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黄水消长必有先兆,如水先泡则方盛。
什么意思呢?
大河倾覆之时,河面翻滚会涌动出大量气泡。
冒雨直奔北河乡,当林昊来到河堤时,眼前河水距离沿河堤坝虽说尚有一段距离,但水势凶猛,从上游下来的浪头可谓一浪高过一浪。
“赶紧通知乡里百姓离开这,他们住的地方可没堤坝这么高。”林昊不敢把希望放在河堤上,要是河堤能阻止水患,那试炼任务可就太简单了。
翻身下马往村里走,林昊很快就找到了村长。简短两三句话说明来意,村长眼中顿时出现慌乱。
发大水,村子很快就会被淹没。
“大人,此事当真?”
“性命攸关的事,我会与你等玩笑?”
站在暴雨下抹了把脸,林昊沉重点头:“让乡亲们赶紧离开,这么大的雨,全村人应当都在吧?”
“在,在,在。”
村长连应三声,转过身立刻对跟着自己过来的几位子侄招呼道:“快去,叫上大牛和老根头,把大伙都接出来,接出来去”
林昊在来时就注意到了周边地势,立刻说道:“去西北面的那座山上,那条路最近,山势也比较平缓,不太可能发生泥石流。”
“对,对,去困牛山,山上还有个破庙,那边好避难。”村长一边说着,一边杵着拐杖往自己家赶。
再如何着急,也是要简单收拾下的。
林昊这会却没空久留,留下一名轻骑协助,便动身前往另外几个村子。
一连走过三处村子,当李易来到西河村最东南面,同样离河岸不远的坝下村时,村长已经开始动员百姓前往困牛山避难。
但在村中一户渔家,家中却是乱作一团,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林昊走进这户人家院子,脸上顿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个节骨眼,居然有妇人在生娃。
说这不是试炼故意出难题,林昊都不信。
可现在难题摆在眼前,林昊能做的只有尽量解决。
将一脸紧张忐忑在屋檐下来回走动的渔夫叫至身前,林昊深吸了口气:“你叫董河是吧?里头情况如何?”
“大人,我也不知道啊。”听着屋里头断断续续的痛呼,渔夫董河完全没心思搭理林昊这位县太爷。
林昊看了眼半掩的木窗,皱眉道:“你在这干着急是没用的,想必你也听到了,眼下村民正结队前往困牛山避难,你们一家人也要走。”
“大人,我,我现在如何能走?”
“你不走,你爹娘要不要走?你的大儿子要不要走?大河将倾,你要他们留下来陪你?”
林昊接连反问,随后双手按在了董河肩膀上:“我是此地县令,我既然来了,我想你应该信我。你先带家人离开,留下两人帮你媳妇接生,我在这等着,等你媳妇生下婴儿,我会护送她们上山。”
事实上,这不是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
最好的方案是扔下里头的孕妇,或者丢下这对倒霉夫妻,把其他人全都带走。这样最大的可能就是送出两条人命,远没到试炼的千分之一底线,林昊自己也不必涉险。
但是话到嘴边,林昊还是做出了更冒险的决定。
“这,这如何使得。”
董河是很担心自己的妻子,但他并非自私恶人,一听林昊的安排,连忙摇头:“还请大人让我爹娘带我家小子先上山,我留下来,只要孩子平安,我会带着其他人上山去的。”
“你不走,他们舍得走吗?听我的,现在我没时间和你扯东扯西,我现在要看到这屋子里只剩三人,谁若不肯走,我会让人把他绑着拖走。”
林昊没工夫耽搁时间,放下双手后笑道:“我看你这面相不像福缘浅薄的人,你家小娃定能无恙,说不准你们一走他就生出来了,我会很快赶上去的。”
“大人,我”
“你是要我让人把你给绑了?”
面对林昊瞪目怒视,董河连忙摇头,只看了眼窗内,便咬牙:“就依大人之言,我先上山。”
说完,就招呼自己儿子一起搀扶家中老人出门。
随着渔夫一家动身,村子里很快便人去屋空,只剩下暴雨倾盆,和沙哑的痛呼。
林昊等在门外,嘴角不断念叨着河堤再给力一点。
如此过去半个时辰,一道清脆的婴儿初啼声,顺着木窗飘出。这不是林昊头一回听到婴儿的哭声,但却是他最紧张、最激动的一次。
若是让外人瞧见,还以为他才是屋里那婴孩的父亲。
没做多想,林昊立刻走靠窗边:“孩子出生了,他母亲如何了?”
“大人,母子平安。”
开口给出回应的是董河家姐,也是董家小子的接生产婆,她虽然一直呆在屋内,但外面那些话她都是听到了的。
回答一句之后,连忙又补充道:“还请大人稍等,我再给孩子清洗一下,您再进来扶我弟妹起床。”
一个钟头都等了,林昊也不着急这一两分钟。
几十个呼吸过去,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林昊只看了一眼刚出生,还闭着眼睛的小宝宝,便走靠床榻看向脸色苍白的妇人:“我知道现在让你有所动作会很困难,甚至可能会痛死过去,但我们马上就得走。”
“大人,我能起来。”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量支撑着这位妇人,一边说着硬是自己撑起了上半身。
林昊当即将其扶起,随后给她披上了蓑衣:“你们俩抱着孩子骑我的马,我跟着你们就行。”
搀扶妇人出门上马,林昊看了眼这体型略瘦的黄鬃马再度摇头。
要是乌虹在就好了。
将一些不切实际的杂念暂且抛开,林昊牵马沿着乡道北上。
有心加快脚程,奈何一匹普通代步的黄鬃马,背上还驮着两个人,想快也快不起来。
出村北行再转道向西,随着前方山头越来越近,林昊心底却是升起几分庆幸。
不管是水灾没那么严重也好,还是自己出村及时也罢。
眼前的情形,似乎还算不错。
如果最容易出事的西河村,都能保全所有乡民,那林昊就有理由相信,县城内以及另外三处乡村的百姓都能安全渡过灾难。
这种念想,持续了接近一刻钟。
直至,黄鬃马忽然变得极其不安,开始脱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