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的满月酒办得很低调。
饶是如此,还是熙熙攘攘来了许多人。
相晴躲在房内没有出去应酬,童嬷嬷告诉老夫人,相晴月子好像没有坐好,说是得坐个长月子。
这样一来,满月酒就由姜氏抱着贺府千金出来见客,贺云武架着双拐出来陪同。
他内心百感交集,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傻笑。
姜氏不停的白他,颇有些嫌弃自己的傻儿子,贺云武之前为人自持,怎么摔了一跤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少,太医说摔到了头,莫不是摔坏了?
贺云武浑然不知道自己亲娘的脑补,只管喜滋滋的问姜氏:“娘,我女儿是不是玉雪可爱?”
旁边的人就乐了起来,一迭声的夸赞“令千金聪颖灵慧,粉妆玉琢。”
“阿弥陀佛!”
姜氏抱着苗苗往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一番,惊喜道:“这是玄清师太?”
玄清师太,天云庵主持,佛法精深。而天云庵,也是皇家庵堂所在,平日里那些个宫妃都要时不时的添上香油钱。
主持师太朝姜氏行了一礼,微笑道:“正是贫尼。”
贺云武忙说道:“是儿子去请了主持师太来给苗苗祈福。”
姜氏满脸红光,笑言道:“你哪里来的脸面能请来主持师太?”
玄清师太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老太太那样,脸上充满了慈祥平和的笑意:“我与令郎有缘。”
又走到姜氏身边看苗苗,伸手在苗苗额头上点了一下,微微点头道:“的确是聪慧可爱。”
“不过......”玄清师太仿佛犹豫了一下,姜氏察颜观色,见她仿佛有事要说。
忙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带着玄清师太来到了内室。
“师太不妨有话直说。”“如此,贫尼就直说了。”
“令郎可是前两年随戚将军在福建呆过?”
姜氏一怔:“正是。”
“这就是了,令郎勇武过人,可惜早年平倭杀孽过重,影响了子女缘分。”
“此女来之不易,虽有大福缘,可若是想养得住.......”
姜氏心里一跳,相晴过门三年才得了此女,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她朝林嬷嬷一点头,林嬷嬷会意,自去取银票了。
“还请师太想想办法。”姜氏低声道。
玄清看了一眼亦步亦趋跟着进来的贺云武,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笑:“这需要二少爷的配合。”
“二少爷身上杀孽重,可这小姐却是个慈心善念养出来的小人儿,若是没看错,怕是二少奶奶是个慈悲人,平日里见不得打打杀杀。”
她犹豫了一下,看着姜氏的脸色说道:“二少爷和少奶奶前些年一直没养住孩子,就是因为杀孽和慈悲心相抵,才换得二人平安。”
“小姐一出生身上就带了功德,倭寇行事残忍,二少爷虽然犯了杀孽,但也有救护百姓的功德,如今这功德都在小姐身上......”
姜氏直来直去的性格,被玄清师太绕得头晕,只能赔笑说道:“师太只管说破解法子就是,难道我们还能不相信您?”
玄清一笑,看了贺云武说道:“几年之内不能再有小姐的胞弟胞妹出生,否则亲缘相克,两败俱伤。”
“那......那岂不是不能共处一室了?”贺云武惊声问道。
姜氏也觉得这有些强人所难,但玄清师太说完之后就不欲再开口,只好也讷讷不言。
林嬷嬷进来将银票递给姜氏,姜氏又转交于玄清师太,客客气气的说道:“今日多谢师太,否则日后怎样还难说。”
玄清不做作地接过银票,对姜氏说道:“贫尼要先回庵里了,回后去自会为施主祈福。”
贺云武心中大石落定,忙对玄清师太说:“我送您。”
姜氏和林嬷嬷站起来相送,因她怀里还抱着苗苗,倒也没送出太远。
盯着怀里已褪去黄色的小婴儿叹了口气说道:“苦了你爹哟!”
这边贺云武将玄清师太送上马车,低声谢道:“今日多谢师太帮忙。”
玄清一笑,念了声佛号:“贫尼还要多谢二少爷昔日福建之事,这有个物什,权当贫尼谢礼了。”
贺云武满头雾水,他并不知道福建跟玄清有什么渊源,见玄清递给他一个不大的盒子,拿过来却沉甸甸的,自然以为是给小孩子的玩意儿,忙说道:“多谢师太,师太也太过客气。”
玄清一笑,交待道:“此物还要将军妥善保管,万不可泄露出去。”
贺云武一惊,玄清师太摆手道:“独自一人的时候再看。”临拉上帘子前,玄清又说:“不过二少爷此事做得很对,重活之身,一切顺期自然,万不可勉强。”
贺云武脸色大变,正要追问,马车就开动了,他腿脚不便,自是不方便再追。
但那句话飘渺不定,仿佛还在耳边,又仿佛玄清师太从未说过此话。
他原地愣了一会儿,方才郁郁回转。
......
相晴听着前头的热闹声音,脸上也不由自主带了一丝笑,只要不需要她出去招待客人,强行长袖善舞就行。
童嬷嬷急匆匆的回来,趴在她耳朵上悄悄说了几句话。
“玄清师太?”
“不许我和二少爷同房?”
紫箫和竹笛脸一红,都有点埋怨少奶奶如今生了孩子,愈发大胆了。
相晴顾不上研究丫鬟们的小心思,在心里对贺云武竖了个大拇指。
可以啊,为了观墨把这法子都想出来了,厉害!
相晴是知道玄清师太的,虽然前世没什么来往,但玄清师太据说很少出庵,如今怎么会为了贺云武相求就出庵了呢。
她叹了一口气,早知道贺云武这么好说话,前世何必闹成那样?
这么看来,贺云武虽然骗婚,但为人倒还不差,时代限制嘛。
贺家里,公婆都不是不通情理的,哥嫂平日也没什么来往。
自己的娘家,陈相不必说了,就连小杨氏对相晴也是一片真心。
这么看下来,相晴不得不承认,全员善人,只有自已是个渣?
“还有一件事。”童嬷嬷说道:“听说崔姨娘养的黄莺死了。”
“大爷又给她买了一对画眉,也死了。”
“崔姨娘自厌,说自己不详,成日里躲着人不出门,伤心欲绝呢。”
“我看她倒很不必如此,被她养死的鸟儿也不知道遭了什么罪。”
相晴将手指屈出来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的看向童嬷嬷:“嬷嬷,我发现了,你简直就是个天眼。”
童嬷嬷不解:“何为天眼?”
相晴挑唇一笑:“不告诉你,先把崔姨娘这事记下吧,等我忙过这一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