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普尔,一个波斯绿化之前很常见的名字。
郭昕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是波斯都督府现任都督,实则是波斯叛军领袖的人。
他黑头发,高眉深目,身穿着白长衫,披着一件粗毛呢斗篷,头上用方格布盖住。
典型的阿拉伯商人打扮。
但他鼓鼓囊囊的腰间却让郭昕相信了他的身份,在这个波斯帝国已经消亡很久,波斯都督府都亡了几十年的现在,可能很少有人能知道这代表什么。
只是郭昕曾经与刘校尉闲聊过波斯的事情,所以他知道现在的波斯人多信仰一种名为琐罗亚斯德教的宗教,他们在成年之后要穿由祭司制作的圣衫与圣带。
其中圣带代表正确的方向,由七十二支羊毛线制成,要围在腰间三圈。这七十二又代表着他们经典《阿维斯陀耶斯那》的七十二章,三圈则代表着善思善语善行。
虽然这圣衫与圣带是要终身佩戴的,但在这种被大食人四处追杀的现在,依然坚持将圣带缠在腰上,也可以说说是信仰坚定了。
“你先去参加庆功宴吧。”郭昕拍了拍刘校尉的肩膀说道。
虽然后勤部队迟迟未到,但战斗胜利之后郭昕依然为唐军将士们举办了一场并不算隆重的庆功宴,使用的物资主要是缴获的大食军没有带走的东西。
“信物。”郭昕伸出手来。
沙普尔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交给郭昕,有些忐忑地说:“都督印信被大食人抢走,但我有这个东西证明我的身份。”
郭昕接过腰牌,只见上面有着“右威卫将军”五个大字,腰牌的表面虽然看得出来常常擦拭,一些字迹已经却已经被抹去,只是依然能看出“咸亨”二字,应该是唐高宗咸亨年间颁发的官员腰牌。
这应该是第一代波斯都督府都督波斯王卑路斯被唐高宗授予的“右威卫将军”一职的腰牌,按理说卑路斯客死长安,这腰牌也不知是怎么送回波斯的。
但它的确是真的。
“腰牌是真的,波斯都督府是我安西都护府的下属,我们自是应当收留你们。”
卑路斯闻言刚刚一喜,但郭昕随即话锋一转,紧接着问:“我只是很好奇,大食攻占波斯都督府之后,相当多的一部分不愿意改姓的波斯人逃往天竺,你既然想复国,为什么不去找那里的土王贾迪拉纳?”
看着沉默下去的卑路斯,郭昕没有催促,只是拿起桌上的一杯浓茶喝上一口。
一天的战斗,他也很累的。
没有登上太久,卑路斯抬起头说:“那群人是背弃波斯的叛徒,他们放弃了自己语言!”
看着声音越来越大的卑路斯,郭昕无奈地说道:“可他们并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
卑路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强行按捺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有些意外地看向郭昕,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都护你知道的这么多?”
“咳,咳......”正在喝茶的郭昕被这句话呛到,放下茶杯说道:“道听途说而已,来往的大食商人曾经谈论过你们的情况。”
“我曾经向他们求助过,但被他们拒绝了。”点了点头,卑路斯没有乱想什么,接着说道。“那是一群只追求现在安逸的人,他们甚至自称是帕西人!但我跟他们不一样!”
“波斯人不该被奴役!谁想掐住我们的脖子,那就砍掉他的手;谁想把我们踩在脚底下,那就斩断他的脚;谁想要我们的命,那就扭下他的头颅;我要用我波斯人的剑,为波斯人争取自己的土地!”
郭昕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为卑路斯的这番话而动容。
毕竟这年头波斯人中汉语好到会用排比句的人不多了。
开玩笑。
郭昕对这番话还是很认同的,波斯人这种反抗的精神也是波斯数次亡国又能复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可以允许你们在西域躲避大食的追杀,还允许你们召集西域里的波斯人组建自己的军队,甚至我可以提供武器武装你们。但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我不管你们在波斯使用的什么名号,波斯国也要萨珊王朝也好,现在的你们包括以后的你们,依然作为波斯都护府成为安西都护府的下属,同时你们的军队也得必须听从于我的指挥。首先先组建一个波斯团,如果后来的波斯士兵多起来,我会给你们增加编制。”
“否则我不仅会停止对你们的援助,还会将你们赶出西域,如果你们认为凭你们造出的破铜烂铁可以和大食军队对抗的话。”
郭昕一口气说出自己可以提供的条件与提出的要求,他还是挺希望沙普尔可以组建出一支像样的波斯人组成的军队,不仅可以壮大安西都护府的力量,而且在今后光复安西都护府全境的情况下,他不介意同时光复波斯都督府。
根据安西都护府并不算精细的人口统计,与西域糟糕的户籍制度,他估算西域中的波斯人不算很多,最多只能拉出两千不到的军队,但这也正是他所需要的,既可以成为安西的助力,也不会脱离掌控。
更何况伊朗高原上的资源如果可以留给子孙后代,那绝对是遗泽万年的事情。
“我同意。”沙普尔毫不犹豫地同意下郭昕的条件。
很好。
郭昕又打量了一下沙普尔的身高,发现他的身高体格与自己相差不大的样子,于是从自己的卧室中取出自己的一身换洗衣服。
当然,这是军装。
“把身上那身白袍换了吧,看着挺膈应人的。”
“好。”
换上唐军军装的沙普尔看起来就像是盛唐之前唐军中随处可见的胡人士兵一样,这让郭昕很是满意。
他带着换好军装的沙普尔走到外面不远处的军营中,那里数十名跟随着沙普尔来到西域的波斯叛军军人们仿佛与周围的唐军格格不入,正在焦急地等待首领的消息。
“安西都护府的都护愿意收留我们。”沙普尔用波斯语说。
波斯的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仿佛是内心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一般欢呼起来,他们终于可以暂时脱离那种被满世界追杀的生活了。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战友。”郭昕用生疏地波斯话说道。
拍了拍沙普尔的肩膀,郭昕笑着说道:“进去参加庆功宴吧,这也算是为你们接风洗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