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六·旧时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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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双被吓了一吓,但很快镇静下来,她手中举着晃眼的油灯,朝前照去,看见灯光下照在她自己身前的,一抹暗沉的影。

  抱膝而坐的少年,偏头看着她。

  油灯昏暗的光晕在他偏金的眼眸中流转,像是流淌着一片渐趋凝滞的澄澈清光。

  “你怎么在这里?”单双认出这是白天那个怡风,却没想到他也和自己一样睡不着。

  “习惯了睡不着而已,坐?”怡风招了招手。

  单双依言坐下,油灯摆在她的身旁,光芒沉寂坠落下去,她渐渐看不清了这个人的面貌。

  “噗。”

  轻微的,如同夜下萤火虫一般星火一般的光芒亮起来了,单双抬眼,看见少年眼中恍若有生命一般的微光。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是两个睡不着的人偶然相遇。单双似乎对这个人很熟悉,但此时却开不了口,像是说一句话就会变得很奇怪似的。

  但此时,怡风却先说话了:

  “……我没想到你能追我到这里。”

  他说着,略长的黑发贴着鬓角,微闪的星光点缀在他那一双无暇的手上。

  “你搞错了,这里是我先发现的地方,夜晚也是我睡不着才来的领地,不是为了追你而来的。”单双觉得这个人有些自以为是了,他们不就是普通长大的勇士一代的关系,又不是青梅竹马,很熟吗?

  “不是……”怡风瞥了她一眼,而后略带复杂地收回了目光:“现在的你,应该听不懂我说的追,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还是哪里,村里啊。我们长大的地方嘛。”单双说。

  怡风没说话了。

  “……是不是因为后天就要去讨伐恶龙了,所以紧张?”单双见人没搭理她,继续道,手中还下意识追逐着空气中点点的微光:“没关系的,会成功的。有我在,没有失败的事。我们不会像之前的一代代勇士一样……最后七零八落,黯然终老的。”

  “百分百任务成功率吗?”她听到了旁边人略带笑意的回音。

  “什么?什么成功率?”单双皱皱眉:“听不懂。”

  “没事。”怡风收起了手里的光,站起身。

  “你要走了吗?”单双不管这人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扭头向他的背影看去:“这么快就想睡了?我还不困呢。就这?”

  怡风轻缓的脚步没停,只是背对着单双,朝她挥了挥手:

  “加油哦,永远……追求着胜利的女孩。”

  “自来熟!”

  单双呸了一声,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能说出这么恶心的话的。

  ……

  他们一行七人,依旧聚集在村口,不过这回可就不是上课了,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只是放下剑,围坐在古老的树根旁,听着烙大侠说他以前的故事。

  “上一代的勇士……也就是我那一代,去讨伐恶龙的时候,也像你们差不多大……”烙大侠呷了口陈茶,砸吧着嘴,眼神悠远,一瞬回忆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

  “那老师,他们有我们强吗?”御璇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

  “没有。”烙大侠笑着道:“你们这群孩子,算是我听说过几代勇士中最强的一代了,尤其是单双这孩子,我那一代,就算几个加起来,都不及得上她一个,更别说你们全部了。”

  御璇眼神带着羡慕和嫉恨,扫了单双一眼。

  单双全当没看见。

  “当时……领头的,是我队长。也是我们那一代被授予“最强勇士”之名的青年……他那一手剑使起来,锐气四溢,可比当时的我要强多了……”烙大侠似陷入了回忆,茶都渐渐凉了下去:“还有那年那意外加入的姑娘……那巨弓,百发百中,每次去村外狩猎都能夺得头名……会一点治愈术法的青青也是,我们在练习中根本就不担心受伤……”

  七人静静地听着,没有人开口打断。

  “村里的人对我们寄予无比的厚望,我们的老师也是上上一代存活下来的勇士,他倾尽一切去教我们战斗……就像我如今对你们做的一样。”烙大侠微微叹息:“那时的我们,一行七人,那叫一个意气风发,那日送行之时,整个村都在为我们祈福……”

  “那为什么……最后失败了呢……老师可以具体点说说吗?虽然有些不礼貌,但可能对我们讨伐恶龙有所裨益。”一直沉默寡言的刘骊开口了,他抱着自己膝上那一道锐利的铁剑,似有所思。

  “原因啊……”烙大侠的手在茶杯边缘磨了磨,昏暗的眼中满是悲伤:“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我们通过森林中的道路,来到了岛屿的最中央,见到了那头恶龙……”

  “……但是,后面的一切,我都忘了。”烙大侠垂头:“真的……记不起了。我只记得那满天的红,身上创口的痛,走路留下的血……还有那,同伴的尸体。”

  七人安静了下来,秦玥玥捂住了嘴,眼中水光闪动,身子似乎也颤抖了起来。

  不止是她,听到这景象的每一个人,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一切,也会有所动容。

  “据说,每一代前去讨伐的勇士,存活下来的人,都会如我一样。”烙大侠指了指自己的头,眼含无尽的悲伤:“我们记得自己对那恶龙造成了有效的杀伤,拿武器攻击了它,却不记得那之后的事,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攻击,如何防御,如何运用毕生所学……不记得同伴是何时受伤,何时死亡,只记得……那满天火焰后的景象……村里的人说,这叫什么……战争创伤……什么心理上的病,导致我们不愿,也难以回想起当日发生的景象。

  “至少……村里人是这样想的。”烙大侠说:“一代又一代的勇士前往,总能给予那恶龙一点颜色,说不定……能将它彻底击败的一代的剑,就掌握在你们手上。”

  几人沉默不语。

  “好了,就是这样。”烙大侠捧起了茶杯,语声低沉:“勇士临行的前一天,上一代勇士会将屠龙时的境况如是复述,由是这样……你们还要选择拿起剑,踏上征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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