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〇八章 侠女纳婿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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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已绵绸,沿青瓦朱檐落成雨幕。街头虽无游廊花柱,却也使稀疏的绿植花草在雨中生艳。止晴连天皆阴雨,碎花油伞步步急。这本是一片宁静景,纵有雨落为奏,也不失诗情画意。可,偏有惊雷震四方,惊雷乍响之处,积水四扬,地砖碎散。但,地砖之上的那张桌子,不仅纹丝不动,且还完好无损。众人在第一时间愣眸,就连“夜莺暗卫”也不禁后退了三尺距离。这声惊雷非天降,而是出自殇沫的掌下。方才还在拼杀的那群江湖人,仿佛也意识到了真正的威胁在哪。京师大街的地砖,并不是规整的灰砖,则是大小不一的石块。只是石块被打磨的极其平整,填补的也极其均衡。石头的硬度,毋庸置疑。可还是有人单凭一掌便能将其炸裂四散。何况,这人的手掌也只是拍打在了离地两尺左右的桌面上…确切地说,桌子在受到手掌拍打之力后,没有裂开,也没有碎掉,反倒桌下的整块地砖连带着积水,全都七零八落。这就不单单是内功深厚的问题了,着实有几分“隔山打牛”的意味。然,倘若有谁告诉你,他有一套“隔山打牛”的掌法,你可千万别信。那多半是忽悠,也多半是神棍之语。“你…你到底是谁?竟能有如此功力?”“河北四雄”的何老大颤声而出,就连双眼也似在颤动,“普天之下,能有这般功力的…难道…难道,你是顾暖雨?”何老大这话是对殇沫说的,那一掌也是殇沫拍打在桌子上的,但,殇沫却绝不是顾暖雨。“何老大,你不但脑子有问题,眼睛也有问题。青丝玉面的顾暖雨无论到了何处都会被人一眼认出。诸位,既没能第一眼认出他是何人,那也只能说明他不来自江湖。”“川西双飞燕”中的彩燕赵元静,持一双锐眸反复打量着殇沫,接着说:“既不来自江湖,那只能是出自朝廷咯。”“朝廷?”“江南六侠”中的宁二侠,立即否定道:“朝廷不可能有如此厉害的年轻人,他这一掌既能护全整张桌子,又能使掌风穿透桌面直达地砖,这功法倒有些玄门道宗的意思…”“我也觉得他不是朝廷的人,众所周知在宫墙之内应该没有任何人能比昔日冷大小姐的功力更高了。这男子既能在此买醉,就不可能与权贵有关联…”“关东五虎”中的张大虎在说话间瞳孔已在逐渐放大,声音也越发低沉,“莫非…他是…剑神…”“剑神”二字一出,所有人皆颤腿后退。因为,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剑神,剑神谢清澜也的确来到了京师之中。“现在,公子是否已知晓神剑“苍琼”,为何不被众人所知的原因了吧?”清凌步步凑上殇沫,在她行走的过程中也撑起了一把画伞,“想来,公子眼前的这群江湖人已将他们所知的大人物说了个遍…可说来说去都未提及到公子...”已与清凌同在一伞之下的殇沫,冷颜侧眸,“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他们为何会同时出现在京师当中…不仅你对此事沉默不语,这些江湖人也只字不提,你们越是这样,我越有种不祥的感觉...”他渐渐拔剑,拔的也是这世间最无坚不摧的“苍琼剑”。他之所以一掌拍在桌子上也不过是不愿在等,面对着清凌的避而不谈,和一群江湖人无休止的争斗,他已感京师之中必有大事发生,而这事也定于冷溶月有关。他接着道:“你们“夜莺暗卫”怎会刚巧出现在这里?是提前得知了这群江湖人要入城的消息,还是特意为我而来?这群江湖人入不得我的眼,也自然入不得你们“夜莺暗卫”的眼,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们出现在此处只是为了监视我!”他两语过后,清凌再次沉默。他索性直接对着清凌喝道:“你大概是忘了“夜莺暗卫”的真正主人姓冷!并不姓朱!”清凌闻言,瞬间跪地,原本洋溢在她脸上的自信和微笑也全然退散,“还请公子恕罪!清凌未曾想到公子会如此生气…”殇沫,道:“是的,我很生气。我也自知,自己一生都超越不了谢师哥和暖雨哥哥的江湖地位,但,这却一点都不影响我杀人。”“现在…”他已从清凌的身侧离开,步步向前,满脸肃杀地走向着眼前的那群江湖人,“现在,我已不想从“夜莺暗卫”的口中得到答案了。你们来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关东五虎”中的张大虎连连颤声道:“我等无意卷入其中,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关东五虎”也并未做什么,还请大侠放我等离去...”殇沫邪魅一笑,嘴角在上扬间也带满了讥诮,“离开?”随着一丝凉意袭过,他也缓缓歪了脖子,“现在,你还以为能离开吗?”张大虎猛然一怔,他好似不懂殇沫在表达什么,只在这两句话之间,也只在这片刻间,是发生了什么吗?“血…血…血…”“张老大…你的手指…你的手指在…在地上…”身边人的阵阵惊呼,仿佛已使得张大虎感受到了痛感。他缓缓侧颊,又缓缓垂眸,漠然地看着地上的小指。那已不是一根小指,更像是一片树叶、一只蚕蛹,甚至是一个死去的小动物。总之,那是一个与他全然无关的肉骨,他静静地看着那肉骨全无了血色,又在雨水中逐渐苍白…突然,他捂住了自己的左手,身体也蜷缩在地,实实感触着仅剩的四指。有时,光是感触是没用的,还要去看,去认认真真地看。只有看明白了、看清楚了才能知晓该如何去恨、如何去痛...——丑陋、僵麻、苍老、无力…但凡不再完美的事物,皆具备这些字眼,而这些字眼又都体现在他的左手上。——这也是一个自己慢慢嫌弃自己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不甘、有怨恨,更有杀心。但,殇沫却并没打算结束…“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只想听你说出实情。”他渐抬“苍琼剑”,剑尖横移,指着眼前的每一个江湖人,“不光是他…如果我今日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你们都要死...不因任何,只因你们打了我那袋银锭的主意,单是这样,我已有足够理由杀掉你们。”“关东五虎”中的孙二虎赫然跪下,战战兢兢道:“我说…我替我们老大说…”“我们来京师是想见识一下冷大小姐的昏礼,冷大小姐在发给各路英雄的喜帖上,自称自己为“冷溶月女侠”,这本就一反常态,再加之喜帖上并未写明喜宴的具体日子,这也就让我们更加剧了好奇之心。本想来此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时机,能使得我们“关东五虎”扬名立万,或做出些惊天之事博些威名,可…可…我们在进入京师后,就…就有些后悔了…”“不光他们后悔,我与相公楚经进入这京师后,也立马后悔了。”“川西双飞燕”中的彩燕赵元静,道:“京师的防卫并没有异样,街道上还多出了不少“夜莺暗卫”,在这种防护下即便可以做些一鸣惊人的动作,我们也是绝不可能活着走出京师的。至于,冷大小姐的喜宴,就更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去捣乱的地方了。”张大虎微声无力道:“既不知冷大小姐喜宴的具体日子,也明知就算知晓喜宴日子也无法做些什么后,我们就开始在街道上游荡…”“然后,我就进入到了你们的视野中?”殇沫打断了张大虎的话,继续道:“我不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我手中的剑也不是一柄威名赫赫的剑…不,“苍琼剑”与“灭影刀”齐名,怎么不是一柄威名赫赫的剑呢…只是你们不识“苍琼剑”,那“威名赫赫”四字也自然就无从谈起了…但,你们却发现我身上有一袋“天府钱庄”的银锭,这袋银锭也重新点燃了你们的欲望...”“河北四雄”中的何老大,点头道:“没错。只要得到你身上的那袋银锭,我们也不算白来这京师一趟,至少能借助这一袋银锭在江湖上耀武扬威一下。”殇沫,缓慢道:“恐怕,不止是可以耀武扬威一下吧?“天府钱庄”的银锭,表面上是银锭,但,也可以不是银锭。不管你们到哪只要掏出这一袋银锭来,那些不想得罪“萧府”,或需要仰仗“萧府”,甚至对“萧府”心生敬畏的人和地方,都不会再收你们的银锭,你们不仅可以白吃白喝,还能收到不少想要“孝敬”“萧府”的钱财,对与不对?”众人静静地听着,皆垂眸,皆沉默。“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我并不想杀一群与我毫不相干的人。至于,张大虎你…”殇沫慢慢移落着眸子,一字一字道:“你若想报断指之仇,我随时恭候。记住了,我叫殇沫,“天翱门”少门主殇沫。”“天…天…“天翱门”…少门主…”张大虎的脸上全无了血色,瞠目结舌间声声发颤,“你…你就是前任郭门主的那个关门弟子…原来…原来这世上真有你这个人存在…”殇沫没再说话,他作为这世上最接近神的人的关门弟子,自然也会被渲染上神的气息。世间事,真真假假谁能说清,很多事只要自己清楚便好。然,他不言,并非已全无了怒火。有些事,他只要一去想就立马想要“毁天灭地”,比如:所谓的冷大小姐的昏礼。他可以确定,冷溶月从未与他说过昏礼一事,那这昏礼又到底是谁与冷溶月的昏礼呢?倘若,清凌支支吾吾正是为了掩盖冷溶月与他人的喜宴的话,那对于殇沫来说,就不仅仅是耍弄了,更有欺骗和“始乱终弃”!殇沫已转了话锋,他的言语尖锐、狠厉,又苍白直接,亦带满了幽怨与嫉妒,“你们的冷大小姐是要做什么?!纳婿吗!?哪个兔崽子是座上宾啊?!”清凌无需抬眼,就知殇沫正在对着她叫吼。——可没办法,谁让她就是来监视殇沫的呢…“大小姐…大小姐的确要办喜宴…不过,要办的也是大小姐与公子的喜宴。大小姐不知公子何时回京,就专门派清凌守在街头,只要见到公子入城,就立即定下昏宴的日子...”“哦…”殇沫长“哦”了一声,似有些无言以对,“其实,我也该为溶月办一场像样的昏礼了。只是,她可以和我商议的嘛,干嘛要搞得这般神神秘秘的。”清凌小声嘟囔道:“大小姐是要纳婿,哪还需要与你商议,哪天想娶就娶呗…”殇沫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清凌,支支吾吾着,“没…没什么…”殇沫,道:“你既已见到了我,那我和溶月的昏宴要定于何时?”清凌,起身朗声道:“十月十九日,也正是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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