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集中起来做事以后,蒲素才有空考虑自己马上就要参加的那个76号组织的活动。对于那个机构的内部资料有限,而外界流传的一些消息传到他这里其实也早都走了样。最了解76号情况的除了他们自己人,另外的其实还得算是他们的老对手——军统。而陈功书不知出于什么心态,76号的情况一直对他含混不清,没有过多的交代。
关押在地牢里的三个叛徒,其实他一直都没忘记。不时地还在看守那里过问一下,起码保证他们都活着。这边的看守都是白俄担任,送饭送水时都穿着行动服戴上面罩,一句话也不说。
为此,在兴建中的农庄里蒲素也要求在河岸边修建一个封闭牢房,设置闸门,一旦开闸即刻变成水牢。以后刑讯和审问工作由那边的政工干部接手,他和老任都不参加这种事务了。
现在农庄里已经造起了固定建筑,原先的窝棚还在。蒲素让队员押着这三个臭气熏天的叛徒,连夜送到了农庄,让那边接管进行审讯。
特地和那边的政工干部说了,需要问出他们所有的一切。包,出生至今的大小事情。在哪出生,家庭情况,在哪求学,怎么加入的军统,又怎么参加的76号,之间接触过的所有同学、同事,哪怕是只听说过的,所有知道的一切都要详细写下来。
地库这里不能让他们久待,虽然地牢是在单独的角落,难免也能听到一些动静。这三个叛徒交代完毕以后哪怕不处决,这辈子也只能在他们的监管范围里,是绝不可能放出去了。
三个人里那个叫徐恩佐的家伙,之前在抓捕的时候被打出了内伤。到现在也没痊愈,嗓子里刺啦刺啦的像是拉着风箱。蒲素是没想过让白大夫去给他治病,反正也死不了。没想到这家伙生命力很是顽强,居然挺到现在。去了农庄,那边的卫生员可以给他发点药,毕竟现在药品也宽裕了一些。
接下来他交给了童川和成华一项任务,让他们对乔纳德的商行进行打探。彻底调查清楚他本人以及商行的来龙去脉,然后让李文娟从商业层面也加以配合调查。
他对美国人说起来没啥成见。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不是吃素的。说到民族屈辱史,有一个算一个,近现代中国历史上只要船坚炮利的国家,都能骑到我们头上来一泡。且主要都集中在满人统治的大清时期。而在华夏民族强盛时期,其实对周边差不多也和那些列强一样做了同样的事情。
”落后就要挨打!“个人主观情绪太过强烈,实际上很多时候于事无补。他和顾楫都是留洋开过眼界的人,尤其是他在苏联见到那边的军事建设,更是觉得靠情绪和嘴皮子是无法救国的。
否则像他和顾楫那样的出身,完全没有理由走上现在的道路。某种程度上他们都背叛了各自家庭所代表的阶级,等于是在自己推翻自己。
现在上海滩上的各个国家,都代表着各自国家的利益,围着上海这块蛋糕抢食。他们之间因此产生的冲突,本质上是分赃不均。日本先是局外人,在当初的八国联军里出力最多,所获却最少。
作为东亚人,他们无法忍受中国这块肥肉被西方人分割。所以,在拥有了一定军事实力之后,包围了上海的日本军方对这些西方传统列强的态度非常强硬。
他们表面上打着”东亚共荣“这个幌子涂脂抹粉,企图蛊惑中国人民放下戒备,接受他们的政治洗脑。他们起先以温和的态势进行哄骗,没有达到效果后,终于露出了獠牙,制造种种借口,自导自演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而汪伪政权正是以这个借口为名,打着这面可笑的旗号行着卖国求荣的叛国之事。大言不惭、死不要脸的口口声声他汪某人甘愿背负骂名,实则是为国为民……
所以,不管乔纳德是美国人还是英国人、法国人,只要愿意和他这边交易,实际上能起到帮助抗日的作用,蒲素都不排斥。用缴获的烟土换取物资和装备,或者直接是现钞他都可以。
唯一的要求就是这批烟土不能销往国内。除了中国以外随便乔纳德运到哪个地区他都不管,只不过决不允许在境内销售。
其实经过他这次行动,甚至直接摧毁了运毒船,这一条从四川过来的国内运毒线已经完全断绝。市面上中档以上的烟土,重金难求,价格已经炒作的非常高昂。而那些低档充满着杂质,其他地区的烟土也涨价了不少。
乔纳德的家族企业是一家名为”鹰冠“的商行。商行徽记应该就是族徽,一只夸张的非常凶悍的爱尔兰苍鹰。其实爱尔兰人本身也是一部血泪史,他们自己的独立战争打完也没多久。爱尔兰独立战争,又称英爱战争,是一场爱尔兰共和军在爱尔兰发动的游击战,
1919年1月21日,共和军志愿者在丹·博林的带领下,杀死两名皇家爱尔兰保安团成员。在蒂珀雷里郡的Soloheadbeg,二人拒绝交出他们看管的葛里炸药寄存处。
虽然当事人是在自主行动,这被广泛认可是独立战争的开始。
三天之后蒂珀雷里郡宣布军事管制。枪声打响的同一天,国会在都柏林市政厅召集会议,批准1916年独立宣言,发布一篇新的独立宣言,要求英国撤军,以及呼吁“世界上的自由国家”承认爱尔兰独立。1920至1921年,共和军与英国部队之间的游击战死亡人数超过1400人。其中有363名警察,261名英国正规军,550名共和军志愿者与大约200名平民。
虽然乔纳德的家族早就迁移到了美国,但是对于故国发生的一切都有体会,同时对现在发生在中国国土上的战事也充满着同情,或许正是因为感同身受。
第二天李文娟就找蒲素汇报,根据商会反馈的消息,这个”鹰冠商行“,确实是美国在上海,数一数二的医药以及器械的进口商,而乔纳德是家族的合法继承人,这种世袭的家族,都有爵位。只等在位的伯爵一命呜呼,到时候他就是乔纳德伯爵了。
蒲素上次在医院接触他的时候,就听他说起过家族商行做的是医药生意。如此看来,有了他这条线,以后医药的渠道到是有了一个新的通路。只不过,既然之前已经运走了一船药品和设备,他现在迫切需要的首选物资是军火。无论是他这边增强实力还是运往边区,都是一等一的需求。
原本顾楫攒下的家底,还多亏了那个万国商团白俄联队的头目——莫洛科夫。现在那些库存用一些,就少一些。而农庄和作坊都需要加强武备,来的这些队员,出发前边区只配发了少量武器,用以路上的自卫。到了上海以后,已经被蒲素收缴入库。
那些老旧的武器在上海实在没什么用处,想到根据地的武装就依靠这些枪械和装备精良的日寇作战,蒲素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常凯申麾下有着德制装备的建制军团尚且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根据地里东拼西凑而来的杂牌武器,面对扫荡,形势就更加严峻了。
李文娟走了以后,等到晚上听取了童川和于大宝的汇报后,他指示童川以李文娟这边”通洋商行“下属一家商社的名义立刻和乔纳德取得联系。他交给了童川一份清单,上面列着缴获来的烟土所有库存和等级,包括产地都标的清清楚楚。
交易的内容首选是武器,轻重火力,哪怕是大炮坦克,只要那边能弄到的都在交易范围里。而且这只是开始第一单,他让童川自信一点,和乔纳德表达出日后这边还会有大量的烟土供应。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在国土内进行贩卖。
同时,他需要童川不能表明自己身份,如果乔纳德误认为他是军统方面的人,就表现出不置可否的态度。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行了。
童川是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小伙。国立南开大学的高材生,因为东三省沦陷,感慨中国之大,竟容纳不下一张书桌,愤而投笔从戎加入了中共。他有良好的英文基础,说话办事时的情商极高,在他的队员里也属于是特别受到他器重的弟子之一。
这个队员原本的侧重点就在搜集情报,和郑为芝组成搭档更是侦测的绝佳组合。蒲素有点担心他和郑为芝发生些什么,所以也把两人抽调,让郑为芝和成华待在他的小院里,而不是童川。
纪律一旦制定,就针对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如果得意弟子触犯了规定,到时候无论如何都会非常为难。所以,防患于未然,把隐患扼杀在苗头里,对大家都好。
很多事情一点就透。中国人说话办事的方式历来如此。郑为芝和童川应该都知道了蒲素的意思,现在两人之间甚至刻意回避,避免接触。蒲素看在眼里,也只能在心里喟叹一声。
时局如此。形式复杂,斗争严峻,无论哪一点,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展开一段感情。感情一旦发生变化,会引起很多事情上在决断时出现非理性的选择。如果他们能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天,他会亲自给两人做媒,做他们的证婚人。
而在这之前,都要老老实实收起那些想法,把心思投入到工作之中。
乔纳德这时已经出院回到了商行,那个医院已经被洗劫一空,药品反而还没他仓库里的齐全。所以,在第二天他的办公室里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作为爱尔兰裔美国人,乔纳德对于祖国的概念比较单薄。哪怕身为贵族,在美国这个移民国家,爱尔兰裔也没有受到什么重视,甚至还不如非英语国家的意大利人和说法语的那些家伙。
家族所从事的医疗行业让他不可避免接触了不少德国人。战前的德国充斥着大量的地下黑市医药贩子,而这些人往往又和军火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拜耳医药发明的一些药物,其实主药就是吗啡。一个名叫泽尔蒂纳的德国屌丝化学家将吗啡从鸦片中分离出来了。但他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他将罪恶的手伸向了被窝······那条陪伴他的狗,旺财服用后连睡两天。而后又把自己当做小白鼠,顿时不省人事,真亦是梦,梦亦是真,就是我们说的“飞”啦。
因此,这位非著名化学家就以希腊神话中梦神摩尔菲斯的名字,将这种新发现的化合物命名为吗啡。
之后,他也算后继有人。德国一个叫做霍夫曼的博士,在合成海洛因的同年,第一次合成出值得拜耳吹一辈子牛的阿司匹林前体。所谓一手创造天使,一手引来恶魔,大概就是这个节奏。
研究结果表明,其止痛效力远高于吗啡,可明显抑制剧咳、哮喘和胸痛,安定患者情绪,且“无明显不良反应”。天赐“神药”,真是要发大财啦!
拜耳开始大规模生产这种包治百病的特效药,并正式注册商品名为“海洛因”,该名称源自德文heroisch一词,意为“女英雄”。
所以,烟土在乔纳德这里可以直接走私运到德国,在那边被提炼出现代”神药“。而那些烟土在德国不仅可以换来德国制药出产的各种西药,还可以弄来军火。因为,这两样东西都是硬通货,全部具备流通性质。
那次医院的”邂逅“让他对蒙着面的蒲素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这位蒙面的”中国绅士“在他看来不仅神秘,而且风度翩翩,非常有教养。
难得的是还说着一口流利的伦敦上流社会的英语,让他这个操着粗鄙美语的爱尔兰人居然还有了点自惭形秽的念头。
对方哪怕在抢劫时还都保持了难得的风度,不仅毫不慌乱,甚至在洗劫的同时。还抽空谈了谈他非常感兴趣的生意。
他到中国也有些年头了,这样的中国人,实在是一个都没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