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商定之后,直接就离开了旅舍,买了一些旅行所需的东西,离开了卢北县城。
一路上,他们都显得怏怏不乐,韩风更是不止一次低声咒骂,却始终无可奈何。
等他们离开,就有人进入了县衙,将消息禀报了上去。
卢北县令得到消息,满意地笑了。
“好在这三个人不是那种一根筋的愣头青,还是知道死活的。”他愉快地说,“要是他们真的无论如何都要进山去消灭山魈,说不得也只能像上次那样,派家族的死士高手去将他们给截杀了。”
“那样的话,就算不死人,也可能造成更大的动静,以至于走漏风声。能够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把这事给了结,才是最好的结果!”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那山魈的行动规律,这几年下来,我们已经完全摸清了,可它延年益寿的奥秘,究竟在哪里呢?”
“眼看又是三年一度的磨勘了,想要维持一个中中的评价,既不上升也不下降,一直留在这卢北县,却是越来越难了啊!”
卢北县令的这些感叹,潘龙他们自然不知道。离开了卢北县城之后,他们沿着雍州道继续向南,和往常一样晓行夜宿,看起来就像是若无其事一般。
但实际上,他们一直在讨论,该怎么去举报卢北县县令。
民告官并不容易,牵涉到延寿灵药这种事情,难度更大。他们不仅仅要担心收到举报信的人和卢北县县令官官相护,更要担心收到举报信的官员起了贪心,想要把这好处吞下——至少也是跟卢北县县令平分。
一旦那样,他们就从值得表扬的举报人变成了值得灭口的人证,运气好,一杯毒酒稀里糊涂送命;运气不好,严刑拷打逼问同党什么的……都有可能。
“对于大夏官员们的节操,我们绝对不能抱多大的信心!”篝火旁边,李强严肃地说,“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暴露自己,身份隐藏得越好,我们就越安全!”
“但人家会相信一个连身份都不肯暴露的人吗?”韩风问,“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相信一个藏头露尾之辈。”
“问题就在这里。我们不暴露身份,仅仅一封匿名信的话,效果是很有限的。但如果我们暴露了身份,效果是有了,可危险也就来了。”李强苦恼地说,“这中间的分寸,不好把握啊!”
潘龙也叹了口气,他曾经考虑过一口气发几十封匿名信,甚至于把这件事写上几百封传单,找个大城市扔得满天都是。但仔细一想,这些做法其实根本行不通。
就算他们不自己送信,总归是要找人代送的。官员们抓住那个送信的人,一层一层追查下来,终究能查到他们。
而如果在大城市里面扔传单,更是众目睽睽,只怕扔完了传单,还没来得及出城门,就已经被人抓住了。
究竟该怎么办呢?
他开动脑筋,努力回忆自己当初看的小说情节。
这个办法显然不能照搬,九州世界寄信都是直接送上门,或者放在驿站的。这里没有专门的邮局,关键是没有邮筒和邮箱,想要寄个什么东西给别人,要么找驿站的驿卒帮忙,要么找镖局。而无论找哪一种,都是需要当面交接的。
但潘龙他们最要避免的,就是面对面。
想了许久,他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世界高手如云,先天高手全力狂奔的话,一天跑两三千里都很有可能,潘龙的父亲潘雷,就曾经为了追杀一只能口吐风刃将人斩杀的黄鼠狼,两天里面从北地追到了冀州以北草原深处的大狼山,双方一路还追追打打,也足足跑出了超过三千里。最后他杀了那只黄鼠狼之后,花了差不多十天,才返回九州疆域,差点因为迷路而死在外面。
潘龙他们几个虽然有些武功,可都没有日行千里的本事。哪怕是送了信立刻就跑,也绝对逃不过先天高手的追踪。
除非……别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但问题就在这里,这一点,他们做不到。
又过了几天,马车抵达了卢山南麓的卢南县。
潘龙和韩风一边采购各种旅行物资,为将来翻越终南山的旅途做准备,一边在卢南县打听“卢山山神”的事情。
这一打听,果然有些古怪——卢南县的人们也知道卢山有山神,但他们知道的,是一个喜欢吹牛和吵架的小气鬼山神,那山神个头不高,约莫四尺左右,戴着毫无品味的粉红尖头帽,留着滑稽的八字胡,最喜欢跟人抬杠吵架,动不动吹嘘“我当年如何如何”。
这个山神的故事,和卢北县那位老学者收集的前代山神的记录十分相似。尤其是有一段山神吹牛被戳破,一气之下跟人动手,结果遇到了高手,被暴揍一顿,一边大哭着逃走,一边诅咒“等你老死了,我要在你的坟头上放屁,你就等着吃我的屁吧”……这段记录,那位老学者也一样记载过。
不过,老学者那边的记录就到此为止。卢南县的传说里面,则说多年之后,这位高手年老体衰,旧伤发作,躺在床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时候,山神带来了一壶酒,对他说:“我本来等着报复你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是打过我的人,不该死得这么凄惨。”
那高手喝下了酒,再没感觉到痛苦,安安稳稳地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这样一个有人情味的山神,倒也像个神灵的样子。”韩风听了那个讲古的老先生的故事,对潘龙说,“如果卢山的山神是这样一个神灵,倒也不错啊。”
“故事和真实不能混为一谈,也许后续的事情,只是人们的美好想象罢了。”潘龙说,“但我们可以肯定,仅仅百多里之外的卢南县,人们就已经不知道‘山魈山神’了……那只山魈必定有问题!”
这个消息对他们的帮助,就是坚定了他们举报的决心。
又过了几天,他们离开了卢山郡,进入了散关郡。
散关郡也有从雍州通往益州的道路,但那是一条旧路,道路崎岖不说,由此进入益州之后,还要继续翻山越岭,才能抵达比较繁华的区域。所以自古这条路就不被人重视,除非是打仗,否则正常情况下没什么商旅行人,十分的荒凉。
潘龙和韩风当然不会走这条路——走这条路的话,除了偶尔遇到个把军镇和哨所之外,别想再看到什么人烟,倒是妖魔鬼怪层出不穷。要是遇到个什么大妖怪,他们俩岂非成了千里迢迢送肉上门的蠢货!
所以他们只能循着雍州道向东南走一段路,走到有邰郡武功镇,再从那里转而向南,穿过武关,进入终南山。
那才是从雍州到益州的大路,虽然栈道不好走,这辆宽度有些过头的马车大概走不了,但起码步行绝无问题,路上的补给也会很方便。
“我有个想法。”吃过晚饭准备休息的时候,韩风突然来了灵感,说,“我们可以去大散关附近,士兵们巡逻的路线上,放上一些锦囊,里面装着写了情报的纸条。”
潘龙和李强一起看着他,等他说完。
“士兵们的巡逻,是有一定规律的。我们只要掌握好这个规律,就不用担心被他们抓到。相反,这些哨兵绝对不敢隐瞒消息,肯定会上报。而大散关作为雍州和益州的分界之一,这边的驻军并不属于雍州军,是直属大夏皇家的禁军。禁军军官当然不需要跟区区一个卢北县县令平分好处,他只要把这件事查实了,我们又不跳出来跟他争功,功劳就全是他的。”
“但他可能向大夏皇朝禀报。”潘龙说。
他一点也不想跟大夏皇朝扯上关系,一丝一毫的关系都不想。
韩风笑了:“别说那灵药还没个影子,就算是真的找到了,他为什么要泄露秘密,分薄自己的功劳?我们在锦囊里面只说家中长辈入山除妖被害,跟卢北县县令有仇,这是为了报仇就行了嘛!”
潘龙愣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笑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
当初卢北县那边,曾经有人入山除妖,结果一去不返。不管他们是不是被县令害死的,这个锅丢给那县令,都算不得冤枉——要是县令肯帮忙,他们多半不会死。
以这个为借口,谁都怀疑不到他们身上来。就算日后真的有人神通广大找到他们,他们也可以一推二五六,推给“自称家中长辈除妖未归,一直在追查”的某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归根究底,延寿灵药虽然珍贵,可对于整个大夏皇朝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大动干戈的东西。何况,灵药到手了,心怀不轨的贪官干掉了,大夏皇朝才不会在乎究竟是谁举报了卢北县县令呢!
如果他们真要找,那就让他们找去吧。反正潘龙等人,不过是给举报人提供了一些线索罢了。
三人又仔细商量了一番,将那“举报人”的相貌装束口音习惯都一一设计好了,仔细推敲完善,权当真有这么一个人。
出城之后,潘龙让韩风和李强继续驾车赶路,自己则单独行动,去找大散关的巡逻士兵。
韩风当然想要跟上,但这次潘龙却不让了。
“为了安全,我们一定要演好这场戏。”他严肃地说,“你们要做好伪装,两个人伪装成三个人,已经不大容易了。一个人伪装成三个人,根本就不可能!”
韩风无精打采地回到车上,潘龙感觉几乎可以看到他耷拉着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