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仇家呢?之前出去一直没回来,联系到你曾说的‘半天不回来就当死了’,我还好心给你塑了个像。”王鼎眉头微皱,却也似乎不是非常恼怒,随手一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个黏土人像,还挺精致,站在一堆汽车火车模型中间颇为显眼。
“……”苏怡风有些站不住了,眼神歪斜看着懵比的绝色青年,其中的无语含义不言而喻:你没通知人家?
苏有成张口就皮,一句“不好意思忘了”就要脱口而出,苏怡风暗道不好,及时帮忙刹车以防这两友谊小船就此沉没,赶在之前连忙言道:“我不放心,没准他使用联络。”
没看着别人都一脸哭相吗,以为你死了,岂是一句“忘了”就能盖过?这船不翻天理难容……
“……忘了。”苏怡风话出口,苏有成话也没停,顺着滑下来一个相逢撞车,场面尴尬得没眼见。
苏怡风不出声还好,王鼎也终于注意到旁边的这位皮皮苏所谓的“正主”,应该是个来历不小的人物,身份不低的能力者,不像皮皮苏那么好说话,讲不定瞬间能捏死自己这个普通人。顿时收起本来也不很气的心情,有些局促。
乍一看发现原来那么年轻,觉得这人还有点好看,身为颜控他算是接受了,再一看发现有点个不对,这清润却有棱有角的眉目,这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淡笑,他好像在网络上看到过很多次,肯定是眼熟的那一档次……细想之下又有那么点惊喜而惶恐。
“氏白,翼封?”王鼎眼睛骤然一亮,注意力瞬间转走。
“???”咋回事这就认出他来了?
游戏角色翼封和现实中的自己只是有一丁点的相像,相处了那么久的江梦珊都没认出来,这人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还有氏白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加入氏白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苏怡风惊愕发问。
“就是这么看出来的啊。”王鼎莫名其妙。
或许这就是天赋吧。
一秒认人,可以,很强。
“竟然你就是他说的那个正主啊,皮皮苏交给你,我就很放心了。”王鼎深沉地说,但听得让人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一副老丈人嫁女儿的感觉?
“我并不限制苏有成的自由,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你们并不算什么道别,想往来随时可以。”苏怡风说,然后顺口又加了一句:“还没加入氏白,谢谢。”
王鼎到现在也完全不气了,事实上当痛苦两晚的他,看到念想的人好端端站在门口的时候,心里就已经雨后天晴了,他想了想说:“你让他能和我随便来往……这个,不太好吧。我还是明白的,也不会过多过问,但跟在你身边是皮皮苏的任务吧,随意地离开对他的安全无益,我可不希望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还没学完全中文又丧命了。”
所以学好中文是毕生愿望,苏怡风悟道了。
“翼神你之后会去s市氏白吧?我也会在那边,来往会很方便,我来就行了,”王鼎气势很足地昂了昂头,眉飞色舞笑道:“毕竟我可是锦绣的队长。”
“不去氏白谢谢。”苏怡风先说了一句,然后眼神一亮:“锦绣?锦绣仕途公会的战队?”
“是啊,锦绣仕途的次级战队……之一。”少年掩过一点不自然:“并不是锦绣主队,只是看着试水赛能不能搏一把大机遇了。”
之一……苏怡风差不多明白了,并不是多么崇高的战队。
每个都市大公会,后面都有庞大的战队网,人们所常言的“锦绣”“韶华”便是这一游戏所有战队中最强最显赫的一支。唯有他们能冠上真正的战队名字,享受最好的资源,登上职业舞台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所在的“氏白”战队也是如此,由前moba队长邱忆凉和分析师叶一泓领衔,即使也是新队,却是氏白TFC部目前最强的代表战队。
而氏白所属的其他战队也有很多,只是泯没于主队光华下,不被大众所知,只能打些次级比赛度日,在游戏里为俱乐部拼命抢boss打榜争取利益,身价与主队一差千里。
在这些次战队的人,很难出头,除非干出了波大事情被人们注意到,才有机会提到主队作替补,慢慢熬成正选,方为大成。同时,主队也竞争激烈,随时换下去的可能也是有的。
苏怡风望着眼神带着憧憬和羡慕的少年,不禁皱眉说:“TFC水很深,苏有成没和你说么?”
王鼎缩了缩脖子,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苏有成说:“可TFC现在也太火了呀,我既然有天赋,就想实现一下梦想,站在舞台上……”
他低着头,眼神低垂,破碎的声音有些无奈:“既然捡到了皮皮苏,了解了这些,怎么能错过机缘,我只会感到由衷幸运,盼望稍稍涉足一下你们的世界,毕竟……谁甘心一辈子当个普通人呀。”
“可能会死。”苏怡风冷不丁说:“不怕?”
“当然怕……谁都怕啊,”王鼎蹙着眉,平凡的面貌在柔光下显得温和宁静:“可……既然已经捡到这人了,就没想着要撒手,既然作为普通人唯一的路就是接触TFC,我也乐意这样做了。”
王鼎这几天经历了很多。
他身为颜控,值着期末考要散心,走在小路上却看到个裹在黑袍里躺着生死不知的人,念着怕是碰瓷又怕是真有事的善心举着手机过去,却看着那惊艳到窒息的面貌后果断放下了底线,喊救护车扔生活费把人救醒,幸好人只是脱力晕了没什么大碍。
这个苏有成简直什么都不懂,除了黑袍里裹着的一堆证件外什么都没有,话也说不通,事也不会办,望着针管机器这些器物,简直像见到了从没见过的天外遗迹。
他就像一个天降的外星人,但凭颜值就把王鼎脑子煮糊了,表达了无处可去的信息后,王鼎想都没想就把人带回家了。
然后……他的世界观就塌了。
看着漂亮青年手上飞舞的星火一样的光芒,王鼎一边催眠自己这是魔术,一边面无表情地翻开新华字典,教人学中文。
——先从能沟通开始吧。
平淡的日子流水一样逝去,王鼎渐渐知晓了那些惊人的信息,知晓了青年的身份,知晓了他的仇人和目标,知晓了他是为了寻找地球他要侍奉的人而来。明辉什么势力,上头什么人,有什么逆天能力,历史发展如何,他的线理得比苏怡风都清楚。苏有成也乐意有个人和他聊天,虽然交流过程困难,但只要被问什么都说,只是有一段始终不愿被提及,简单带过——关于他自己的过去。
生活方面,苏有成估计过惯了刻苦修行的生活,对现代科技一无所知,几次帮忙险些厨房起火,做家务也各种不知所措的皮操作,习惯独立生活的王鼎也就由着他了。
被贬下凡的苏有成平时写写日记学学中文,偶尔出去解决些麻烦,日子也悠闲自在。
这人是真遭仇恨……王鼎了解一切后,也意识到苏有成的身份非同寻常。
麻烦可以说是不一般大,分分钟可以让他这个啥能力没有的普通人在追杀漩涡中毙命,这一收留简直是把祸都惹上了身。
王鼎也曾在苏有成出去解决麻烦,自己躲在床底下的时候,后悔过捡了个大麻烦回来,但一回头看见那张脸,感觉身心就都受到了抚慰,与其逃避不如自己变强的念头蹭得一下就上头了。
作为一个普通人,摆在他面前的路,虽然渺茫,但也只有TFC了。
然后他就走了上去,战战兢兢,沾沾自喜,混着混着居然还混出了名堂,进了个小战队,也算摸爬滚打有了些基础,渺茫的光可喜得闪亮了些。
苏有成迟早得走,他只是暂住。王鼎怕他将来的上主不像他这么任劳任怨好说话,皮皮苏这么笨手笨脚肯定讨人嫌,于是忙着又开始教他做事了。
苏有成努力学,总算有了勉强沟通的模样,人却突然出了事。
王鼎还在睡梦里,苏有成就匆忙出门,然后未归。
教了半年的人就这么没影了,王鼎真以为他死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捏着黏土人供奉一般放在自己挚爱的车模型中央。
然后敲门,开门,皮皮苏一张令人舒爽的脸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面前,恨得他牙痒,又喜得他心颤。
皮得要死,通知都能忘,还好这上主也是个他崇拜的,也不嫌弃皮皮苏,他的使命达成。
“——其实普通人也可以学些制式能力,不过没有天赋辅助,理解起来很困难,你要学些吗?”面前苏怡风的话宛如击入河水的惊石,一下子将他唤醒,先是不敢相信的错愕,进而是狂喜。
“我,我也能学?”王鼎瞪大了眼,笑容快咧出嘴角了,他的眼睛大而纯净,身为普通人有这么一双极为澄澈的眼睛很难得。
苏怡风露出腕表,示意他拿u盘来拷给他。
王鼎风风火火冲进房间,火热的情绪爆裂开来,一双眼睛溢满了欢喜。
苏有成站在原地,至始至终一言未发,眉眼低垂,模样恭谦。
“我给了你三本最简单的制式能力,都是比较温和的水属性,能悟到哪一步看你自己了,这和数学题差不多。”苏怡风叮嘱了几句,看着王鼎激动地和有些疏离的苏有成道别,然后静静离开。
王鼎攥着u盘,目送二人远去,却有些奇怪——
皮皮苏今天怎么这么冷淡,果然找到正主就不一样了吗?
他放下u盘,望了眼立在车模型间,他红肿着眼睛做了一整晚的,尽了他审美观的漂亮黏土小人,又去翻二人留下的果篮。
一张纸条,巧妙地藏在了最底下,他“咦”了一声,抽了出来。
【别跟来,或,我等你。——皮】
小学生般正大而工整的字体,是他教的,独特的外号署名皮皮苏,也是他取的。纸条知道是苏有成写的,含义却让人看不懂。
王鼎琢磨着却一脸茫然,看着纸条尾角,他经常画的小花标记图案也被学了去,点在了“别跟来”上。
“玩什么谜语啊……中文进步了不起吗……”他嘀咕着,迫不及待地抓起u盘往房里跑:
“翼封真是个好人啊!新世界我来啦——”
电梯下降,苏怡风靠着电梯,双手抱胸,挑眉望着绷得笔直的苏有成,低笑一声:
“你倒是看得明白。”
苏有成敛眸,模糊地“嗯”了一声,目光黯淡,薄雾重新遮掩了情绪,再无半分波动。
说是暂时告别,以后s市再见,其实只是王鼎自己天真确信的一厢情愿。身为普通人,知晓了这么惊天的秘密,已经不可能独善其身。
他的命运,注定在选择将苏有成带回去的那一刹那就被改写。
如果他选择了将事情烂在心底,不去接触这些,甘愿当个普通人,也可以一世无忧,纷扰会随着苏有成的离开逐渐远去。
苏怡风问话的用意也在此,可以看出此子无心离开,仍然狂热如飞蛾扑火,连危险也不顾,那便无可奈何了。
那三本能力书,便是苏怡风对于他照顾苏有成最后的谢意。王鼎身为普通人,执意要蹚浑水的话,他也阻拦不了,只能为他加几分生存保障,让他走得远一些。
苏怡风已经仁至义尽,他和苏有成处于斗争漩涡中央,身份特殊,和他们扯上关系并无好处。
对这个无知而虔诚的普通人,远离他即是最好的保护。
所以对他们而言,一开始,这就是一场注定的诀别。
苏有成仍情绪稳定,不悲不喜,可手却紧紧攥着,一如来时那样青筋暴露。
苏怡风轻飘飘扫了眼,望着电梯的门,那正并不清晰地印着自己的模样,身形如往瘦弱,眼神却令自己陌生。
在压力下成长,谁都会变。
未来,又是否会如己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