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兴凯已经傻掉了。
刚刚还在旁边的同伴“刷”地一下冲出去,接着就是一顿“噼噼啪啪”的能量乱打,台上圣启霁纤手一挥,那些黑衣人就全部消失原地。
他还没庆幸着呢,突然感到周围一阵能量暴动,没有褪去伪装的同伴身体瞬间爆开,像是在湖塘里甩了几个炸弹,人群中爆出无数个绚丽的血花。
“嘭——”他躲闪不及,被数个余波震了老远,爬起来时,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不疼的。
“卧槽!”汪兴凯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疼死他了——这副本怎么没屏蔽痛感啊!
他怎么这么机智!幸亏他没冲上去,不然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了吧!
他勉强爬起来,耳边一阵嗡鸣,皆是人们的惊呼,同样和他一样趴着的也有好几个。
“肃静。”一道冷肃的喝声传遍整个广场,人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汪兴凯知道这是大辉使的声音。
但你特喵不是强的日破天吗?
我瞄你一眼你都知道,这一看就不对劲的几个人要炸了你不阻止?
还事后凶人?
汪兴凯快气炸了,但下一刻他就懵逼了。
主要原因是他听到耳边传来系统的一声提示:
【主线任务已完成。】
……喵喵喵?
汪兴凯勉强直起上身,看见自己正对着的白玉地面上是一片淋漓血红,全是鲜血,有他的,或许也有别人的。
他抬起头,看见贵族区的那几块还完好,几个派主已经从台上秒速赶到,光盾将爆炸遮的严严实实的。
而他所在的地方在广场边缘,是各个鱼龙混杂势力聚集的地方。不在保护范围内,几十个人又在他旁边爆炸,搞的这块就是重灾区。
哀嚎声原本吵得他头大,大辉使那一声“肃静”后倒是安静些了,但大辉使又没有什么其他动作。痛苦的声音怎么遮?不一会又是乱哄哄的。
趁着场面混乱,汪兴凯急速思考。
他的主线任务是完成刺杀任务,但是……刺杀,到底刺杀谁?是对方死了算完成?还是“完成刺杀这一行为”就算完成?
根本不知道这个任务是一个什么情况。但他的身份是监察者,他本身的地位也不低,不可能也和那些人一起爆炸。刺杀任务要那群人爆炸了才完成,那自己没有爆炸,是不是说明……
汪兴凯猛然回忆起一个事实,他们这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明自己是监察者。自己也是根据他们穿的一样的衣服,结合系统给的自己身份,才断定他们都是监察者的。
而且……他猛然回忆到了一个镜头。
在第三关卡的准备时间,李御璇身上穿着的衣服……
好像和他现在身上穿着的很像啊!
所以……是不是可以判断,那群爆炸的人,并不是监察者?而自己这个独特的监察者,有别的任务在?
(系统:触发监察者隐藏任务【汇报】:完成刺杀任务后续,或选择去向监察部长汇报情况。
完成奖励:视完成度而定。)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汪兴凯洋洋得意,这应该是玩家自己推测到才能触发的任务。隐藏任务……这一听很带劲好吗!
身上的疼痛平缓了些,他想站起来,却看到一双黑长靴踩入了他的视野,踩入那滩鲜血之中。
“啪叽”一声,白玉上的血色四溅。
“玩家?”一声带着些许玩笑意味的女声响起,那人似乎是突然伸出手来,“嘶呀——”一下,扯大了汪兴凯遮掩黑衣的外袍。
汪兴凯慌忙拢起外袍,茫然地抬起眼皮,那双手却如巨石般,带着大力按住了他的头,从上往下狠狠一压。
“砰——”
汪兴凯嘴里糊住了血,由于是半跪着,额头先传来一阵冰凉的剧痛。那力道太大,他的眼前一片昏黑,全身的伤痕也痛得要再造一次反。
“这个人也穿着一样的衣服,是漏网之鱼。”头上的手紧紧压着,传来的语音也冰冰冷冷。
她也是玩家?是怎么发现我是玩家的?强行给我扣黑锅,要我死吗……
自己既然是监察者,那肯定与这群爆炸的人不是一伙的,她是在诬陷我!
汪兴凯强忍伤痛,记住了她的声音。
“……是!队长!”
“快……把他拿下!”
“天哪……居然我旁边就站着个同伙……”
“太可怕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旁边也是一阵混乱的惊呼,有远离他的,也有靠近的。
靠近人的步伐,明显带着金铁之声。
汪兴凯感到两臂传来一阵拉力,他的额头离开了冰冷的地面,拉起一阵粘稠的血丝。
他的双眼见到了光明,却仍带着剧痛和昏黑。
被强压着跪了下来,双膝激起一阵心灵的震荡。他抬起眼皮,看见人们是一副怒火冲天的模样。
“队长,这……好像是远锦护家的嫡子。”一个带剑侍卫辨认了一下,吃惊地道。
“护家公子,怎么也加入反叛军了?”队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正是刚刚那个揭露他的人!
汪兴凯扭转身子,想要看到她的样子,可是不行。按着他的两个人身上传来一股大力,迫使他停在原地。
“——我没有加入反叛军!”汪兴凯愤声道。周围人像看罪人一样的眼光看得他……很难受。
“父亲……父亲你不要死啊……”
一个女孩的哭声从混乱与哀嚎中传来,汪兴凯麻木地移动着脖子,看到鲜血之间残缺的尸体。
很多很多。
他们看见自己,像看见一个罪无可赦的人。
耳边的哭声和议论声从没停过,喋喋不休的辱骂,显得跪着的他像个要被审判烧死的异端。
【危机袭来!面对被诬陷的局面,你的选择是——
A.暂时听从安排,找寻机会。
B.大声辩解,但不透露任何信息。
C.透露出远锦护家嫡子的身份。
D.透露出监察者的身份。
E.同时透露出远锦护家嫡子和监察者的身份。
F.果断动手,先脱身再说。】
什么扮演难度为易,易个P!这个副本是魔鬼吗?
“——我是远锦护家嫡子洛夫·远锦!”汪兴凯梗着脖子道:“我是监察——”
他的话还没说完,后面的人就一脚蹬下去,“砰!”地一下,他满面纵横的都是鼻血。
“带走。”小队长收回脚,冷淡地道。
旁边的人瑟瑟缩缩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眼神却犹如愤怒的火焰,一直盯着不断咳血的汪兴凯,嘴唇嗡动,话语也化作了绵密的针,一针一针扎在人心里。
“……护家的那个洛夫……离家出走的那个?”
“……早就听说很叛逆了,老远锦给安排的职务不要,偏偏要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呵呵,你们没听说吧……这护家公子之前的那些成就也是他父亲帮的,自己没出多少力……”
“年轻气盛的贵族小子,不全是凭他父亲那一套吗?现在没了支持,堕入反叛军也是活该!”
“刺啦——”最后那个说话的青年人,胸前突然就开了道口子,不深,鲜血却密密麻麻地泄了出来。
“啊啊啊啊——”
青年叫的跟杀猪一样,就差在地上打滚了,与之前唧唧歪歪得起兴的模样天差地别。
汪兴凯手中的红色光芒一闪而逝。旁边被他临时挣脱的侍卫一惊,冷喝道:你还敢动手——”
“你闭嘴!”汪兴凯猛得回头,虽然是被半跪半拖着,但他的眼神却好像奔袭的雄狮一般可怕,其中涌动着的暗流,像是草原的火焰一样生生不息。
侍卫愣然,他好像在这双血丝密布、满含痛苦的双眼中,看到了一派永不磨灭的刀光剑影。
血红的辉印,完全亮起。
汪兴凯硬生生脱离了两个侍卫的控制,他直起身,未找到先前那柄漆黑的剑,就从地上随便捡了一把,双手紧握,血色的丝线萦绕全身。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痛。
他的剑尖对着小队长,而后旁光迅速观察周围景象。
台上的座位是空着的,大辉使他们已经不在了。辉使长们带领着小队在紧急排查,派主们也不见踪影。
广场太大,在他这个位置,一眼望去都有好几十支小队。
接受检查的势力都乖乖放下武器,全广场几乎没有能量波动。
只有他这一块,唯有他。
——手里持着一柄沾满鲜血的骑士剑。
“唰唰唰——”围观的无关群众已经逐渐被疏散,周围的侍卫整齐划一地抽出刀剑,锋利的剑刃闪着白光。
小队长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她对着汪兴凯叹息道:“何必呢?”
你要真是无辜,接受检查便好。
除非……你心里有鬼。
汪兴凯紧抿着唇,剑光一闪,血色的丝线带着锋锐向小队长呼啸而去。
小队长摆摆手,没让侍卫们围攻,自己挺了上去。
“铛——”双剑相交,嚓出刺目的火花。
“你以为我是因为心虚?”汪兴凯双手使力,剑身前压,乱舞的红线都被小队长身上放出的光芒吸收了。
“难道不是吗?”小队长淡淡一笑。
“不。”汪兴凯全身爆发出一阵血红,他的剑光顿时黯淡了下去,眼神却亮如白昼。
“——老子发难,纯粹是不爽!”他的全身气势爆发,血色丝线融成了团,铺天盖地地朝着小队长围绕而去。
现实已经够窝囊了,他不想在游戏里又当缩头乌龟!
“气势不错。”小队长点评了一句,白光炸响,剑尖突起!
宛如一根针扎在了膨胀的气球上一般,汪兴凯积蓄的血色,突然极快地泄了气。
汪兴凯瞳孔微缩,又上前一步,拼死不放弃最后一击——
“……以及。”小队长的手覆上了他的眼。
汪兴凯好像听到一声血肉穿透的声音,他手中的剑一颤,剧痛在胸口炸响。
“不管游戏还是现实,进退都是要脑子的。”小队长拔出插在汪兴凯胸口的剑,稳稳地扶住他,在耳边轻语。
“你有着追梦的勇气……”
——可你真担得起梦想的重量吗?
……
远处,远锦派护家家主听着下属汇报完伤亡情况,微皱了皱眉。
五大派这边倒没什么损失,毕竟派主保护得好。
但那些附属势力就惨了,被炸了个正着。这次爆炸出乎意料地严重,好几个辉使长也莫名其妙失手了,手底下人也跟失了魂一样,弄得他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一个属下从旁边偷偷摸摸走过来,低声向他耳语。
“……什么,看到洛夫这小子了?”家主心里又气又喜,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本性太善良,又非要去当监察者,那职位那是他一个没心眼的人能坐的?一言不合离家出走,找都找不到,好不容易拜托远锦派主去旁敲侧击一下也没动静,现在有消息了简直是天降之喜。也不知道这小子混到什么地步了,不过没死就好。
“这边……家主,那洛夫……”属下的话还没说完,家主就不见踪影了。
汪兴凯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这没有痛感屏蔽的机制简直让他想骂娘,那个小队长又不知道在自己耳边唧唧歪歪个什么东西。
他感觉到一直支撑他身体的手突然放开了,他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跪就要倒下,一双有力的大手却接住了他。
“远锦护家……反叛……他……洛夫……审判……”
他听到有人在说些什么,语气很激烈,也有几个人好像涌了上来,想要把他抢下来。
但护着他的手却一直稳稳的,宛如一道壁垒,不会未任何流言蜚语或所谓眼见事实所动摇。
“他是我的儿子,教坏了也是我的责任。”护派家主的声音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如果是真的,我会让他老老实实接受审判,并且我也不会逃避这包庇之罪。”
“——但如果是假的!是谁为了权利争夺想要朝老子儿子身上泼污水!”护派家主的声调猛然拔高,全身气势大放,压得叽叽咕咕的侍卫没了声音,他沉着神色,一字一句地说:
“就别怪我这一把老骨头护短到底!”
“不管你们背后有什么人……”
“老子拼了命也照杀不误!”
汪兴凯微微睁开眼皮,他看到面前的人有一副刀削般的面孔。天空的星光,照亮他肩上漂浮的大剑。
那是一柄布满了剑痕,千疮百孔的旧剑。
而那人握住那柄大剑时,就像唤醒了剑的灵魂一般,将整片区域都洒下一片灿烂的剑光。
他闭上眼。
他想起有年夏天,父亲带着他,站在装满奖杯的玻璃墙前。
在抚摸着那些隔着一层墙的奖杯时,一如既往颓废的父亲的眼,也如这样灿烂的剑光。
——像唤醒了一个人的灵魂。
“兴凯,有时候梦想就是这样。”父亲仰起头,望向最上面一个空格。一片空荡荡,那是唯一一个没有奖杯的空格:“你完不成它,也明知自己完不成了,就会想让他人也完不成。”
“这不是很自私吗?”
“有时候是的,有时候,并不。”
——因为已经经历了令人绝望的苦痛,所以不希望别人再受和自己一样的伤。
那时汪兴凯不明白,现在他懂了。
这不是自私,而是保护,他确实还担不起如父亲那样追求梦想的力量。
所以,给自己留条后路,比直接轻装上阵要稳妥的多。
但这是他父亲的想法,而不是他的想法啊……
他不甘心这样求全的平凡。
“真是……好好的游戏,就给我轻松点啊。”汪兴凯闭上双眼,暗骂一句:
“太真实了,cn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