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10月6日,不知怎的,上海闸北发生了大火,在这同一天,还有两件“大事”:
其一、老袁当上了大总统;
其二、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从闸北落地那天,炙热的火浪就像一头红色的、张着血盆大口的雄狮,卷走了我那未曾谋面的老爹。
我挺着大肚子的亲娘,躲在只能容下她一人的水缸里,艰难的产下了我。
我肯定不记得那满满的一缸水,最后是热……还是凉。
反正,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记忆中,我的亲娘是个叨唠嘴,她在要饭的路上总说命苦,没有赶上好时候。
我不知道她所谓的好时候是什么?反正,我的名字叫——候时新。
……
多少年后,我回到过上海,去过闸北,可我看闸北被大火席卷过的清草,还是在茁壮生长。
也许,这就是古诗里所讲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戴局长死了!”
“什么?”
正准备喝茶的毛人凤,“咣当”一声,将左手的白瓷茶杯,摔在了桌面上。
上好的龙井茶,顺着桌子边缘,不停地向下流。此时,就连他接电话的右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毛主任,毛主任,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询问。
“啊?在,戴局长怎么死的?”毛人凤愣神后,像失了魂似的,急切问道。
“飞机失事!”
“哦……哦……知道了!”
缓缓挂上电话,表情变得极度凝重,他慢慢靠着椅背,闭起眼睛,认真思索起来。
当年,是自己,鼓励、资助戴笠上的黄埔军校,戴笠发迹后,也算够意思,一直提拔自己,就连自己的太太,都是戴笠一手给介绍的。
单单从这几个方面,国民党内部,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知道,他同戴笠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可他清楚,戴笠介绍的妻子,表面看,非常漂亮,并且是军统,非常优秀的特工。
实际上,是戴笠的地下情人、发泄工具。
毛人凤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呵呵,我头上好像少了个紧箍咒啊!我这军统的二号人物,是不是也该动弹动弹了?”
“不对!”
下一刻,他又否定了这个说法。
“戴笠怎么死的?没人知道,可他的死,一定会牵扯到自己头上。
自己不但不悲伤,再风生水起的继位,那不更是落人口舌?
况且,这也不是讲究团结的委员长,愿意看到的。”
马上到嘴边的肉就要这么吐出来吗?
毛人凤可不是那种慷慨的性格,他的阴险、狡诈、残暴都是出了名的。
就连蒋介石,后来都评价,他的做官秘诀是,忍、等、狠。
考虑再三,毛人凤拿起电话,拨给了郑介民,并低声说道:“老郑啊,戴局长的事情……听说了吗?”
郑介民这种老狐狸,太懂得周旋于各种人情世故。
尤其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原来,他和戴笠闹得再僵,现在,也不能露出丝毫,幸灾乐祸的破绽出来。
“刚听说了,怎么会这样?戴局长一直为党国尽忠职守,怎么突然没了?这是党国最大的损失啊!”
毛人凤暗骂道,“你这个老狐狸。”
嘴上却说:“老郑,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啊,军统,还是要有人挑头,继承戴局长的遗志嘛!”
郑介民听到这里,先是一愣,瞬间,便明白了毛人凤话里的意思,他这是着急上位呐。
“兄弟啊,戴局长尸骨未寒,你现在打他老人家宝座的主意,是不是有点……”
毛人凤知道郑介民误解了其意,慌忙打断道:“我觉得以郑兄的能力和资质,再加上校长的垂青,早晚,都是要坐上这把交椅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老兄早早的站出来,为党国分忧。”
郑介民听完毛人凤的一席话,整个人都蒙了。他这是什么套路?
谁不知道,按照惯例、顺序、资质,也是他毛人凤这个军统二号人物优先,他为什么要推荐自己?难道是在试探我?
郑介民赶紧打着哈哈,说道:“兄弟过奖了,谁不知道您,才是戴局长亲手调教出来的党国良才,恐怕只有您,才有资格继承这个衣钵吧。”
毛人凤决定,不再和这个老狐狸兜圈子,悄声讲道:“郑兄,我就和你明说了吧,现在戴局长刚走,我实在没有心情考虑这些事情,可我又不想让唐纵和沈醉坐上这个位置,所以,我打算向委座推荐你。”
“哦?”
郑介民略微有点兴奋,可他还是不怎么相信。
毛人凤再次压低声音,接着道:“郑兄,我也有一事相求。”
郑介民露出了笑脸,心想,“哼,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吧?”
看着马上就要进入圈套的郑介民,毛人凤胡扯道:“我有一个远房亲戚,一直在戴局长手下工作,工作能力嘛……还算尽职尽责。
就因为早年,一点琐事得罪了戴局长的太太,所以,多年以来,一直升不上去。
这不,现在还窝在天津站当一个副站长。
我听说,戴局长走的时候,同机的还有军统上海站的王站长,人虽然走了,可这上海站的工作总不能丢吧?军统内部,总不能群龙无首啊?”
郑介民一听,就明白了毛人凤的意思,他这是要安排自己的亲信,做上海站的站长。
此事要放在以往,郑介民想都不用想就给回绝了,可今天不一样,郑介民就等着毛人凤开出条件和自己交换,他可不相信毛人凤有这么好的心肠会白帮自己。
“哈哈,戴局长也真是,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党国的人才嘛,这件事好说,好说。”
“那我就先在此谢过郑兄了,稍后,我亲自向委员长去电汇报。”
老奸巨滑的毛人凤总算完成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其实,这个远房表亲就是一个借口,他深知,就凭郑介民的政治嗅觉,自己若不提点政治交换,他是断然不会相信,自己能轻易的让步。
毛人凤让秘书重新给自己泡了一杯新茶,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这才再次拿起电话。
“委员长,想必……您……已经知道了吧?”
“嗯,雨农走了,我的佩剑断了。”
沧桑的声音,让毛人凤也有点难过,毕竟自己是戴笠一手提拔的。
“委员长,节哀啊,党国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您亲自处理。”
“是啊,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可惜他不能替我们分担了。
人凤啊,你是雨农一手提拔上来最信任的人,也是我最看好的人,他虽然走了,以后可要靠你,力挽狂澜了。”
毛人凤听完这话,当即一个立正,郑重其事地说道:“报告委员长,属下甘愿为您、为党国赴汤蹈火,终生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我没看错你。人凤啊,那你觉得下一步……军统该怎么办?”
毛人凤知道,这是蒋介石的试探,严肃地说道:“委座,戴局长走了,党国的工作不能丢,军统的运转不能停,当务之急,是要抓紧选出戴局长的接班人。”
“哦?那你说说,谁适合接他的班啊。”
“委员长,这……这……我可不敢妄自胡说。”
“说说看嘛!说错了也不怪你。”
毛人凤又一个立正,正儿八经地说道:“是,报告委员长,我认为,论资历、专业、能力,郑介民最合适。”
“哦?为什么不是你?”
“报告委座,戴局长刚走,我还没有调整好情绪,暂时……不适合接替戴局长的工作。”
“真的是这样吗?”
“嗯……是。”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了,你的情况我都了解。
反正,如果党国要用你,你就给我义无反顾的上,别管那些杂七杂八的事,至于你推荐郑介民,我也会好好考虑考虑的。”
电话一头的盲音,让毛人凤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他猜不透蒋介石的心理,不过他清楚,蒋介石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