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恺捏着这两份价值巨万的房宅契约沉吟不语,周白桃拍拍他的手,轻声道:“丑牛儿,这么大一座宅子,一定要值不少钱吧?就算你救过公主殿下孙女的性命,但也当不得这么重的礼!实在不行,咱就给殿下退回去,今后你的俸禄省着点,凑合凑合应该能在洛阳城买个宅子!咱们都是贫寒出身,能在子脚下有套院子扎下根来,也就心满意足了!”
唐万义想多嘴什么,被李元恺瞪了眼,悻悻地吐吐舌头缩了回去。
张九娘也附和道:“元恺,你奶奶得对,咱家可不能欠公主殿下这么大人情!这宅子大得吓人,我们在这住了快俩月,还是没摸清楚哪是哪!本来公主殿下是让我们住进后院内宅的,我跟你奶奶心里不踏实,就在这靠近大门的西跨院住下了。光是这西边一个跨院,就有十几间屋子,瞧瞧这些屋子,建得多好!昨日琰儿胡闹,跑进中间那座正堂,我去寻她,那正堂简直就是一座宫殿,顶上还有画呢!”
李元恺笑了笑,藻井乃是王公和皇族专属的堂舍顶盖装饰,光是这一项以李元恺目前的身份住进去,只要有司隶、御史二台官员弹劾他,妥妥的逾制之罪逃不了。
李元恺想了想,还是没把府宅的真实价值出来,免得她们吓坏了,连一个好好的团圆年都过不安生。
“奶奶,娘亲,今晚咱们先安心住下,把这个除夕岁末过好。等明日一早,我就去公主府上拜会,看看殿下她怎么。”
李元恺安抚家人笑道,“你们用不着担心,孩儿现在有官有爵,养活咱们一家子没问题。孩儿在辽东时还开了个商行,做些马匹生意,再加上陛下这次赏赐丰厚,咱家不差钱,就算从这里搬出去,重新买一座宅子也没问题!”
周白桃和张九娘松了口气,周白桃抚着李元恺大脑袋笑呵呵道:“好啊!丑牛儿长大了,本事也大了,今后就是咱家的顶梁柱!”
张九娘身为母亲,还是不忍心儿子太过辛苦,为了家操持,轻声道:“早听人在京都生活不易,有的当官的带着家眷租房一辈子也买不起一套宅子。元恺,你还是安心当差,可别一门心思的想法子搞钱学坏了!娘这些年针线纺织的手艺也没落下,等过了年出去找个活干,赚点钱贴补家用,养活你奶奶和琰儿应该不成问题......”
李元恺心头感到阵阵温暖,赶紧握紧娘亲的手笑道:“娘,既然你们来到洛阳,安心享福就行,不用做什么活计。钱的事您和奶奶根本用不着考虑!”
李元恺扭头道:“万仁,去把马背上的行李拿下来!”
唐万仁应了声走出堂屋,很快便提着两大个包袱进来,唐万义怀里还抱着个木匣子。
哐当一声两个沉甸甸的包袱搁在案几上,李元恺解开包袱,露出银灿灿一片,两个包袱里竟然全都是大不一的银疙瘩,有的是扁平状,有的是棒形状,有的竟然一坨重达几十两。
张九娘看得眼睛发直震惊不已,周白桃摸了一块放手心里掂拎,恍惚地惊讶道:“这是银货?”
“还有呢!”
唐万义将木匣子打开,里面更是璀璨金色一片,一块块扁平的金块还有许多珠宝首饰,鸽子蛋大的西域明珠,应有尽樱
金银虽然不流通,但是非常保值,寻常百姓哪里会见到过这么多的金银财货。
那些西域胡商离开中原时,就喜欢把财产兑换成金银,方便携带,回到西域价值也不会下跌,可以直接用来进货。
周白桃伸手在案几上摸了摸,惊骇无比地声道:“丑牛儿!莫非你是做了那绿林响马?”
李元恺哭笑不得,唐万义赶紧解释道:“老夫人您放心,这些都是河西战场上缴获来的战利品!这个木匣子是吐谷浑大宝王送与侯爷的,这些银疙瘩都是那些想活命的吐谷浑贵族孝敬上来的!不光侯爷有,我们这些左路军的将官都能分到一杯羹,打了大胜仗,当然得人人吃饱!嘿嘿~~”
都是军中一些人所共知的门道,就算朝廷也是默许的,李元恺也不愿多,要是他愿意,能捞的比这更多。
十几万吐谷浑投降人口的油水可不,不过李元恺没捞得那么狠,大部分都交给温大雅和褚亮,让他们以总管府的名义分给左路军将士,其余部分则上缴朝廷。
温大雅和褚亮等一批左路军官员将校并未回京,而是被杨义臣留下归入总管府任职。
如此一来,就算杨广事后知晓,也不会怀疑他有收买人心的嫌疑。
李元恺拿出一包袱银货交给唐万仁:“你们兄弟俩现在去把这些银货兑换成铜钱和绢帛押回来,尽量以铜钱为主,一定要上好的五铢钱。然后再找一家酒楼,好好定些酒菜,让他们晚些时候送过来。”
“侯爷放心!干这些我们熟!”唐万义拍拍胸脯,唐万仁则是习惯性地抱拳沉声道:“卑职尊令!”
兄弟俩带上包袱牵着马离开,隗山则去另寻一座院落收拾行装,顺便把马拴好喂养一下。
李元恺将另一包银货和木匣子塞到娘手里,笑道:“这些烦请娘收好,等你们需要时就拿出来用。我估计过两日朝廷就会把我的食邑俸禄发下来,粮食和布帛就都有了,家里还是要备些铜钱,平时用着也方便。”
张九娘抱紧木匣子和包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抱着这么多钱财,又是紧张又是高胸道:“娘替你收好了,将来给你娶媳妇用!这下可好了,你妹妹将来的嫁妆也有着落了!”
周二平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结巴道:“元...侯...侯爷~水烧好了,一大锅子,你要不要洗个澡?以前在咱们历城,年前回家都要洗个澡!”
李元恺笑道:“别叫什么侯爷,就叫元恺!有劳二平兄,我先去看看琰儿,过会就去洗澡。娘,你帮我们找几个房间收拾一下,今夜咱们就在这里把年过了再!”
周二平跟着张九娘忙活去了,李元恺向奶奶告罪一声往堂屋后的内宅走去。
周白桃拄着木杖坐在堂屋里,火盆烘烤得她的身子和心里一样暖和,老人家低声呢喃道:“好啊!真好!丑牛儿回来了,这个家才算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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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恺站在内宅屋门前,侧耳仔细倾听了一会,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咯吱”一声轻轻推开门,李元恺探着脑袋望了望,只见一个的身影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榻上,虽然是背对着,但李元恺仿佛看到了她闷闷不乐的模样。
李元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神情有些恍然,仿佛只是一眨眼间,那个连话都不清楚的鼻涕虫也长成了俏生生的姑娘。
女孩觉察到身后有人,转头望来,粉白的脸蛋上挂着泪痕,模样楚楚可怜。
等见到是李元恺,女孩顿时撅起嘴巴,一副很生气模样地使劲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琰儿一身红色的绸袄,头上扎着两个环髻,顿时让李元恺想起了后世年画里的孩模样。
“哎呀~这是哪家娘,怎么长的这么好看!”李元恺笑嘻嘻地觍着脸蹲在榻前。
“哼~”琰儿两条胳膊抱在胸前,白了李元恺一眼,扭头不理他。
“哎呀~这不是琰儿吗?都是八岁的娘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呀?”
琰儿嘴一瘪,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李元恺,那眼泪就像泉水一般噗噗涌出。
李元恺立马慌了,怎么把妹妹逗弄哭了,赶紧慌手慌脚地坐在她身旁赔罪道:“琰儿不哭!是阿兄错了!”
琰儿抹抹眼泪,撅着粉嘟嘟的嘴,瞪着李元恺,有些沙哑的童音质问道:“奶奶和娘亲你参军打仗去了,是真的吗?”
李元恺愣了下,赶忙鸡啄米似地点头,举起三根手指笃定地道:“是真的!阿兄我今日一早才赶回来呢!”
“你这么久不回来,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了?”琰儿红通通的眼睛盯着他,一副伤心欲绝的可怜样子。
李元恺心中怜惜,轻轻将妹拥入怀里,柔声道:“你们是阿兄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阿兄就算不要性命也不会不要你们!琰儿,阿兄是将军,在外打仗是不能随便回家的!”
琰儿只是轻轻一挣扎就温顺地倚在李元恺怀里,声啜泣:“奶奶和娘亲总是跟我,你很快就回来了,可是我每落日的时候坐在门口等,等到黑都看不见你!我跟邻居的孩,我有一个当将军的阿兄,她们都不信,还笑话我,我骗人......”
一大颗滚烫的眼泪落在手背上,李元恺忙抬起手擦了擦,努力平复心绪轻声道:“琰儿,你没有骗人,你的阿兄是底下最厉害的将军!”
琰儿使劲点点头,挣扎着站起身,抱着李元恺的脖子吧唧一声亲亲他的脸,模样认真地道:“我的阿兄是最厉害的大将军!有阿兄在,我什么都不怕!”
李元恺咧嘴乐呵呵地直傻笑,神情有些恍惚,妹真的长大了,能像个大人一样的与他话了。
“琰儿,阿兄问你,先前你在外边堆雪饶时候见到我,是不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琰儿嘟嘴点点头,低着脑袋声道:“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阿兄了......”
李元恺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髻,好奇地笑道:“你我兄妹数年不见,当初历城县分别时,你话都还不清,怎么会一眼就认出了我呢?”
琰儿眨巴了一下眼睛,娇俏地噘嘴道:“我就是知道!不告诉你!”
李元恺哈哈一笑,琰儿忽地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跳下床榻穿好鞋子,拉着李元恺的手疯跑似的冲出屋子。
“阿兄!你快跟我来!”
琰儿拉着李元恺跑到跨院门口,那条青砖铺成的道路旁,一大一两个挨在一起的雪人还静静地摆在路边。
琰儿仰头满脸期待地望着他,李元恺莞尔一笑,蹲下身子,捡起两个石子,嵌在大雪人脸上,又捡起一片草叶盖在雪人头顶。
“这就是阿兄和琰儿对不对?”
琰儿兴奋地点头,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大雪人,又看了看李元恺,脸一红吐吐舌头声道:“大雪人太丑了,一点不像阿兄!阿兄比它好看多了!”
李元恺哈哈大笑,抱起琰儿一阵飞旋。
“琰儿的时候,阿兄我可不就是那么丑嘛!”
“那阿兄带我重新堆一个大大的漂亮的雪人!”
“好!琰儿想堆几个就堆几个!想堆多大堆多大!”
“阿兄还要带我去逛市集!奶奶和娘亲都不带我出门~~”
“没问题!阿兄一定带琰儿去洛阳最漂亮最热闹的地方!”
“阿兄你今后都不准再离开琰儿喔!”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