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7月6日,星期二,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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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请人送我回去了,临走前给了我一笔钱。
再次感谢这些热心肠的好人,不然我真的……
不说了,我得回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我需要静下心来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妈妈真的出事的话,我该怎么办?
报警吗?只能报警吧。
上次妈妈留下的钱还有些,加上这一次院长给的,我还可以再请一些人去找她;我还可以写寻人启事?
对……对……就这么干。
我可以找到她,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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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洛看了眼跟座小山一样的欧气,伸手抓着狗毛想要将它赶走,奈何林旭抱得太紧并且还用一双清澈而迷惑的眼睛望着他,于是他只得将“抓”的手势改成了“摸”。
拍了拍狗头,欧阳洛跟林旭大眼瞪小眼的互望。
两人间的空气似乎凝结一瞬,然后欧阳洛终于主动起身把另一半被子盖林旭身上继续躺下干瞪眼。
夜色下乌溜溜的眼睛如同初生的小鹿一般无害而干净,盯得人浑身不自在。
欧阳洛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对方才这么“假善”的看着自己,给自己一个恕罪的机会的时候,林旭幽幽开口了。
“欧阳……”
“额……啊?”欧阳洛不知怎的有点儿心虚的往后缩了缩。
“你困了吗?”林旭看着他轻声问。
“还好……”欧阳洛是真的有点儿困了,不过他想着,难得跟林旭说上几句话,补觉什么的再说吧。
“那……陪我说说话吧。”林旭微笑着。
“好。”
林旭摸了摸欧气,将头埋到大狗柔顺的毛发下,闷闷的声音从那里发出:“跟我说说你之前做过的噩梦。”
欧阳洛奇怪的看着林旭:“你真被吓着了?”
林旭:“嗯……”
“别怕,所有噩梦都是纸老虎!”欧阳洛的手向着林旭的脑袋伸过去,想要安慰性的拍一拍,但他拍到了一手狗毛。他悻悻的收回手道:“噩梦很多,谁还记得清楚。”
“没有印象深刻的?”林旭将头抬起,透过缝隙看欧阳。
“……有。”显然的,欧阳洛说这个字的时候有了一丝的犹豫。
躺在更为黑暗位置下的男人的神情被彻底的掩盖住;林旭清亮的眼眸也不足以去捕捉些什么蛛丝马迹。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欧阳洛因长期锻炼而显得坚实可靠的臂膀,像是鼓励性的轻轻捏了捏,然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欧气的另一侧传出:“我想听听,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嗯……”男人的真犹豫变成了假犹豫,他一把夺过对方好不容易主动伸来的手,不由分说的就放在唇边轻轻碰了下,然后埋进胸口珍藏起来。
林旭没有动,保持着微笑与柔和。
得到鼓励的男人终于努力回忆着一些不大想回忆的事情,他缓缓开口:“我做过的梦……具体的是记不清了,毕竟最近几年好像都没那种感觉了,大多数时候都是醒了就忘不然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没记在心上。不过小时候,做梦做的比较多。要不……你过来点儿?我这长篇大论的说着很费劲儿!”
林旭正要进入状态,被欧阳洛这山路十八拐的内容差点儿呛着。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朝着欧阳洛所在的方位挤了挤,在心里吐槽了几句,又凝神倾听。
欧阳洛得逞似的“嘿嘿”一笑,将林旭的手又放到唇边轻碰了下。
这人现在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啊!林旭想着。
“小时候对我来说,能称得上噩梦的就是那种顶级的世界性灾难。”欧阳洛侧过身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林旭“而且这些梦,有的我还做过不止一次。”
林旭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两下:“重复的梦境?”
“嗯,还是完全重复的。”欧阳洛吸了口气开始描述起来:“天很黑,我在很很高的建筑里看着外面,外面下着雨把离我很近的同样很高很高的建筑一点一点的腐蚀掉了,天空挂着的是肉眼可见的月球、恒星、还有土星之类的星球……五颜六色。外面没有人,屋内只有我一个,确切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类了。”
林旭望着欧阳洛隐匿在黑暗中的轮廓,不确定的问道:“为什么是月球而不是……月亮?”
“因为那些所谓的星星离你都很近,看过《守望星际》的纪录片吗?”
林旭微微摇头。
欧阳洛笑了笑:“那是对整个银河系星星的特写片子。在梦里,我看到的都是特写的被放大的星星。就在你头上,离你也许只有草坪到我别墅屋顶的距离那么远。”
“你害怕吗?”林旭有些不解,这样的梦其实就画面感而言是别有一种艺术美感的,他认为,欧阳洛这么一个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不应该会对此类东西感到不适。
*
怕吗?
漆黑而无声的环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外面的酸雨将旁边和自己所在的高楼逐渐的腐蚀着,露出了雪白墙壁下的残缺红砖和发着冷光或又污黑斑驳的钢筋。巨大而清晰的星球将天空压得极低却没有丝毫的温度与波澜。
他的压抑与惊慌找不到人诉说,更无法找谁求救。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高楼大厦在慢慢融化,陷入空中的球体在旋转,而自己脚下的楼房在扭曲。
没有人,没有光,也没有温度。
而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
*
欧阳洛的手终于如愿以偿的摸到了林旭头顶上柔软的发丝,他温和的说道:“它之所以给我印象这么深刻是因为他让我感到了一种……‘绝望’。人是群居动物,在有危险的时候都会希望有人来帮自己一把,这种希望在平时的小事上可能不足以体现,不过当你遇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或者想要去努力,却最终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就会迫切的希望能有一个人拉自己一把,哪怕是什么都不做,站在旁边给自己壮胆也行。”
欧阳洛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能抗的东西太有限,首先心理上的支撑点就薄弱的可怜。”
“所以,你觉得……”小鹿般明亮的眼眸在月色下显出了一种复杂的光,他关切的看着欧阳洛。
“‘孤立无援’的感觉并不算好。所以你……”话到嘴边,欧阳洛又住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