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人言此地,夜深常见,斗牛光焰。
我觉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峡束苍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
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
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这是一篇南宋词人辛弃疾书写的词句。慨叹中国峰峦巍峨,江河辽阔,而如今四处干戈,江山摇落。写词者毕生志愿就是平定战乱,恢复中原。奈何仕途坎坷,壮志未酬,含恨九泉。
入侵者踏碎大好河山,山河似梦美如画卷,如今却如人间炼狱,苟延残喘。
守国者,豪情万丈,尸骨无存;欺天者,金银满屋,高居庙堂。天也悲愤,雷波雨涛;地也悲愤,山塌河陷。
万民流离,竟寄望于菩萨香火钱。却不敢睁眼看看,蒲团上菩萨也已是泪流满面。
菩萨不爱金,却被世人镀金身。菩萨本爱人,奈何世人不求真。
概天道有常,时未至而。
毁灭无非举手之劳,重建则需刚强意志。中华民族从不缺少英雄,誓破敌寇,血洒疆场。
拯救一个人,需要一个英雄;拯救一个时代,需要前赴后继的英雄。
山崖下,海边。
海边一块巨大的礁石,赫然刻着几个血红大字“镇国大将军张弘范灭宋于此”。
大浪滔滔,拍岸飞起白花,溅成朵朵泡沫。前浪借后浪之力翻滚而来,后浪逐前浪之迹,又盖于前浪之上。
岸边礁石群旁边,四男一女,不远处卧着两匹嘴角流着白沫的马尸。一男一女相互依靠着立在礁石上,其余三人或倚靠礁石而卧,或沙滩边以海水濯足,另一个干脆仰面朝天,大字型躺在沙滩上。五人身上衣衫残破,显然是经过剧烈争斗。故痕新疮,有的地方血迹已干呈黑紫色,有的地方还能看得见透过缠伤口的布条渗出的鲜红。
刚才还在以海水濯足的男子,此刻正沙滩边盘坐,他十指交错,手背拱起,两拇指微屈并拢压在食指上,两拇指指节之间留出小小缝隙,嘴唇贴在两拇指指根贴合处。妙哉!竟吹出曲调来。曲调声时而如山间白云,蜿蜒流转;时而如清涧溪水,静静流淌;一会儿又如烟尘浩荡,气势滚滚;一会儿又像烈火灼烧,心胸震荡。
这吹曲子的,人称疾手司会—蒋存墨,手边放着一柄银光闪闪的精钢打造的大算盘。珠粒也是精钢锻造,阳光照射下,泛着点点银光,熠熠生辉。
一男一女立在岸边礁石上。男的剑眉星目,轮廓瘦削,青丝垂绦,轩逸俊俏,背上一把葛藤剑鞘,看起来并不起眼,但是剑柄乌黑中泛着森森绿光,比一般剑柄宽阔了许多,看上去神秘肃穆;女的朱唇一点,睛含秋水,肤白雪嫩,身姿曼妙,发髻宛若一捧疏松云团,钗一个白玉簪子,若是站在牡丹丛中,也必是最让人动情的那一个。女人的剑也没有离鞘,不同于男人的是,她的剑柄细长盈握,金光闪亮,剑柄嵌了一粒光彩夺目的血红宝石。
女人看向脚下大海,偎在男子肩上说,“哥哥,风好大,水浪也好大。”
女子面容疲惫,言语却无限温柔。
“妹妹,”男子看着女子说:“这风中有大悲歌,这风不是风,是三十年吐不完的民族气;这水里有老冤魂,这水不是水,是三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他轻轻将女子被风吹散的发髻拂到耳后。
女子闭上眼,脸颊泛出酒窝。山总是巍峨的,给人以厚重的安全感。这男人便是她的山,十几年来她一直享受这种温情酥醉的爱抚。她接着说:“哥哥,那你说,这风这水浪是不是也像我们的仇恨一样大。”
“妹妹,我们的仇恨,却比这风大,比这浪大,比这人世还大。”男子目光望向海平线远处,忽然变得冷削。
他从来只对自己的女人温柔,对自己的朋友温柔,面对血海深仇的敌人,他从来剑疾掌快,杀气冲天。
男子接着说:“三十年前,就在我们身后的崖上,陆秀夫与张世杰二位大人拥着少帝赵昺率领十万军民与鞑子兵决一生死。那一战大宋军队全军覆没,这片滩涂被十万军民的鲜血染成红海。陆张二位大人生死度外,十万军民更是舍命护主。这天一般大的仇恨,天一般大的屈辱,真是就算十生十世犹不能释怀!”
说至动情处,男人义愤填膺。
女人眉头一紧,赶紧心疼地安慰道:“哥哥千万不要过度悲愤,这十几年我们也为百姓惩治了不少奸臣贼党,绞杀了许多强盗恶霸。这偌大的大宋江山,若能多几个你这样的人,这个国家也就多几分希望。”
“妹妹”,男子轻叹道:“我不仅是为江山沦落、百姓流离而愤慨。”话还没完,女子笑着做个鬼脸,食指轻轻点在男子嘴上,“我知道,哥哥不仅是气,还在自责,责自己能救的人有限,责一己之力救不了天下汉人百姓,哥哥是心怀天下的大英雄。”
她总是最能懂得他,也最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或者说,江湖仗剑,血雨腥风,她从未离开过他。
男人冷削的目光忽地温柔起来,他深情看着她,眼里的温柔泛着一汪秋水,“国仇家恨,怎一个苦字了得。只是苦了你一个女子,随我江湖辗转,刀尖上过生活。这双脚踩过这无尽江山,多少年江湖飘摇多少杀伐,得春娘你这般爱侣,我柳半秋真是不枉此生,”男子握着女子的手,深情坚定地说。
“我尹春娘才是三生有幸,遇见你这般光明磊落、心怀苍生的好儿郎!”女子说至动情处,眼角剔透,酒窝一颦一笑间或浓或淡,好像站在这个男人身边,连身上的伤口都没了痛感。
说话的两个是人称“一双鸳鸯剑,缺一不成舞”的柳半秋和尹春娘夫妻。时年柳半秋三十三岁,尹春娘三十二岁,距离崖山海战也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在多知博士的四海名士录里,当朝侠侣榜上二人居于第二,位居第一的是独孤鸣和卓隐凤夫妻。而多知家族手中历代相传的横绝侠侣榜上,独孤鸣和卓隐凤夫妻位居第三,柳半秋和尹春娘位居第四。居于横绝侠侣榜上第一位的是南北朝时候一朝霸主梁武帝萧衍和皇后郗徽,位居第二的是秦末西楚霸王项羽帐下五虎将之一的季布大将军夫妻,只是历史斑驳,缺失了季布夫人的名字。天缘凑合,这四对侠侣身在不同朝代,相隔数百年,都在侠侣榜上留名;无独有偶,这四对佳人中,有三对做过鸳鸯双剑的主人。
鸳鸯双剑被多知博士收录在四海奇兵录里,排名在第二十六位,有“一双鸳鸯剑,缺一不成舞”的传说。与其他兵器不同,鸳鸯剑必须由一男一女两个人共同驾驭,因此要领悟剑法的奥妙就难上加难,所以鸳鸯剑虽然流传江湖几百年,真正能完全发挥其威力的情侣却少之又少,故而四海奇兵录里的排名看上去要逊色些。但是鸳鸯双剑其实却是大有来头,铸剑者是南北朝时候的南朝奇人陶弘景。不同于其他铸剑师,陶弘景倾尽心血,一生只铸了这两把剑。鸳鸯双剑一名司风,一名号水。陶弘景其人,在当时铸剑、书法、行医、写文章,人人称赞其“三绝赠朝廷,双剑馈武林”。陶弘景一生鼓励梁武帝以仁政治天下,为其出谋划策,却不爱名利,人称“山中宰相”。曾作诗曰:“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愉悦。不堪持赠君。”足见其惊世文才,淡薄名利。江湖传说,陶弘景将一生行医、仁治、铸剑的心得集成一篇《景公秘会》,独孤鸣和卓隐凤夫妻一双鸳鸯剑使得出神入化,归其根本,就是因为二人得到了《景公秘会》而剑法由此渐入臻界。
柳半秋出生于广东名商柳家。宋元纷争,柳半秋这本该坐拥千金的阔少爷,甫一出生便家道中落,真是造化弄人。柳半秋两岁那年,父亲柳毅受够了元兵横征暴敛,愤恨难当,几番组织家将奋起抗衡,无奈家财万贯在巨大的朝廷势力面前也几乎是以卵击石,柳毅心中愤恨抑郁一病不起,临终时散尽家财分给家将家奴,将独子柳半秋托付于多年挚友独孤鸣。独孤鸣一生无子,一心只想将柳半秋抚养成人,以不负挚友之托。随着柳半秋渐渐长大,独孤鸣发现柳半秋心地正直、行事磊落、不惧权贵、轻财重义,与自己十分相像,这让独孤鸣越发喜爱,遂将自己三十年参悟的武功与绝学倾囊相授。在柳半秋十八岁时,独孤鸣妻子亡故,独孤鸣悲痛难当,退隐江湖,将手中倾绝武林的至宝鸳鸯双剑赠予他,自己寻山问道,参禅拜佛去了。
又几波大浪拍来。
大字形躺在地上的男子,满头卷发,面皮黑紫,厚嘴唇,豹子眼,肚皮随呼吸起伏。因为身形魁梧,好像呼吸的力气也大过常人。这人性如烈火,力若蛮牛,人称铁狮子—林不怕。
倚靠礁石而卧的男子,骨瘦如柴,双眼凹陷,颧骨突起,留山羊胡,下颚长着一个大黑痣。男子名叫胡万里,一双神腿,翩若游燕,轻似蝙蝠,神出鬼没。
林不怕指着岸边刻着血红大字的礁石道:“这么大的耻辱,看着就生气,我要打碎它,大哥偏偏不让。”
蒋存墨道:“你懂什么,知耻方能后勇,让汉人牢记这个耻辱,时时不要忘记国仇家恨。”
林不怕幽幽道:“二哥,你说这蒙古兵到底有多少人,怎么斩不尽杀不绝的?”
蒋存墨捡起一块石子,“锵”一声弹出去,“能杀多少,就杀多少,能杀一双,就不杀单只。”
林不怕接着说:“二哥,上月在万花楼杀那卖国贼狗屎千户段平伦的时候,我可看见你瞧着那花魁娘娘脸红心跳的样子了。”
蒋存墨朝他扬起一捧沙砾,“胡说!”
“哈哈哈哈”林不怕躲过,放生大笑起来,“二哥,今日咱们要是不死,我就去给你说媒。那老鸨子若是同意,一切好说;她要是不放人,我就一把火烧了她万花楼。”
旁边胡万里也噗地笑起来,“三哥,你就是这样的人,明明是自己喜欢,却总是说到别人身上;明明是自己想要,却总是说成帮别人的忙。”
林不怕顿时面红耳赤,说话也结巴起来,“谁。。。谁啊。。。我没有,我。。。”
蒋存墨也躺在被阳光照的暖暖的沙滩上,双手交叉垫在脑下:“爱情呦,这世间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就是爱情喽,我劝你最好是别碰。”
林不怕努嘴,“那可不一定,你看大哥大嫂,恩恩爱爱,甘苦与共,多让人羡慕。”
胡万里会心一笑:“世间男子,有几个强得过我们大哥;世间女子,又有几个可以和我们大嫂比肩。”
爱情总是美好的,想起美好的爱情,总是让人如沐春风。三个人闭上眼,十分悠闲惬意地享受阳光沙滩,哪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厮杀,好像来参加一次春游。
几里外沙尘滚滚,一群群惊鸟自林中四散而出。
柳半秋看在眼里,跳下礁石来,尹春娘也跃至他身边。蒋存墨拍拍屁股上沙砾,林不怕翻身跃起,胡万里两步却似走了六步距离,几个人纷纷向柳半秋靠来。
柳半秋环视几人一遍,抬眼望向尘埃滚滚的远处。蒋存墨,林不怕,胡万里也纷纷转脸望过去,脸上挂着不屑的轻笑,眼神里也写满不屑。
林不怕说:“大哥,两天两夜,我们杀了能有多少鞑子兵?”
柳半秋说:“没有三百,二百不止。”
蒋存墨道:“大哥,消灭了二百鞑子兵,我们能让多少汉人免于死难?”
柳半秋说:“也许一村,也许一城。”
胡万里说:“一村也好,一城也罢,披肝沥胆,死而后已。”
柳半秋说:“今日你我兄弟,或许血洒当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尹春娘道:“我们不可以,但那一村、那一城的百姓可以。”
她总是坚定地站在他身边,无论风雨,无论生死。
林不怕哈哈大笑:“大嫂说得对,俺这大老粗,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死便死了,那一村一城的百姓见得到明天的太阳就成。”
烟尘滚滚的远处,一个巨大沙团滚滚而来,隐约听得马蹄奔腾,嘶喊声嘹嘹。
柳半秋高声问:“你我兄弟一场,悔否?”
四人齐声喊:“不悔!同生共死我之愿也!”
柳半秋又问:“今日血战于此,惧否?”
四人齐声喊:“不惧!驱除鞑虏我之愿也!”
柳半秋郑重道:“得红颜如春娘,得知己如你们,柳半秋一生活得痛快。你我兄弟他时去了阎王殿,若仍有汉人被欺压,我们便拆了他鬼门关,砸了他铁招牌!”
五人一起放声大笑。
面前不远是一片树林,树林被一条宽敞大道隔成两块。树林随山峦走势起伏,杂草丛生,枝叶繁茂如盖,只有些许微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来。此时一匹黑马,驮一个黑衣黑裤黑面罩的蒙面人艰难寻路着。黑衣人怀内斜挎一个襁褓,里面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娃娃,脸蛋满是泪痕,脸颊被海风吹得绯红。黑衣人只露出两个眼睛,目光血红,许久才眨一下。
死不易,生更不易。背负巨大责任的人通常都是这种坚定目光。
林子里,半个时辰前。
尹春娘怀中抱一只襁褓,里面一个婴孩儿睡得正酣,她将婴孩儿贴在自己脸上,脸颊泪水不住流淌。
柳半秋握着黑衣人的肩膀,郑重地说:“五弟,你是果敢勇决的汉子,无需再争执,大敌当前,生死一处固然是你我兄弟之愿。但是照顾云儿,将他抚养成人也是要紧。我不想让云儿与我们葬身于此,不是贪生怕死,他尚在襁褓,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你在林子里藏身片刻,待我们上马冲出林子把鞑子兵引去崖山边上,你便带云儿绕出林子逃生去。我们若能活着,日后自去与你会合。你带云儿去这里找无欢、无喜、无乐三个和尚。”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上面画着一幅地图,还有一本封面陈旧,纸张泛黄的书籍,上面用篆书写着《景公秘会》。
沈半秋面前的男子素来黑衣黑裤黑面罩,只露一双眼,眼中无悲无喜,无惧无畏。此人不爱钱财,只爱道义,专制欺男霸女的黑恶之徒。武艺高强,自立衙门,为恶者必要亲手抓来,一经判罪,轻的剁手剁脚,重的当场斩首。若有强抢民女,致人妻离子散者,手摘阳根,抛在荒野,任其痛苦而死,人称黑衣判官—段北亭,是崖山五侠里最小的一个。
段北亭眼中依旧无任何表情,低沉道:“大哥大嫂,诸位哥哥,若是生着,我等你们把酒言欢;若是死了,我抚养云儿长大,十八年后,或与你们报仇雪恨,或去地府与你们团聚。”
柳半秋点头:“大丈夫合该如此,言能斩铁,干脆利落。我有一愿,说与你听。世事无常,难于意料。我的养父独孤鸣,见我宅心仁厚,八岁教我习武,之后行走江湖,立志造福苍生。若此子随了我的个性,你便早些传授他武艺,吃些苦头无妨,莫要娇惯。唯有一点,若此子贪恋富贵,卖国求荣,罪不问大小,过不问轻重,你代我行父道,废他经脉,残其手足,只留条残命,让他终生不可为恶。”
说到此处,柳半秋竟不觉流下泪来,而尹春娘更是抱着娃娃无声颤抖。
尹春娘和泪道:“五弟,你正直不阿,虽有霹雳手段,可也在这世间树敌众多,若今日我们五人葬身于此,日后更无人相照应,你和云儿处境并不乐观。”
段北亭点点头,看着襁褓中的娃娃,看上去依旧面无表情,实则心绪万千。
尹春娘接着说:“今日起,云儿要换个名字,不可再姓柳。我名字里有个春字,哥哥名字里有个秋字,我与哥哥比肩连袂,永世不绝,这孩子也是我们的连接,给他一个假姓,便姓夏吧,夏天的夏。至于名字,就叫个方字。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意思是:父母尚且在世,为人子者莫要远行而致父母牵劳,若非要远行,那该明确告知父母,将去哪里,身在何方。今日生离死别,我想我和哥哥实难再见到我们的孩子了。盼他长大成人后,凡有寒泉之思时,常常告知我和哥哥,他将去哪里,身在何方,我和哥哥泉下有知,却也心安。哥哥,我们的孩子,就叫夏方吧。”尹春娘转脸看向柳半秋。
柳半秋看着襁褓中的娃娃,别过脸去,却也流下男儿泪,郑重点点头。
尹春娘将娃娃交给段北亭,趴在柳半秋肩上热泪狂流。
沙团尘埃滚滚,越来越近,柳半秋等五人,此时手握武器,看着那沙团越来越近,个个运足暗劲,周身经脉潜潜运行。
旌旗烈烈,沙团中冲出一队队蒙古骑兵。赤盔红甲,千人有余。军团中心八十八个壮汉扛一顶巨轿。红绒轿顶,黄幔镶边,金丝描得团团金龙,华贵得很。说是巨轿,其实是战车;说是战车,又是轿子模样。巨轿前面又有十个光头赤身魁梧彪悍汉子各执一把鎏金黄铜大锤,更骇人的是,这十人胯下的坐骑,竟然是一只只毛管金黄发亮、血齿獠牙的猛虎。
林子里老树枝干交错,蔓藤蜿蜒连结,黑衣人胯下骏马偶然失蹄,绊在一条粗壮蔓藤上,疾驰中的马受了这一惊厥,嘶鸣着扬起前蹄,段北亭思虑当中走了神,反应过来时已经从马背上摔下,双手护着怀中娃娃,疾滚至一处沟壑,头部重重撞在一处树桩上。
柳半秋和尹春娘手放在剑柄上,蒋存墨亮出精钢算盘,林不怕头儿般大小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胡万里将左腿膝盖提至腰眼处轻轻拍了拍裤腿上的沙尘。
生死之战,不由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