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柔和的阳光从窗外洒落。
伴随着伊卡的催促,双目无神的肖恩吃完早饭后,和小姑娘一起到集市酒坊采购酒水。
毫无疑问,由于体力和个头完全不成正比的两人,伊卡自然而然地接过了扛酒的任务,而对于周围人群鄙夷嫌弃的目光,肖恩也表示习惯了就好。
回到酒馆后,伊卡收拾一番就去了比尔的卢恩庄园,留下肖恩一个人闲在躺椅上晒太阳。
一切如常,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大概就是他出门时在下雪的地上发现了许多小纸团。
周围的大部分人似乎都对这些小纸团忌讳莫深,偶尔一个愣头青捡起来瞟了两眼后,都像见鬼似地扔地远远的。
鬼使神差地,肖恩捡起一团揣在兜里。
然后在他买完酒回去时,却看到甲胄森严的城卫军正在洗地……哦不,正在清理地上小纸团,而每一个来往的行人都被盘查。
肖恩就明白,事情不太一般。
然后他也愈发好奇,到底什么玩意儿能让城卫军这么兴师动众呢?
难道是邪教宣传单?
用梦魇蒙蔽了准备盘查他的军士后,他揣着一坨小纸团回到酒馆。
躺在躺椅上,他取出皱巴巴的纸团,展开。
这是三张制式纸张合在一起揉皱的,但仅仅是看了第一张的内容,肖恩就明白了城卫军为何如此兴师动众的原因。
纸上面不是邪教的宣传,不过严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他娘的是革命军的宣传单
确切来说,是自由议会下属思想团体星辰之火的宣传语录。
星辰之火是十几年前出现在革命军阵营的思想团体,他们隶属于自由议会,主要任务是宣扬革命军和自由议会的理念。而对于对于帝国来说,这些家伙的危害比邪教还要大得多。
因为他们宣扬的正是席塔拉在成年礼上发表内容的扩展和延伸,简单来说就是天赋人权,人人平等,思想自由,国民自治。
显而易见,这是对整个帝国政府统治根基的颠覆,也是对贵族阶级的时候直接否定。
据传,在已经被革命军占领的城市里,这种思想在星辰之火的传播下几乎已经得到了年轻一代的认可和拥护。
而回到纸张上,
第一页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大概就是一些对帝国腐朽的谴责,还有对追求自由的宣讲,加上一些富有煽动性的语言,足以在看过的人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这些种子哪怕一百枚中有一颗发芽了,对于革命军来说就是赚到了,
毕竟他们付出的只是一些廉价的纸张而已。
略过第一页,肖恩展开了第二页和第三页。
比之第一页,这里就算是干货内容了。
在最开始,星辰之火就抛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结论,那便是
——如今坐在帝座上的罗塞尔皇帝陛下,已经不是真正的罗塞尔了!
其后的内容也是为了辅证这一点,它记载了从罗塞尔登基那一年——也就是新历元年至今,所发生的几件可疑的事情。
第一件事,四十年前,彼时的罗塞尔还不是皇帝,那是的圣卢森大帝是他的父亲——伊戈尔十三世,伊戈尔是个残暴而昏庸的帝王,在他的糟蹋下,四十年前的帝国跟现在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某一天,当时还作为皇子的罗塞尔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一根沾满铁锈的权杖。随后他来到伊戈尔面前告诉他——作为皇帝,应当兢兢业业,用心治国,以民为重。
伊戈尔十三世听完后流下了感动的泪水,觉得自己的儿子说的很有道理,但老子就是不听。
这能忍吗?
毫无疑问,不能。
于是罗塞尔再也压不住那自己那小暴脾气,提起那根锈迹斑斑的权杖,一杖又一杖就敲死了自己的父亲——上一任帝国皇帝。
诡异的是,那一天后,无论多么强大的超凡者,都完全没法靠近和伤害罗塞尔,他仿佛是受到了星辰和太阳的庇护。
然后,罗塞尔坐上了尚有死去父亲余温的帝座之上,改年号为新历,正式登基!
第二件事,罗塞尔登基以后,也做到了他曾对自己父亲说过的话——兢兢业业,为国为民,改革政治,广纳忠言,发展经济军事……
短短十年后,也就是新历十年,帝国正体就呈现出一副盛世浩荡,歌舞升平的画卷。上到贵族,下到平民,无不夸赞罗塞尔陛下英明勇武,举世无双。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第三件事,新历十五年,也就是罗塞尔登基十五年后,那一年的某一天,各种法律条文,各种规则开始产生了细微的变化。而这些变化,都是具有倾向性的,都是对平民不利的。
直到新历二十年,伯恩法案出台,罗塞尔大帝也由贤明君主变成了残暴的昏庸统治者,从此帝国就一蹶不振,最后甚至演变出了如今内战连绵的格局。
以上就是星辰之火列举的有关于皇帝陛下的几次事件。
肖恩看完后捋了捋,大概意思讲的就是罗塞尔陛下在四十年前杀了他昏庸无能的老子后,自己当了皇帝,刚开始十几年兢兢业业贤明无双,但后来,也许是因为权欲的熏陶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变得昏庸残暴,变成了他老子伊戈尔十三世的那个鬼样子。
——杀死恶龙的勇士,最终变成了恶龙。
但星辰之火认为,在新历十五年至二十年的时间内,也就是皇帝开始迫害平民的那个时间段,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做出如此大的转变!
他们推断,很有可能是邪魔附身陛下,如今坐在帝座之上的,只是一具邪魔的傀儡!所以星辰之火号召,如今的皇帝陛下早已经被邪魔附体,希望有志之士跟他们一起高举大旗!
肖恩当时就懵了,他不得不佩服星辰之火那群家伙的脑洞,但不得不说……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不定在皇帝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呢?
值得一提的是,纸张上还附带了一张皇帝的画像,二十多年前的画像,仿佛缅怀一般。
这时候,捧着一根玉米棒子的芙蕾雅飘了过来,她看着皇帝的画像,突然开口,“咦,这个人我有点印象!好像在哪儿见过!”
皱着眉头,她仿佛在回忆:“嗯……我想起来了!他是不是叫罗塞尔?”
其实在芙蕾雅开口的那一刻,肖恩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芙蕾雅会记得什么人呢?
她只是本书,书上记载着所有交易顾客的名单,你说她能记得什么人?
——顾客。
他赶忙拉住芙蕾雅,“对,这就是罗塞尔——如今的皇帝陛下,芙蕾雅你见过?”
“嗯……我找找看,”她掏出黑书,一页一页地翻着,然后一拍书页:“肖恩!找到了,这是一位客人,一位二十年前的客人!”
肖恩赶紧把脑袋凑过去,泛黄的书页上写着,
【罗塞尔·西格图纳——任何时候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什么意思?”肖恩抬起头,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字面意思,”芙蕾雅回答道,但联想到这人的身份,也有些迷惑:“他向深渊许愿,他需要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依照记录,皇帝与深渊交易是二十年前的事,也就是他提出伯恩法案的那一年,就是他开始全年迫害平民的那一年。
但那个时候同深渊交易获得了什么呢?
——绝对的理智和冷静。
也就是说,皇帝既没有被邪魔附体,也没有成为什么人的傀儡!他仍然是他,那个杀死昏庸父皇的少年是他;那个贤明的君主也是他;如今残暴愚蠢的暴君,同样是他!
所以问题来了,他通过交易获得的绝对理智和冷静究竟用在了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