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抹晨曦洒进屋内,夏日的阳光,即使是在早晨也格外刺眼。
“刷——”
厚重的窗帘被狠狠拉起,彻底遮住了那一丝从窗帘中漏出来的光。
房间重新变得一片漆黑。
过了一阵子,床上的人影滚了半圈,有些泄气地坐了起来。
……苏怡风原本计划睡个懒觉。
结果平时保持的作息太良好,一到点他还真的睡不着!
他起身,收拾了一下后,拉开窗帘。
高空清鲜的空气扑面而来,苏怡风带着好心情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觉得通体舒泰。
接着,他收拾好餐具,给自己下了碗汤圆,又煮了个蛋。
热腾腾的气蒸在他的脸上,面上一片红通通的,苏怡风有些希望大夏天的他能热一点,结果感受到的还是一片清凉。
他坐在椅子上,拿出自己泡好的咖啡,轻轻饮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他眯着眼,感觉身体暖洋洋的。
——真好呢。
他的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在舀起汤圆的时候,他感觉到一阵有些揪人的心悸。
他抬起眼睑,隔着热气看向前方,但并没有人与他对坐。
桌对面的椅子,空着。
他好像听到一声“咣当”的响,低下头才发现,原来是汤圆太烫嘴,他的手应激地把勺子碰在了碗壁上。
他有些食不知味,但还是强迫自己把早餐吃完。
接着,他回到书房,打开灯,拿出一堆学校发的但自己从来没碰过的作业和试卷,满满当当塞满一整个书包,是他离校时班主任塞给他的。
脑海中的知识依然记得牢牢的,他一眼扫过去,题目也显得很简单,但他强迫自己拿起笔,一题一题,一步一步地刷过去。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了,但他能听到背后时钟一秒秒滴滴答答,和笔尖落下的刮擦声响,很细微,轻盈如鹅羽一般,在他耳廓扫过,有些痒痒的。
午饭是简单的蛋炒饭,苏怡风打开昨天采购的蛋黄酱和豆腐卤,端正地将他们在面前摆好,有些强迫症地扫视了一下,觉得不错才满意一笑。
——因为他看过书上的一段话,说是生活本身已经够枯燥无聊了,再不在一些小事上找些小乐趣,人会疯掉的。
他虽然丝毫不觉得无聊,还有些享受,但不妨碍他去学习模仿一下他人的生活观。
人类总是在学习中进步的嘛!他想着。
下午他把文科的一些东西记了一下,并做了一些便于开卷考试的笔记,虽然他知道自己几乎过目不忘,但似乎很想忘记这个事实。
晚上,他靠在躺椅上,从木质书架上拿下一本书,在灯光下平和地读了起来。
“当一切都在变幻不断的时候,看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在动荡着的,就像在一艘船里那样。当人人都沦于纵欲无度的时候,就没有谁好像是沦于其中了……”
他的手摩着手腕,那腕上有着一圈手表的痕。
他的语声低沉而宁和,像在夜色下暗色伏尔加河上漂浮的波纹。
时针渐渐指向了夜晚十点半。
他洗漱完毕,准时地走向床。
途中,他的脚好像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他的眸一暗,弯下腰来,将那个装着TFC头盔的盒子藏得更深,埋进了一片不见底的暗。
“该睡觉了……”他喃喃自语着。
……
“听众朋友们上午好,现在是六月九号的上午十点十分,风云游戏栏目为您报道……”
和煦的阳光洒在躺在躺椅上的人身上,像为他盖了条金色的毛毯。
他身边,桌上的收音机响着语声。
“……氏白战队一路过关斩将,击败无数黑马,已闯入海选赛决赛圈,其中,被誉为最年轻也最有背景的TFC游戏选手翼封仍未出现……”
“啪嗒。”一声脆响。
苏怡风睁开了眼,那恍若要在阳光下扑出来一般的金色的一轮在眼底格外明显。
他的手从收音机的关闭键上移开,转而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从其中拽出了一根吊着小雏菊的项链。
他举起项链,视线平视着,那小雏菊的标志看上去那么劣质,就像几元店里卖的那种塑料夹子,但他却能隐约感觉到其中涌动着的,一些令他惊悸的东西。
他放下手,看着屏幕黑暗的电视机,目光有些呆滞。
“……她变成了眼泪,泪一滴在左手……”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
“……怡风”那边,有些小心翼翼的女孩子声音传来。
……江梦珊。
还真是神通广大,自己明明把手机上所有除特定电话以外的人都设定为不准打入,她还是能给自己打来。
“——你,你先不要挂电话,求你了!”
江梦珊有些带着哭声的声音止住了苏怡风的动作。
苏怡风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
“怡风,我不知道你怎么了,为什么战队都找不到你,我也不会问。我……我还是像那时和你告别的时候,只想和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如果有困难,记得回头看看,我……我们一直在你背后等你!”
江梦珊急切地说着,一只手揪着袖子,她的目光中泪光点点。
她听说了玩家翼封突然消失的消息,说是连第一公会鸠邺都没见这他再上线,连他的妹妹鸠怡也很久没再出现,二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那个被置顶的翼神直播间,也没再亮过一次
有人说他们可能是去参加什么特训了,有人恶意猜测可能他们太嚣张,家里出事后倒牌了。
江梦珊不知道,也不想猜测。
她只知道,自己的号码被苏怡风加入黑名单了。
苏怡风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对待她。
他肯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江梦珊一直希望自己能做他身边的那个人,却奈何随着苏怡风翼封身份的暴露,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现在,或许就是个帮助他的好机会!
“嗯,我知道了。”苏怡风的语气很平淡:“我从未忘记你们。对了,你最近的情况怎么样马上要中考了呢。”
“我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总之,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一定要说!”江梦珊红着脸:“我,我们家最近还蛮顺的,有着一定的实力了!”
苏怡风明而不言,那是他以前和chen打招呼的,照顾江梦珊所带来的结果。
“好的,我这边很好,你不如说说学校最近的情况吧,我走了之后,有着什么事情吗”苏怡风平平淡淡地转移着话题。
“好的!”江梦珊高兴地说了起来。
哪天那时谁又睡觉被抓了,哪天学校突然停电了,哪天谁朝老师砸粉笔扔纸飞机被抓了……
她的语声轻缓而带着一点小俏皮,就像夏日晴空下一杯清凉的水果汁。
苏怡风静静地听着,不急不缓地吹着手里的咖啡,他的目光映在咖啡色的面上,望着其中自己眼暗金色的倒影。
“对了,你报个地址,我把毕业照给你寄过来吧!我们班已经照过了,有人特地帮忙把你p上去了呢!”
“谁”
“嗯……江新宇……”江梦珊的语气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和他发生的事情确实有些不愉快。
不过,也因此让她看到了苏怡风那与平时不同的一面。
“他么……”苏怡风眼中没有一点波澜,对现在的他来说,和江新宇之间的矛盾在他眼里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且无聊,不能引起任何他内心的波动。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啊。
二人聊了很久,江梦珊说了很多话,除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以外,话语里明里暗里都透着“快来找我!”“我能帮你!”的语气。
苏怡风却一点都不想把她也搅到浑水里,只是装作没听懂地聊完了天。
……
苏怡风已经很久没出去了。
自从那天恢复记忆,从沙地里跌跌撞撞走回家之后,他就只用网络外卖和采购来维持生活。
什么原理,他也不清楚,但在他走到那之前死去的地方时,他便恢复了之前的容貌和身体。
更巧的是,他在沙地里发现了本该和当初的自己一起被瑶吸收的小雏菊吊坠。
看着这个五年前晴雨送自己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吊坠。
和以前不同的是,他能感觉到吊坠中汹涌着的一些气息。
苏怡风心里哽着些什么,也好似畏惧着些什么,所以,他一直没有戴上它。
守护部腕表已经不在了,苏怡风也没有找回的意思。
事实上,他也一直没有登录TFC。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网购了个新手机,设定了保密程序。
论坛一直没上,管理员账号始终没登录。
关于他现在这个轻松了很多,不再孱弱的身体状况,他也没有要探究的意思。
为什么自己会死而复生,为什么眼睛变成了金色,为什么瑶会代替他的身份,以苏瑶的名字出现在能力者军训上,缘由他也不想探寻。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没用了。
苏有成现在跟着的,是瑶,苏瑶。
那么他身体上的那些为人所窥视,置他于死地的秘密,大概也随着她的吸收转移到她的身上了吧。
那么……梦幻般的局面出现了。
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再来找他,包括神通广大的苏晨阳。
他没有利用价值了,不会再成为某些人的棋子。
——他自由了。
肩上沉重的一切消失后,苏怡风的生活无比规律。
与世隔绝,就真像个临考备考的孩子一般。
只是,有些时候,还是不太习惯。
比如,有的时候,那有些沉重的问题,就会如午夜梦魇一般缠绕其身。
但他选择忘记。
他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