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旁边的王薇薇立刻扯了扯她的手臂：“这么好的机会，二人共处游乐园，坐摩天轮旋转木马闯鬼屋什么的，你怎么能放过呢！不是说喜欢吗？大胆去约啊！”
“是啊是啊。”三十几个人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其实苏怡风来他们绝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合照一张简直够脸，只要他们小心一点，把人掩护好了不就行了嘛！
“我……”江梦珊低着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
“唉……”几个女生觉得江梦珊真的不懂争取，不过也没有办法，班长齐盈在旁边招呼着：“那我们快点照吧！”
现在这个情况，人家要来早来了，估计是真的见不到了，有点遗憾，但也没有什么办法。
“来——庆祝大家中考结束，我们合照一张！”
几个组织的同学连忙来活跃气氛，简单地按个子排序了一下，前面的蹲下，后面的踮脚，这样一幅合照就这么成了。
“预祝我们都能取得理想的成绩！”
“茄——子！”
帮忙的路人按下手中的快门键，将这群笑容洋溢正青春的少男少女收入画面之中。
而就在几个人翻看照片的时候，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疑：
“哎？是不是多出来了一个？”
毕竟已经排好的队列，突然多出一个头，感觉还是很明显的。
几个人开始找了起来，结果在队列最后的最外面一排，看到了一个混进来的身影。
……是个男生。
他的头发和之前见到的有些长了，在学校绝对是要被严打的类型。
他的脸不像之前那样像是久病一样苍白了，或许是在大太阳下，那面色显得光洁而红润。
他的模样倒和之前没什么区别，那眼睛依旧是那眼，只不过那眼神很亮，像是浸润了阳光，又像是将笑意酿成了星河，如同他的微笑一般让人没什么抵抗力。
很熟悉，很熟悉的一个人。这个人他们几乎共处了三年，而在之前竟然一直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印象。
“我擦！！！”几个人同时惊叫出声来，立刻开始左顾右看，几个男同学直接扒开人群，就想要在其中找一个熟悉的面容，
又有几个人看到了照片，接着喧哗起来，语气中都是掩不住的震惊和兴奋，几个女生尖叫着，打开手机到处录像，想要凭着自己显微镜一样的眼神找到那个突然出现在画面中的人影。
紧接着，随着消息的传递，所有同学都知道这个事情了。
“他……刚刚……”江梦珊张着嘴，看着那张照片上，那个昨天才在TFC中见面的人，那样干净又染血的微笑，她下意识有些害怕地退后了一下，但接着就被后面围上来的女生又往前推了几步。
“我擦，简直神隐啊，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又突然不见的？”男生彭浩摆弄着摄像机，另外几个男生不住发出惊叹：“妈的，值了啊，赶紧找啊，肯定就在附近！”
他们忙问刚才那个路人有没有看到有人乱入镜头，但路人也只是摇摇头。
原本聚在一起的大家纷纷分开来，朝着各个方向就开始找那个人了。
江梦珊站在人群中，站在蓝色雕像下，眺望着门口。
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飘然而过的，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穿着白衬衫的人影。
不……不是好像。
她要去，哪怕再害怕，她也要去。
她想起那照片里那抹令她心颤的笑容，就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涩和悸动。
“梦珊，你看这张照片……梦珊？”
“……你跑什么！这里人多，别乱跑啊！梦珊！”
身后的女生还在叫着，江梦珊也不知从哪爆发出来的力气，小小的身体一下子推开人群，双臂如同拨着海浪，整个人就朝着那个被她认定的方向滑了过去，
像一条生活在深海里的鱼，意外看到飞鸟，哪怕再害怕，它也会寻光。
江梦珊觉得她已经找到那只飞翔在天中的飞鸟了——这样的一只鸟儿，他的过去，他的话语，他的一个眼神，他的一个笑容，都像是光，在她头上那片不大的水域上晃动，诱惑着。
所以哪怕害怕，哪怕追光的最后结局就是死亡，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去放弃。
在她离开，在这群同学四散寻人后，苏怡风悄悄从蓝色雕塑后面走了出来。
他背后，单双手上的辉印正在发着光。
“还真是很受欢迎啊。”她说，看了看重新戴上墨镜和假发套的苏怡风，又站直身体，看了看远方：“这样的女孩子，送上门来你都不要，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苏怡风正了正镜架，他的眼神似乎在跑出去的江梦珊小小的身影上滑动了一下，然后收了回来。
“她对我的，不是喜欢。”苏怡风淡淡道，但看他的神色，似乎并不像他的语气那样平静：
“她对我的，仅仅只是对新鲜事物的向往，对一个与她完全不同的人的好奇和下意识地追寻……仅此而已。”
“什么嘛。”单双哼了一声：“小孩子家家，还自以为是情感大师了。”
“怎么说……听过追光者吗？”苏怡风突然冒出来一句。
“啥”
“那回去听听。”苏怡风又补了一句：“没事多看看书，书是种好东西。”
“你……我怎么就不看书了！”单双气呼呼。
“说白了……她追寻的只是一个我的幻影而已，”苏怡风朝着游乐园的门口走去：“而当她如果真正认识到我的时候……大概只会感到害怕吧。”
“你？你有什么可怕的？”单双跟着走了几步，没得到回应，然后看着苏怡风走向的方向：“你还要去游乐园？不是已经拍过合照了吗？”
“我想……在离开前，最后体验一把……作为小孩子该有的乐趣。”
苏怡风只是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不顾还在喊着“离开啥啊？”的单双，就径直向前走去。
他已经不会再像当初那样，将自保作为唯一的原则，现在不为任何情感而感到害怕的他，也有着因为自己感性而倾向的一面。
他学会了喜欢，学会了爱。
他又成了那样表面上无忧无虑的少年。
……
“我当公正地审判一切，我当慈爱地面对世人……”
铺满发着荧光的漂亮石头和深红挂毯的殿堂上，戴着王冠、衣着华贵的两个人立在最高处，他们的身后，立着一个高大的十字架一样的晶石。
如果看得懂明辉古语的话，会明白，那晶石上写着的，分明是一个“凛”字。
瑶握着权杖，看向微侧于她身边低着头的苏有成，“喂”了一声。
那庄严的语声停了，苏有成侧过头，那双彻底成了冰的月眸，淡淡地看着她。
“一切准备就绪了。”苏有成说。
瑶看着他，她现在已经不再挂着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色了，此刻她直视着苏有成的眼，已经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已经悄然变化了。
“已经……快要成功了。”
苏有成这样说着，像是没有看到瑶的脸色一般。
他回过头，继续对着无人的大厅吟诵着。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哪怕是念着最为晦涩难懂、很多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明辉古语，却也很稳定，一字一句都是最完美的声调，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可以说出来的。
他似乎已经历尽千帆，又似乎还如初生般纯净，那眼神通透、明朗，却永远含着无法化解的霜。似是将自身的情绪本能地完全遮掩，不会再为外人的言语而轻易开放。
他不再是那个，轻而易举就会被欺骗被背叛的青年。正身处最中心的权利漩涡，已然毅然踏入这里的他，必须要保有最基础的底线与理智。
他学会了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保有怀疑。
他须双手染血，不再洁净。
“……”瑶看着他，看着他头顶上那个小小的王冠，某些想法也在心中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