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日后,大唐历乾元二年五月二十五日,清晨寅时初。
此时库法城头上灯火璀璨,十分明亮。每隔三丈,就有一个火盆,里面放了充足的燃料,保证火焰一夜都不会熄灭;与此同时,值守的将士手里都举着火把。
火把与火盆相结合,将整个城头都照射的几乎没有一寸阴影。
在火光照映下的,除带有斑斑血迹的城头砖石外,还有许多大食兵。每隔不到一丈距离就有一名大食兵值守,还不停有巡逻军队走来走去,防范着敌军偷袭,也监察着固定值守的将士偷懒。
正如刘琦与李珙闲聊时说的那样,因为库法城是大食国最后的壁垒,所以所有权贵都竭尽全力守城;大食兵与城中百姓因为听说过安西国过去对待大食兵的行径,也因为将领们非常大方,都尽力为守城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种情况下,大食人不仅白日与安西军、拂菻军交战非常卖力,夜晚也全部尽忠职守,绝对不敢有任何偷懒的举动;即使有少数人偷懒,也会迅速被旁人发现,被举报,然后去做最苦最累的活还没有工钱。
同时,并波悉林等四人也偶尔会在夜晚偷偷出现在城头,检查将士们是否有疏漏。比如今晚。
“好,很不错。”并波悉林适才穿着一位什长的外衣跟随一位百夫长在城东靠近幼发拉底河的城头走了一遍,回到休息的地方后对今晚负责东城城头的千夫长说道:
“没有任何一名士兵偷懒,所有人都时刻注意城外,防备安西军或拂菻军偷袭。做的很好。”
“多谢大埃米尔夸赞。”千夫长立刻说道,不过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受到上官夸赞时‘面带喜色’。毕竟,以前守的是战利品,现在守的命,只要安西军没有退走就不能说守住了,不值得露出高兴的神色。
并波悉林也习以为常。地位越高,身上的担子、心里的压力越重,一脸严肃的表情是正常情况,不值得在意。
“现在是凌晨3点,再过大约一个小时,天就会发出亮光。那时是最容易受到偷袭的时候。
所以你不仅不能放松,还要更加严格的督促士兵们。”
“是,属下明白。”千夫长答应道。
“当然,我也明白,与安西军开战已经将近四十日了,这么长时间的交战,所有人都非常疲惫,想要休息。
尤其我军在守城,安西军如果某一日不想攻城,或者只是做做样子,只需要安排少量士兵防范我军即可;可我军需要动员大量士兵严加戒备,以防安西军忽然猛攻或偷袭。
所以我军士兵积累的疲惫还要多于安西军,安西军士兵现在的精神状态应该普遍好于我军士兵。
但这也没有办法,守城的优势已经占了,不可能完全派出劣势,只能坚持。
你可以和士兵们说,这么长时间的交战,安西军和拂菻军也快撑不下去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退兵了。
等他们退兵后,所有士兵就可以完全放松的休息了。”
“我知道,这段日子一直在这样鼓励士兵们。当然,还有物质激励。”千夫长又回答道。
“我差一点忘了物质激励。”并波悉林一拍脑袋,说道:“按照我与亚拉里等人商量的结果,从今晚起,所有夜晚值守士兵的奖励再增加一枚银币。明天天亮后立刻发放。”
“是。”千夫长这次的回答终于多了一丝生动。
并波悉林见状点点头,又吩咐几句,换回自己来时的穿着,要离开城头,回到住所。
他与几名侍卫重新出现在城头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一来,所有士兵都盯着城外,没空管身后经过的人;二来,并波悉林来到城头时穿的就是一般将领外衣,没有显露自己身份。
“再坚持几日,坚持几日,安西军一定会退兵的。安西军退兵,拂菻人也会撤走。这一战就结束了。”看着众士兵,并波悉林又喃喃自语几句。
“你们说,安西军过几日会退兵?”他又忽然询问自己的侍卫。
“将军,我说不好。”为首的阿贝德想了想,摇头道。
“我们说不好。”侍卫们纷纷说道。
“猜一猜。”
“不敢猜。”
“随便猜一猜。”
“将军,我觉得安西军不会很快撤走。”被并波悉林不知为何发了神经、一定要他们猜的情况下,阿贝德只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理由?”
“到目前为止,安西军的损失似乎还不大,而且其中大多是昭武九姓与波斯的兵,他们最重要的那支军队死伤很少,还能打下去。
第二,他们的粮食可以从附近征集,一时还不会缺乏粮食。
第三,我的感觉,安西军主将似乎一定要夺取库法城,不到不得不的时候不会退兵的。
而且,”阿贝德咬咬牙又道:“最近十几日,安西军的攻势都很松散。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退兵的先兆,可根据安西军以往的作为,他们应该在谋划一个计谋,想要一句打败我军、夺取库法城。”
“你说的很对,是我乐观了。”并波悉林沉默一会儿,说道:“那你觉得安西军的计谋是什么?”
阿贝德再次推脱。可并波悉林执意要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迫不得已,他说道:“属下觉得……”
但在他的话说完前,城头忽然响起嘈杂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