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郭仲文站在马车之上豪气冲天的喊道,喊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所在的地点是长安西出之后的凤翔节,按照计划,他们将要越过唐土边境前往渭州,获得补给之后继续向着兰州前进,他们的最终目标是沙州。
沙洲,今称敦煌,在玉门关以西,里安西四镇之一的焉耆较近,但实际直线距离依然很远,不过两者之间除阳关、托克逊、吐鲁番,也的确没有什么重要的城池了。
更重要的是托克逊、吐鲁番与焉耆相距极近,阳关与沙洲极近,两者之间的道路上甚至可以当做无人之地来看待。
此时仇学早已醒了,只是在了解现在的处境之后的他一言不发,呆呆的坐在马车边上望着这中原的风景。
突然他开口了:“我是在西域长大的,我父亲常与我说中原如何富庶,君臣父子如何其乐融融,百姓如何安居乐业,以至于路不拾遗。可我来到中原所见并非如此,是我父亲骗我吗?”
哈哈大笑的郭仲文慢慢收住笑容,如何说道:“你父亲没骗你,我听我父亲说以前的大唐的确是这样的,但反贼安禄山叛乱之后一切都变了,所以我才要去西域,与其和自家人窝里斗,不如去西域投奔我舅公,这才是豪杰该干的事情!”
仇学闻言愣了一会儿,然后轻笑道:“这样吗?”
他起身走回车厢内,不再言语。
刘校尉则是左手摸了摸右手脱臼的地方,那是昨晚被郭仲文制服他时用力过猛弄的。
一定是自己被迷药迷晕之后刚醒的时候,力气发挥不出来,不然昨天晚上一定会把这小子狠狠揍一顿。
郭仲文对刘校尉的视线似有所感,望过去之后嘿嘿笑了两声,让刘校尉又是心头一紧。
他又摸了摸右手,不敢小视面前的青年。
“关键是我没脸回去。这辛辛苦苦几个月跋山涉水一路进京,花光了盘缠,就带回来一个毛头小子,我对不起安西的诸位同僚啊!”刘校尉苦起一张脸,本来在他的设想里,此刻的他们应该领着十万大军一路从河西打出玉门关才对。
可一切却变成这样,两个人千里迢迢带着一个毛头小子回去,他再能打能打得过杨日佑吗?
之前他们有杨日佑还不是被打得节节败退,要不是在俱毗罗城击败那囊氏军团,又乘着吐蕃和回纥打得不可开交收复失地,安西早亡了。
“别丧气,我知道你们是来拉援军的,但援军不一定需要从中原找啊!”郭仲文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道。
“难不成中原之外还有其他援助吗?”刘校尉嘲讽道。
“有的,那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沙州张家!”郭仲文一副事情尽在我掌握之中的神情,让刘校尉极为不解。
沙州张家,这个现在声名不显,但却在几十年后将大放异彩的家族,刘校尉还是听说过的。
他与姑墨顾家、疏勒王家一样,是一个西域汉人豪强家族,但他们又有一个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张家更强!强到他们的族长张谦逸在投降吐蕃之后,依然是沙洲的部落使。
按理说这样的一个“汉奸”家族郭仲文怎么会去找他们要救援?
“沙州张家素来与朝廷有密信联系,所以既然按照你们所说我舅公在西域进行了反攻,我们自然可以联络他们起事!”郭仲文道出原因。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校尉有些不敢置信。
“我可是金吾将军,这皇城之内的大小事情,少有我不知道的。”
刘校尉一怔,不知道这金吾将军在朝廷里算是什么样的官职,但听其语气,够得上将军名号的,怎么说品阶不低吧?
他便这么默认跟着郭仲文踏上了去沙州的路,当然路上的一切费用都由郭仲文来负责,不得不说尽管只是郭家的一个小辈子弟,但郭仲文的富裕却让刘校尉有些咋舌。
一路上他们不管是住的客栈还是换的马匹都是最好的,其出手的豪气颇有郭启祥在烟柳巷里请全营将士的气概,不过两者不同的是,郭启祥请完一次往往要懊悔好几天,而且作为陌刀队的校尉,郭昕对他有特殊补贴,每月军饷就比寻常校尉高三四倍,打了胜仗也是他拿的赏赐最多。而郭仲文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似乎还留有大量的存款的样子。
在郭仲文一路的金钱攻势与那囊氏势力帮助上,他们居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出了玉门关,又行进了一段路途之后,终于在入秋时赶到沙州城外。
刘校尉见他给守门士兵看了一个令牌之后,他们便立马被带入城中,一路上所见吐蕃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大多数都是汉人,这在西域算是一个奇景,只有未沦陷时的轮台、疏勒曾经有过这种场景。
沙州张家的家主张谦逸很快接见了他们,他见到郭仲文确认官印之后立马拜道:“下官见过使者大人!”
“张大人客气,君忍辱负重多年,朝廷委屈你了。”郭仲文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没有跟刘校尉他们打趣时的中二气息。
“老夫等这一天已经好多年了,我之前常听闻安西都护郭昕郡王殿下在西边反攻,老夫数次想要西进助郡王殿下一臂之力,但无奈路途遥远,路上又有路上还有城池阻拦,迫不得已只能放弃。”张谦逸无奈地说道。
郭仲文闻言说道:“朝廷明白你的苦衷,今天我便是来传旨的,张谦逸听旨。”
张谦逸闻言身体一震,慌忙跪下。
“朕膺昊天之春命:‘自安史之乱起,吐蕃犯我边界,侵我家园,朕每日无不哀叹,今幸武威郡王郭昕西域反攻有功,特令沙州节度使张谦逸起兵助之,钦此!’”郭仲文从怀中取出一份“圣旨”宣读道。
一般的刘校尉和仇学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子假传圣旨!
刘校尉和仇学不知道的是,金吾将军这个职位其实就是守卫皇宫的,对于圣旨的各种样式与该怎么假造郭仲文一清二楚,事实上要不是他有这一层的职位关系,还真没法在郭钊准备去杀两人的时候,将他们提前救下。
“臣接旨!”张谦逸一点没有怀疑。
这不是因为张谦逸傻,而是郭仲文很聪明的没有使用唐代诏书一般使用的“门下”作为开头语,这两个字说明这个诏书是皇帝颁布,经由门下省审核颁发的诏书,而“朕膺昊天之春命”为开头的诏书则并非如此。
一瞬间张谦逸的脑海中闪现了无数种唐宪宗的意思,倒是没有怀疑郭仲文的身份,一来身份令牌做不了假,二来派来西域传旨,郭家的子弟是不二之选,非常符合逻辑。
这两点让张谦逸没有怀疑,郭仲文成功骗过了他。
张谦逸起身接旨之后,一行人正准备进密室详谈,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却从门外探出脑袋。
“去去去,找你娘玩去。”张谦逸挥手赶人道。
“那位是?”郭仲文有些好奇的问道。
张谦逸笑了笑说道:“犬子,张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