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苏有成淡淡地说道,他的眼神飘动,似乎在寻找突破口。
男人看着他无力的样子,淡淡一笑,似是毫不担心:“你怕是还没明白现在的局势吧?你被背叛了,被苏瑶那个冷情冷意的家伙一脚踹开了。她所求的只是凛界的皇位,说什么帮你觉醒凛血的力量……也不过是为了你凛族身份的一个大义而已……
而如今,她已经接近了她的目标,成为了那最为尊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就连那大君主都支持着她……你已经成了一颗弃子了……”
说着,他眼角微斜,言语上扬,话语中似是藏着无尽的恶意,语声放缓,便是一字一句缓缓地顿出:
“再、一、次。”
凛族最后的继承人,神血的拥有者,永远处于被人欺骗,被人背叛,被人利用完就无处可藏的,最凄惨最无助的境地。
这就是族姓为凛的命运。
这就是名为星火的青年。
苏有成身上涌动着的光芒,极其不稳定,他睁着眼,那光芒却比他眼中的月色还淡,无声无息,像是要直接熄灭下去。
“你需要我。”苏有成语声轻淡:“凛血遗存独一无二,你如果想夺回皇位,把苏瑶拽下来,必须也需要一个她曾经倚靠的大义——也就是我……我握有你必需的筹码,如果我死了,你什么也得不到。”
“确实。”男人点了点头,但语声却极具诱惑:“但是,你也很不甘心,不是吗?那个家伙,明明这一路都是你帮衬着爬上来的,目标到手了却要毫不留情地置你于死地……而我不一样,凛族遗存在皇权统治的任何时期都是一杆大旗,只要一直站在我这边,你便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
“我若是怕死,便不会和她前往这凛界。”
“哦?”男人眯起眼,看着面前这看似无所畏惧,又别无所求的青年:“你不恨她?”
“不恨。”苏有成只是摇头,并未解释什么。
他这一生,所走的所有路,都是他自己选的,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自己刻在脑子里的。
自然,所达成的每一个终点,都会是他毫无怨言的归宿。
从头到尾,他只是后悔,却未曾怨恨过任何一个人。
“无爱,也无恨吗?”男人摸摸下巴,突然笑了起来:“有趣有趣。神创的种族,果然不可与凡夫俗子相类比,果然是天生便高人一等的种族。”
苏有成未曾说话。
二人似在对峙,但很快,男人脸上便露出了胜券在握的微笑:
“——但我有着能让你臣服的利器。”
苏有成看着他那自信的微笑,原本毫无波动的心微微一咯噔。
下一瞬间,他便看到了,一个必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满身是血地被人带了上来。
这个人是被拖上来的。
因为他的双腿已经走不了路了。
血液凝成块结在他的衬衫上,头发披散,那独特的长长的,卷翘的睫毛上沾了血,将那一双原本格外明亮的眼睛遮了个结实。
苏有成手握成拳,青筋暴露。
“——你在蓝星上的朋友,对吧?”男人拔剑,那寒光抵上血人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一张令人格外熟悉又心悸的脸。
而就在此时,那似乎昏迷过去的人勉强睁开了双眼,看到苏有成,微微一愣,而后便是微弱一声喊:
“……救我……”
人在危境下第一时间的反应,他不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也不是能出入血海的特工。
这个人……仅仅只是,一个生活在蓝星上,享惯了和平生活,连杀鸡的血都未曾见过……
却能在最危险的时刻将人带回家,细心照料并安全送出的,一个高中生。
“王鼎……”苏有成嘴唇开合几下,便抿成一线。
他的眼中,闪动着愤怒且复杂的光。
“如何?我这个筹码,可有直接将军的可能?”男人剑光微挑,一丝血痕浮现。
“他只是个蓝星人,不关他的事。”苏有成说:“放他走。”
“很简单的事情,你跟我们走,我便能放他走。”
苏有成再度沉默。
片刻后,他便说:“擅自从蓝星上抓人,你们是要撕毁与其的和平条约吗?”
“喂喂……凛族大人,你可搞清楚。”男人耸耸肩:“与蓝星有友好合作的,只是明辉的那一边,我们凛界,可是自始至终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的啊。”
苏有成注视着王鼎。
王鼎哆嗦着双腿,他在害怕。
虽然他当初接触到了新世界,便义无反顾地一头扎入其中,探寻着未知的一切,宛若勘探员探索着海底珍贵的宝藏。
但在真正面临这一切时,他终究还是怕了。
但是——
“原谅我。”苏有成握紧了拳,他微微低下头,语声颤抖:
“如果我跟他们走,会有更多……不,会有上千上万……上亿的人,因为他们的实验失去性命。会有……将近两个世界的人,被卷入战火的纷争中。”
王鼎眼中的光,渐渐落下去了。
“哈,还真是无情啊。”男人讥笑道:“明明人家救了你一命了,现在却连自由都不敢付出,还拿大义来压人……这般令人难以启齿的伪善,倒是挺令人开眼的。”
苏有成神色黯淡。
王鼎微微偏过头去,他眼中的光芒已经彻底淡了。
他那无声拒绝的动作,分明在向着苏有成说着:
——不要管我了。
——你快点走。
王鼎微微抽噎着,他不想让眼泪掉出来,因为泪水划过伤口的感觉太痛了,太痛了——虽然他已经快痛的连知觉也没有了。
但是……
救你本是我意,早就有了觉悟的自己有着这样一个下场也毫无怨言……怎么可能……
——我只是,想再自私一点点。
——我承认,当初救你只是为了你的颜。哪怕就是现在,我也想多多看看你的脸。
我就是这么一个庸俗自私且无药可救到了极致的人,喜欢着不能奋不顾身,也不能飞蛾扑火,就是想顾着自己自私的小愿景看着你的脸,就够了。
虽然,虽然……我也确实很想活下去……
苏有成的姿势沉凝了片刻:
“我知道你想要的什么。”他说:“我的凛血可以被分离出来,即使不如原体的好,但至少你自己也可以用。而且,比起一个无法控制生有异心的人,自己拥有这种力量不是更好吗?”
男人的眼睛一亮。
他本来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拿着个蓝星人的性命来试一试,倒是没想到,这蝼蚁一般的生命,倒是能让面前这位神创种族的后人因此退步。
而且……凛星火说的也没错。
他人的力量,终究还是比不上……自己拥有的。
“可以。”男人微笑着说道:“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