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的休沐,让李元恺可以在家好好调养一番。
卧房里,李元恺光着上身趴在榻上,后背肩胛骨处淤青了一大片,胳膊肘一抬就扯得生疼。
婉娘为他涂抹药膏,豆大的眼泪嘀嗒往下落,李元恺偏头瞟了眼,咳嗽两声轻笑道:“怎么哭了?”
婉娘抬起手背擦擦泪,忧愁地叹息道:“侯爷虽然不说,但小婢猜,侯爷这伤定和奴婢姐妹有关!宇文氏是朝廷里的大权贵,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浪荡公子的恶名,奴婢也曾听过。他们既然知道了奴婢姐妹的存在,定然不会放过我们!侯爷肯定是为了奴婢姐妹,跟宇文家人起了冲突,这才受伤的吧?”
婉娘眼光含泪,内心充满感动,可又有些忧思愁苦,担心侯爷能否承受得了宇文氏的压力,也担心侯爷在外面遭受宇文氏的欺凌。
李元恺哑然失笑:“怎么,你觉得我这伤是宇文家弄的?”
婉娘抽噎了一声,泛红的眼眸满是楚楚怜意,迷惑地道:“难道小婢猜错了?”
李元恺转了转眼珠,撑着脑袋侧过身,伸手在婉娘的脸蛋上捏了捏,笑道:“你倒是聪明,这伤的确和宇文氏有些关系!”
婉娘瘪嘴哭呛道:“小婢就知道,定是如此!侯爷待我姐妹这般亲厚,奴婢和妹妹,此生唯死以报!”
李元恺轻轻在婉娘柔嫩湿滑的脸颊上摩挲着,笑眯眯地道:“我堂堂丈夫,哪里用得着你们两个小女子拿命报答?你们只用安心在府里生活,伺候好本侯爷,其余用不着多操心!今后,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两个浪荡公子,再也不会打你们的主意!进了我李家的门,你们两个小美人,可就是我的人啦!”
李元恺笑得有些猥琐,望着婉娘那张美的不像样的迷惑小脸蛋,心中竟然有些得意。
连宇文家都惦记的一对绝色璧人,如今却乖乖留在本侯爷身边,别人窥而不得的珍宝,自己却伸手可触,这种感觉还真是令人愉悦。
这收藏美人和收藏宝物一样,都能带给人一种强烈的获得感,李元恺虽然没有诸如此类的爱好,但此刻心中的舒爽感却很实在。
婉娘睫毛上挂着的泪珠颤落滴下,有些好奇地试探着问道:“侯爷此话,莫非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大事?还是宇文家出了事情?”
李元恺看了她一眼,重新趴下枕着下巴,闭上眼懒懒地道:“总之就是宇文氏出了麻烦事,自顾不暇,那两个浪荡子,绝对没有闲心再来讨要你们姐妹!其他的,莫要多问,安心便可,有我回护你们,你们便能在这洛阳城里安心生活!”
李元恺虽然不愿与她多说,但婉娘心里涌出莫大的感动,她们自小生活在打骂忍辱当中,最希望的不就是能找到一处可以依托的庇护之所,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不用再担心温饱,更不再为看不到盼头的日子而惶惶惊恐。
望着李元恺宽厚的肩膀,婉娘面颊腾地生出一片红霞热浪,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紧贴着李元恺的背,在他赤着的肩头轻轻吻了吻,湿润柔软的唇有些冰凉。
李元恺侧过头,眼神古怪地瞪着那双媚眼如丝的水汪汪眼眸,低声道:“小妖精,莫要再引诱你家侯爷了!”
婉娘吃吃笑着,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地幽幽道:“侯爷憋不住了?”
李元恺浑身颤了颤,闭上眼苦笑道:“憋不住也得憋啊!未到气血成型之时,任凭你这小妖精如何挑逗,侯爷我也只能高挂免战牌喽!要不然,这几年的功夫可就白练了,师父出关以后,怕是不得打死我!”
婉娘眨巴眼睛,有些幽怨地小声道:“侯爷的功夫还要再练几年?”
李元恺长叹一声,颇为苦涩:“算起来,起码还有三年时间吧!”
婉娘顿时苦恼起来,轻轻拍了他一巴掌,抱怨道:“还要这么长时间呢!到时候侯爷娶了正妻,心里哪还有奴婢的位置!”
婉娘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有些凄婉地幽幽道:“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这辈子也不敢多做别的念想。只要能一辈子跟在侯爷身边伺候,也就心满意足了。将来年老色衰,侯爷莫要弃了奴婢,能留奴婢在府里终老,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李元恺翻了一个身,将婉娘抱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笑呵呵地道:“听你这意思,是想一个人孤独终老?怎么,难道你不想为侯爷我生几个孩子吗?”
婉娘愣了下,一双微凉的手撑在李元恺的胸脯上,满脸惊喜地望着他惊呼道:“侯爷允许奴婢将来拥有自己的孩子?”
这下轮到李元恺怔住了,疑惑地道:“难道你不想要孩儿?”
“想!奴婢当然想!”婉娘激动得结结巴巴,“侯爷愿意纳奴婢为妾?”
李元恺笑道:“那是自然!你们姐妹愿意跟我,我当然要给你们一个名分!等过一段时间,我会想办法把你们的奴籍转为良籍,等娶妻之后,便正式纳你们为妾!”
婉娘怔怔的凝视着李元恺,眼泪哗啦一下涌了出来,她把头深深埋进李元恺的脖颈弯里,痛哭流涕,哭得很凶,仿佛收止不住。
李元恺抱着这丫头柔软的身子哭笑不得,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了,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
婉娘忽地探出头在李元恺脸上狠狠亲了几口,抽噎着鼻子,通红闪烁泪花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和欢喜:“奴婢一定要给侯爷生好多好多孩儿!为李家开枝散叶,报答侯爷恩情!”
李元恺哈哈大笑,打趣道:“将来你可劲生,生再多侯爷我也养得起!”
婉娘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紧紧搂住李元恺的脖子,幽声道:“侯爷可知,寻常的陪房女婢是没有资格为主人生养孩子的!就算怀上了,也要想方设法打掉。侯爷允许奴婢生养自己的孩儿,许下妾室之名,奴婢今日方知遇上侯爷,我姐妹这辈子有多幸运!以前的苦没有白吃,若是能换来再早些遇见侯爷,奴婢就算在掖庭吃更多的苦头也不怕!”
李元恺摸摸鼻子,这些封建规矩,他倒是真不太懂,只是觉得既然做了自己的女人,生养孩子有个名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对于从掖庭宫里走出来,官奴婢身份的尉迟姐妹来说,这无异于一步登天。
婉娘抱着李元恺亲了又亲,痴痴傻笑呢喃道:“明日,奴婢要去圣善寺向菩萨还愿!前些年在掖庭里,熬不过去的时候,奴婢就常常偷跑到宫里的佛堂,跪在菩萨面前许愿,请菩萨保佑我姐妹终有一日能脱离那个冰冷可怕的地方。如今,菩萨保佑我们出了宫,更是保佑我们来到侯爷身边。菩萨对我姐妹有大恩大德,尉迟婉定要终身供奉!奴婢决定了,今后的例钱都要积攒起来,将来去寺里请一尊菩萨的金身像回来,日夜焚香叩拜!”
李元恺撇撇嘴,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望着婉娘亮晶晶的眸子,不忍搅了她的兴致。
信仰是让自己的心灵有一处安享平静之地,但千万别把事情的成败寄托其上。
事在人为,光靠祈祷是没用的。
当然,李元恺并不打算用这些道理来教训婉娘,就让她安安心心做自己身边的小女子便可。
婉娘虽然颇有心机,但自小的生活环境,决定了她的精明大多用在自己身上,为她姐妹谋划一份安定的生活,便是她的心计所能施展的最大用处。
抛开这些之外,婉娘其实和爱数钱的瑾娘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内心里向往着相夫教子的平稳生活的小女子罢了,只是,她们长了一张比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要貌美如花的脸,让她们的人生多了许多波折和起伏。
李元恺倒是觉得婉娘聪明伶俐,好好调教一番,未尝不会是一位贤内助。
只是,她的视野和格局,还得好好开拓开拓。
李元恺想了想,拍拍婉娘的屁股蛋,笑道:“这样吧,从今日起,内宅账目由你接管,内宅里的人事和各种进出项,由你调度!待会我会跟老夫人和忠叔说一声,你准备一下,然后去找忠叔接手。府里的账本,你也可以查检,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直接找我或者老夫人说,若有不懂的,就让忠叔解释给你听!”
婉娘迟疑了一下,有些惶惶地道:“奴婢从未管过事务,怕做不好~”
李元恺笑道:“多学多看多思考,没有什么学不会的,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奶奶年纪大了,这些琐碎之事别让她老人家操心!娘亲性子绵软,对谁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也不适合管家,只有你可以!好好学,让瑾娘帮帮你,等将来侯爷我辽东的生意过来以后,你可就是我的大管家,我用钱还得跟你讨呢!”
婉娘顿时紧张起来,犹豫了好一会,才咬咬唇低声道:“既然侯爷信任奴婢,奴婢一定用心学!”
李元恺笑着点头,捏了捏她的脸蛋,眯着眼睛猥琐地嘿嘿笑着:“小妖精,刚才亲了本侯爷那么多下,这便宜可不能白白让你占了!侯爷我也得占点回来~”
婉娘咯咯娇笑着去推李元恺拱过来的嘴巴,就在他即将得逞的时候,卧房门哐地一声被推开。
李元恺恼怒地朝冒冒失失冲进来的人影喝叱道:“尉迟瑾!你到底会不会敲门?侯爷我多少次的好事,都被你搅和啦!”
瑾娘微喘着气,缩了缩脑袋,眨巴眼有些委屈地小声道:“侯爷,婢子是赶来告诉你,跨院里住的那位木匠师傅回来了,他来求见侯爷,小婢带他去外书房候着!”
李元恺深深吸了口气,没好气地喝道:“知道啦!”
婉娘跳下床榻,脸蛋微红地整理着乱糟糟的衣裙,笑道:“侯爷还是赶快去办正事吧!”
李元恺无奈,只得穿上衣衫,瞪了一眼缩在一旁低垂脑袋的瑾娘:“还不快带我去!我受伤的事情,千万不可告诉老夫人和夫人,否则侯爷定要家法伺候你这丫头!”
瑾娘抬起脑袋偷瞄一眼,好奇地道:“侯爷,家法是什么?打棍子吗?”
婉娘娇笑起来,李元恺气急,指了指靠在墙边的长戟,恶狠狠地瞪着她喝道:“我看你这小丫头是想尝尝我黑戟的厉害!”
瑾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嘟着嘴认真地道:“这是侯爷战场杀敌的宝贝,若是拿来教训小婢,传出去定会惹人耻笑!再说小婢半点本事没有,侯爷拎着戟轻轻一戳,小婢小命可就没了!”
李元恺只觉得自己要被这牙齿伶俐的死丫头气死,怒哼一声背着手匆匆离开独院,瑾娘掩嘴偷笑了下,赶紧快步跟上。
“近来府里可有人议论杨先生的身份?”李元恺随口问道。
瑾娘摇摇头:“没有,府里都以为只是一位寻常的木匠。”
李元恺点点头,瞥了她一眼:“罢了,你不用跟着去了,回后宅吧!”
瑾娘眨眨眼:“侯爷不用小婢伺候茶水吗?”
李元恺盯着她古怪一笑,低声道:“杨先生可不是一般人,若你不小心见了他的真容,我怕你吓得睡不着觉!”
李元恺摆摆手独自朝外书房走去,瑾娘朝他背影扮了个鬼脸,娇哼道:“哄骗小孩子的鬼话,我才不信!还不是不想让人家听到你们说话!哼哼~小气鬼!”
瑾娘朝后宅独院方向望了眼,小脸得意地嘀咕道:“可恶的婉娘,老是想趁我不在偷偷占侯爷的便宜!哼~才不会让你轻易得逞呢!”
小姑娘心中窃喜,一扭头步履轻盈地往回走去。
外书房里,杨神工恢复成初进侯府时的容貌,一见李元恺,杨神工当即纳头就拜。
“杨先生为何行如此大礼?”李元恺忙快步走上前将他扶起。
杨神工起身,后撤一步,朝李元恺长揖及地,微笑着道:“在下未打招呼消失这一日,就是去割断与外面的一切联系。自再入侯府这一刻起,杨神工此生追随侯爷,九死无悔!”
“杨先生快快请起!”李元恺拉着他对案而坐,苦笑道:“说来惭愧,宇文智及命硬,竟然挺了过来,他没有死!宇文化及更是安然无恙,我这次,算是失手了!”
杨神工笑道:“此事怨不得侯爷,侯爷重伤宇文智及的时候,属下在府外瞧得真切,当时属下也以为宇文智及就算当场不死,也熬不过去!后来见侯爷追入府中,迟迟未出,属下就已经感觉到不妙。万幸的是,侯爷全身而退。”
李元恺一脸懊悔地道:“可是我毕竟没有杀掉宇文智及,违背了与杨先生的诺言!”
杨神工叹了口气,苦笑道:“此乃天意,宇文二人命不该绝,非侯爷之过!侯爷为属下冒险出手,如此诚意属下铭感肺腑,杨神工诚心归附,请侯爷切莫再自责!”
李元恺抱拳叹道:“多谢杨先生体谅!请杨先生放心,宇文智及这条命我替先生预定下了,将来定叫此人授首!”
杨神工微笑颔首道:“侯爷心意,属下已知!看到宇文智及生不如死,属下心结已解,再无其余顾虑!”
李元恺笑道:“既如此,杨先生就继续安心住在府上,研究手弩改进工艺!以先生之才,今后我定会让先生有大施拳脚之处!”
二人谈笑了一阵,杨神工起身告辞离去。
李元恺从怀里拿出那把刻有“岚”字的锋利匕首,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李静训在大业殿上,为他当着众臣之面向杨广作证的场面。
匕首和面具,也是李静训今晨一早亲自送还的,李元恺知道,她担心昨日自己受了伤,放心不下,特地赶来,亲眼见到李元恺无恙后,才安心离开。
如此情意,怎能辜负?
李元恺有些头疼的苦笑一声,若非碍于礼制,恐怕李静训就是他最好的正妻人选。
可惜,同姓桎梏,注定了李静训无法成为他的正室。
“还有齐王那厮,他和安伽陀为何会对我突然发难,想置我于死地?”
李元恺搓揉着眉心,这也是他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他和齐王虽然一向不合,但自从九洲池夜宴过后,也一直相安无事,为何齐王会借故刁难他,那阵势,分明是想将他一棍子打死在地!
“看来,绝对不能让齐王顺利坐上太子位,否则,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李元恺咚地一声将匕首插在案几上,既然与齐王撕破脸,那么他也就顾不了许多了,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齐王入主东宫!
好在杨广如今身体不错,对于立太子一事,他本就不太上心,给了李元恺从容应对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