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几个人并没有被送到野外训练的驻地，而是直接被带到了狼牙基地，在他们刚开始进行体能训练的那间大仓库里。
几个人躺在温热的木床板上，一个个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上方。
下铺的上方还是几块带着毛刺的木板，而上铺的上方则是灰黑的顶棚，无论是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上边，而是在心里咂摸着刚刚过去的那场考核。
对每个人来说，那些针对他们的测试都是那么残酷。
残酷到他们一想起来，心里都在害怕。
这只是一场训练，如果未来这成为现实呢？如果是现实，自己该是如何地软弱无力。这些人开始认真思考，他们费尽周折忍受磨难接受这么残酷的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国涛缓缓地走进仓库。
今天是他离开狼牙的日子，在最后的时刻，他想见见老炮和庄焱。
这场直指人心的考核他全程在木屋外听着，他怕庄焱忍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会跟新兵连的时候一样犯浑。同样他也害怕庄焱会遭受这番打击后彻底失去留在军队的勇气。
庄焱这样的好苗子，他真心希望能够留在特种部队。
“小庄。”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后怕的几名战士纷纷扭过头看着。
陈国涛缓缓来到还在发呆的庄焱身边，有些痛惜地拍了拍庄焱的肩膀。
“陈排。”
直至身体的触感惊醒庄焱，他才发现身边做了个人。待看清楚来人是谁的时候，庄焱有气无力地扭身从床上坐起来，脸色依旧异常低沉。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庄焱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而陈国涛再度拍了拍他的后背，用慨叹的语气说道：
“我都看到了。原来我们在夜老虎惯着你，从来没让你把那本书留下。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时候治你的病。如果是我，我会跟你一样疯掉。”
庄焱想说点什么，但是忽然发现自己无法控制情绪，除了想在这位老大哥身边大哭一场，他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表达内心那种强烈的感情。
“这个蜜獾，有两把刷子。”
“原来他在玩弄我们的尊严，但是现在他在玩弄我们的恐惧。陈排，我现在一闭眼，就想到那个刀疤脸在我面前狞笑的样子。我怕……”
彻底忍不住了，这位文艺青年嚎啕大哭起来。
他此前对萧辰的不服和反抗此时只剩下畏惧。
宿舍内本来就低落的气氛瞬间因为哭泣变得沉闷，但就在这个时候，仓库的大门再度发出声响，萧辰的身影出现在这些人面前，身后是几名特战队员抱着狼牙的服装。
“懦夫。”
萧辰的表情极其严肃，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泪眼婆娑的庄焱，用他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和冷峻，发出最为直白的呵斥和辱骂。
“你现在的样子，跟纸老虎没什么区别。即使你接受了狼牙最为严苛的训练，现在的你就算是随便来个携带武器的暴徒，就能送你下地狱。”
“你所标榜的尊严呢？你所坚持的骄傲呢？还有那个不惜违规随身带着的照片和花呢？”
“怎么，一场演习就让你成了这幅鸟样？”
菜鸟们忽然发现，原来萧辰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恶毒。庄焱此时这种脆弱的样子，难道不应该好好跟他交交心，尽可能让他走出阴影，重新站起来么？
萧辰转身，从身后特战队员手中那些服装中找出写了庄焱名字的袋子，死死捏成一团向仓库外扔了出去。
“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本该是属于你的东西，是证明你是一个真正男子汉的标志，是狼牙的标准服装。但是现在我宁可扔了它，也不愿让你这种孬兵玷污它。”
“你以为你很有个性，但是当你发现在这里个性迎来的是痛苦的代价时，你跟鸵鸟一样把头窝进自己的屁股底下，不敢承担这些代价产生的后果。”
“如果这时候那个女孩子真的被人绑架了，也许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她的父母面前跟一堆垃圾一样忏悔，祈祷，无助，哭泣。”
无视陈国涛祈求的目光，萧辰指着庄焱的鼻子痛骂。
随后，将其他人的服装一件一件挨个送到他们床前，看着这些人默默地站起来，站在庄焱身边，萧辰没有理会他们表现出的团结，径直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说道：
“一小时后，大队会在大操场为你们举行欢迎仪式。”
“你们有谁不想留下的，现在可以早点跟我说，我也好安排你们在仪式举行的时候偷偷溜出狼牙基地。不然狼牙这上千号人的目光，会让你们爬着出去。”
说完这一句，萧辰似乎想到了什么。
“瘦狼，既然他也在，去把他的东西取过来。”
他，自然指的就是陈国涛。
萧辰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又异常地温和，让围在庄焱身边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的士兵们有种回到那天下午一起谈心时的萧辰的错觉。
看着萧辰阔步走出仓库，大门被他向后拍着在门墩上撞出巨响，一群菜鸟终于敢开口说话。
“小庄，别哭了，就是一场演习，以后你注意别把东西带身上就好了。咱们当兵，不就是为的保护祖国和人民，你女朋友也是保护对象。”
史大凡尽可能让自己笑嘻嘻的。
可是他此前经受的摧残并不比别人少。
他是军人世家，从小就被自家老爷子灌输了很多战场上被敌人俘虏后的惨状。
聪明人的想象让他担心受怕了很久，直到最后都已经下定了送死的决心，才被通知说是一场演习。
回来的路上他还在设想，如果轮到自己，他们会怎样对待。史大凡想来想去都没有想清楚，但心中的畏惧却越来越强烈。此时他能够开口安慰庄焱，已经是平时的乐观让他鼓起的最大勇气了。
史大凡开口后，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
庄焱终于慢慢地止住了眼泪，在瘦狼推开大门走进来的前一刻，用袖子抹干了脸上的泪水。
“陈排，我要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