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头,啥都是虚的,只有手里有枪杆子才能活得有尊严。滋水县这个破地方,历史上就是长安城的东南门户,无论那股子势力想要入长安,都不会放过滋水县。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要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
陆仁炳闲的时候也曾经看过那篇叫做《白鹿原》的巨著,陈老先生的大作,已经尽量的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苦难写得无比深刻,但仍然有那么七八年的空白被他忽略了,是这几年太平无事吗?恰恰相反,着六七年正是军阀混战的关键几年,那片土地上来来往往的兵匪,简直数不胜数。只不过,这些事情似乎乡村里的百姓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实际上的情况确实,那些苦水只是没有涉及到主角团们而已。或者说作者只是为了让主角团们参与更重大的历史事件,才让他们跳着活过了那几年。
但是现在对于陆仁炳而言,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军阀混战年代。他可不认为有什么剧情的力量可以保佑他和田小娥还能向原著里那样活着等到一幕幕大事件开启。
他是苟了一点,但前提是要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才能苟起来。滋水县现在是军阀混战的前线,将来会是国共拉锯的焦点,注定会有很多人会在这无休无止的枪炮声中灰飞烟灭。
所以乱世刚起,陆仁炳先要握住自己的枪杆子,保护好自己和家人。那个土匪窝子,就是自己最好的着手点。白鹿原南边就是秦岭山区,适合土匪藏身的地点多如牛毛。
清代以降这里的匪患就没断绝过,仅滋水县内大大小小的匪窝就不下十几处。民国以来天下大乱,土匪窝子的行市更是水涨船高。比较大的匪窝有两处,一处在葛家沟,大约有五六十人,又快枪十几条。另一处就是陆仁炳要去的夹皮沟。
夹皮沟的寨子年头不长,最初有十几人,辛亥以后,来了一个比较厉害的头领,做了几回大买卖才开始兴旺起来,现在有三四十人,四五条快枪。
不要问为啥这里的土匪怎么这么不成气候,三五十人就称巨寇了?那搁在东三省,屁毛都不算啊。
没办法,谁让这八百里秦川太肥沃,民风又淳朴,但凡有点品性的人,都能找到一份正当的活计,老老实实当良民。
当土匪的无一不是作奸犯科,再外头没脸面混下去的混帐才干的。也就是民国了,乡村乱了体统,活不下去的人太多了,匪徒们才起了势。
以前一个山寨有个五六人,就了不得了。土匪们平常也扮作良民,耕织为业,等踩盘子的踩好了,大家才拿好家伙事,干他一把买卖,发上一比。跟东三省那些干到东北王的大柳子,根本就没法比。
陆仁炳正是看上了这伙人枪,他要把他们抢过来成为自己的立业之基。夹皮沟,在白鹿原的南缘,距离白鹿镇有五六十里,距离将军台也有百二十里。陆仁炳打算今晚就要在夹皮沟落脚。
因此马不停蹄的赶路,路过成台村的时候,他打了站,因为介绍他来郭举人家做工的嘉道叔,在那里一个财主家做长工。他必须得给人家打个招呼。顺便让他给家里捎个信,说他不回去过年的事。
他在村子外一个隐蔽的地方将田小娥和行李放下,给她脸上,脖子手脚上抹了灰泥,弄乱了她的头发,又让他换上破烂烂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像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讨饭妞了,才罢手。又把他的那床黑出油泥的被卧,翻出来蒙在田小娥的行李上,做好伪装。
田小娥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笑嘻嘻的任凭陆仁炳打扮她,一点也不嫌脏。
“娥子,你现在就是个家里遭了灾的讨饭妞了,见了嘉道叔啥也不要说,就听我安排就行哈。”
“嗯,我都听你的!“
收拾停当,陆仁炳就推着新鲜出炉的柴火妞去寻鹿嘉道。
鹿嘉道做工的财东家姓李,他住在人家的马棚里,这也是惯常应有的道理。到了门口,陆仁炳喊出了鹿嘉道。
“黑娃,你咋来了,不是说今年不回家了,在郭举人家过年了么?咋这又大包小包的,这是干啥去?”鹿嘉道是个三十多岁的面色黝黑的壮汉子。短发没有胡须,脸上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画成了沟沟壑壑。
“叔,这不是郭举人家的小姨娘昨晚,不知咋地突然故去了。郭举人嫌我在那里碍眼,就寻了借口不让我干了,我也正好不想干了,就回来了。”
“工钱可开够了?”“够了,够了,郭举人是个敞亮人,叔你介绍的财东真是不错。”
“那是,你不会是做啥事,惹了人家郭财主了吧,黑娃咱可是卖力气的,名声比天大,可不敢坏了名声,以后就没人找你做活计了!”
“看你说滴,叔,咱黑娃干活没得说,郭举人也器重额,前些时日郭举人还教我骑马嘞。只不过是额,前几天在街上捡了讨饭的妮子,想弄回家里做婆姨。就把他带回了马棚,谁料想这郭举人家就死了女人。他嫌俺寻着女人克人,就要撵额走嘞!这也是么的办法。”
“那你可是恶了这郭举人了,就是这个女子,家是哪滴?”鹿嘉道看了一眼黑不溜秋的田小娥,模样看不清楚,前凸后翘的样子倒是个好生养的,黑娃倒是好运道。像他们这种常年给人做工的,路边能捡到个女人,其实也挺不错的。鹿嘉道也没多想,他可不认为黑娃这个憨厚朴实的年轻娃,已经做下整个白鹿村人都没做过的好大事,勾搭了人家的小老婆。
“她也说不清,只记得是这原南头的山边边上,不知道咋流落出来的。这不我寻思着带着她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家人。”
“那她脑子不会有问题吧!黑娃你这大小伙子可不敢寻个傻子回家。”
“叔,你放心,没问题,她是城里闹兵灾的时候,被冲散了才流落街头滴,人不傻。叔你回头给额大,给额娘捎个信,额今年就不回去了,回头明年啥时候,俺就带着媳妇去看他们。工钱俺还有用,就不给他们捎钱了哈。额这就走,不耽误你忙嘞。”陆仁炳说着就要走。
“你这娃咋这就走,吃完饭喝口水再走!”鹿嘉道说着就要让陆仁炳。
“叔这又不不是咱家,啥都不方便,年节底下,东家家里活计多,额就不耽误你了,回村里了,额在去你家里孝敬哈!”陆仁炳架起车,招呼田小娥,开始上路。
“那行,黑娃你就先走,你万事小心,你大那里,我会把信捎到的!”
“好嘞,叔再见!“
田小娥坐上车,陆仁炳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正在琢磨事的鹿嘉道,总感觉哪里不对。琢磨了几回,也想不明白,就回身干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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