保护那个孩子。但我会保护她。尽我所能。我会杀人。我会无情地杀掉....”

  “我相信你,”女术士轻轻笑道,“我相信你会的,但不是今天,杰洛特,更不是现在。因为你很快会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夏妮,你准备好了吗?”

  ——————我是准备好的分界线————

  对于费恩来说还有些困难的宝石剑构造,在美狄亚看来不是太过艰难,为此费恩付出了身上所有的宝石,构造了一把使用次数不是很多的劣质宝石剑,由于美狄亚拥有阵地作成A的能力,以劣质宝石剑为基盘构筑了一个能够开关的“移动神殿快速布置核心”,用于解决在多处据点之间转移之后安全问题。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对Assassin造成阻拦,但是我们要比Assassin隐藏得还深,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费恩插着腰对美狄亚说道。

  “啪啪啪!”美狄亚配合地鼓掌。

  费恩小手一挥,“作战第一步!我们去给你买衣服!”

  “我年龄那么大了不好挑选合适的衣服呀.......”Caster低下头捂住脸,有些害羞。

  “美狄亚你现在可是最有魅力的时候哦,我可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呢。”费恩不知道怎么回答,反正夸奖就对了。

  “唔哇!”美狄亚忍不住抱住费恩亲了一口。

  “美狄亚你保持实体化,牵着我的手,我们去伦敦买衣服吧。LondonOxfordCircus的那家Topshop肯定能买到居家的衣服。TedBaker的风格比较可爱一些,你的香水什么的也能在那买到。美狄亚你比较瘦,我们也可以去AllSaints买些比较复古朋克风格的衣服,KarenMillen买些小礼服也是比较好的,至于内衣.....唔!”费恩止不住得有些啰嗦,想把一切都安排好,结果被美狄亚制止了。

  “小御主,Servant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啦。”美狄亚抱起费恩让他坐在自己面前,整个人向前拥抱着费恩,费恩也在这种温暖的氛围里有些晕乎乎的。

  “因为美狄亚你是最美的呀,最美的人,当然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了。”费恩的手轻轻抚摸着美狄亚的脸颊。

  虽然距离互相坦白自己的心意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虽然费恩年龄还小身体不允许,但是一些亲密举动的频率则与日俱增,空气都要染上呼吸之间粉红色了。

  “咳咳,走吧,美狄亚,我们传送去伦敦吧,然后我带你去一家我很喜欢的意大利菜馆。”费恩牵起美狄亚的手,带着美狄亚在伦敦街头买买买,由于费恩制作的礼装实在是实用,增加基础属性的长效礼装是十分难得的,资金还算充裕,不需要动用肯尼斯给的圣杯战争经费。虽然肯尼斯之后知道了费恩返回伦敦,但是想了想第二法的作用,也没有说什么,反正时间与空间对于第二法来说都是外在,总会赶得上的。

  傍晚的时候,费恩带着美狄亚入住了以蓝色穹顶教堂而闻名于世的伊亚小镇上的KatikiesHotel(克恩斯瓦托日姆酒店)。美狄亚和费恩浸泡在房间的室外泳池之中,微醺温暖的夏日海风拂面而过,喝着下午购买的冰镇Riesling(雷司令)葡萄酒,舒适得眯起眼睛。

  “费恩,你说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美狄亚轻抚水面,突然有些感叹,“我担心......”

  “没关系的,美狄亚。”费恩抱住Caster,两人零距离的接触让体温有些升高,“圣杯不是必需的,即使一切行动失败,也可以使用此世之恶进行受肉。但是你只有被召唤而来的灵基拥有对我的记忆,我不会让你出事的,美狄亚。”费恩认真地看着从者说道。

  “小御主,我该补充魔力了......”美狄亚低头看着面前的御主。

  “我不是无限魔力么,你怎么!不行不行,我年龄还小!”

  “我在魔药制作上还是不错的啦!快,喝下去!”

  “唔!”

  费恩最近每天早上都是在纠缠的肢体中醒来,虽然魔药可以让他暂时成为成年人,但是持续时间并不是很长。

  “你醒了呀。”美狄亚低下头。

  午后,费恩与美狄亚洗去身上的污秽,又花了一些时间,到了餐厅里享用了午餐过后,下午又花时间在酒店推荐的私人桑拿房中,处于热恋中的人们往往是分不开的,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

  “美狄亚,我觉得我们应该需要准备研究一下术式了,不然我担心我是用血脉法术会被人追踪。”费恩揉了揉腰,对赤身侧躺在床上的美狄亚说道。

  “屏蔽血脉法术的魔力波动不难做到,重要的是每次血脉法术使用后都需要重新恒定而已。”Caster玩弄着费恩的白色长发,还把头发打了个结。

  “那就意味着,除非像这个世界有抑制力不会被入侵,不然我就算使用血脉中的闪现术都会被追踪?”

  “所以,你在异世界还是需要构建法术,血脉法术只能当做应急使用的了。”美狄亚一边尝试构筑血脉屏蔽术式,将其附着在费恩身上。

  “好吧,那我们就等着圣杯战争开始吧,美狄亚你应该可以抢夺令咒强行契约一个Servant吧,等到间桐家召唤出Berserker我们就去抢夺契约吧。”费恩尝试着发动血脉法术,术式立即被冲破,他只好自己尝试再次构筑。

  美狄亚抱住费恩的腰,说道,“你真的不那么看重圣杯么?”

  “圣杯于我没有太大的需求,我所有需要的知识都有来源,九环许愿术有生之年就可以接触到,命运这个终极命题才是我所追求的。”费恩擦了擦手,抚摸着美狄亚淡紫色的头发,“如果你想要,那我们就去抢,没有关系的,冬之圣女羽斯缇萨·里姿莱希·冯·爱因兹贝伦的魔术回路就是构成冬木市圣杯的基础,我们可以先去解析记录圣杯构成,之后圣杯战争的胜负与我们关系就不是很大了。”

  “好啦好啦,听你的。”美狄亚把脸贴在费恩的胸口上,幸福地闭上眼睛,费恩也脱下衣服,与美狄亚亲密无间地进入了梦乡。

  之后几天费恩与美狄亚都在爱琴海边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偶尔返回冬木市就是遣散了柳洞寺的众人,解析大圣杯的构成。

  “所以冬之圣女的魔术回路就是许愿术的法术结构咯?”柳洞寺的房间里,费恩看着纸上令人头晕的图案,这种高维度在低维度上的映射结构是目前费恩所接触不到的,具体工作只能由美狄亚进行。

  “可以这样说,结构不同但是效果相同,而且与英灵座相互连接,我猜测还有一个连接圣杯与现世的装置,可以填充进七个英灵,打开通往根源的道路。”美狄亚悄悄看了眼费恩,发现费恩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之后,语调欢快地提高,“据说爱因兹贝伦家想要通过圣杯成就第三法,那连接现世的东西肯定在爱因兹贝伦家,对于平凡的魔术师来说是个很方便的工具呢。”

  “据我所知那是小圣杯,也是天之杯的基础,第三法的基础,需要配合礼装天之衣才可以发动,不过代价极大。”费恩摆了摆手说道,“就让爱因兹贝伦家继续他们永远无法达成的悲愿吧,虽然这次要解决他们惹出来的麻烦。”

  “美狄亚,我们需要一场戏剧来转移视线,通过一场假死来伪装失败,一次御主与从者之间的对调来达成我们最终的目的。”

  “小御主,那就听你安排好了。”美狄亚抱着费恩靠在沙发上,用力汲取着御主的体温。

  费恩抚摸着从者的脸颊:“安心吧,美狄亚,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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