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历朝历代重之。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礼仪皆能起到指引性作用。
大明朝作为礼仪之邦,皇帝的礼节必是重中之重,无论举行何等仪式,都要严格按照礼仪程序进行,不可有丝毫马虎。
朱高炽在得到北伐大军即将进入京师的消息后,召见了原户部尚书夏原吉。
他这一举动,不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与夏原吉所议之事更让人费解。
事实上,此时的夏原吉已经历了三年的牢狱之灾,尽管他在永乐元年,彻底解决了浙西连年洪涝的问题;又在永乐三年再次前往浙西解决赈济和农耕的问题,申请了耕牛、农具和种子发放给流民,创造了赈灾奇迹。更在朱棣刚登基百废待兴时,提出减轻百姓的赋税,绝不加赋;裁撤无关的人员开支,鼓励军队屯田自给自足;大力发展商业等诸多既能造福百姓,又能为朝廷削减花销的建言,皆被朱棣采纳。
但,他还是在永乐十九年,因彻底激怒朱棣,而被关押,并被抄家。
然,面对这一结果,他却丝毫不悔。
那时的他身为户部尚书,自是明了财政情况,而在那一年先是顺天府刚建成的三殿失火,后有远征安南,朱棣还要继续北伐,再加上郑和下西洋和修筑宫殿等事宜,早已让他管辖的户部捉襟见肘,难以承受。
对于朱棣一意孤行非要去做的事,他一个朝臣,自是无法左右。
可,他一个建文帝旧臣,又曾被朱棣视为建文帝的亲信,能被朱棣重用十九年之久,已然无憾。
所以,在他恳求朱棣放弃北征遭拒,又因此关押抄家下,倒也没什么怨言。
只不过,他在被关押的三年中,太子朱高炽就多次为他求情,朱棣皆未松口释放他。
如今,朱棣已死,朱高炽终于可以自行做主将夏原吉给放出来了。
但,朱高炽让夏原吉做的第一件事,却是与“三杨”同议接下来的典礼事宜。
在结合礼部尚书吕震议定的朱棣丧礼下,又加上了登基大典事项。
而,此刻的皇太孙朱瞻基早已在京师外百里处,等候着北伐大军的归来。
不过,就在皇太孙朱瞻基驻扎之处,却有一人更急于见到大军归来的身影。
“还有多久?”
“根据刚接到的飞鸽传书,大小姐已距此不过三百里。”
“命“夜莺暗卫”加强防范,在溶月未到此之前,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太孙都不允许出现任何闪失。”
“得令!”
下令之人正是尘萦,她神色张皇,双眸发直,嘴角下垂,没有一刻不再注视着前方。
她虽已取代了昔日冷瞳的身份,成为现任“夜莺暗卫”的统帅。
但,她却从未这般紧张过,无疑比自己出嫁还要辗转煎熬。
她很清楚,眼下的任何环节都不容有失,一旦有失就算将她凌迟处死,也难赎其罪。
“平日就闷头闷脑的,现在更是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有时,女人在极度慌乱无措下,总会不经意地喃喃出几句话来。
而,这几句话又通常带有抱怨与气性,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生气的对象,又往往是她们最在乎的人。
——顾遥峰无疑正是她最在乎之人,可现下她却不知顾遥峰身在何处。
当,一个女人最需要某个男人陪伴时,这个男人却不在,总能成为一种错,且还是大错特错。
只是,尘萦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顾遥峰并不好过,不但饥渴难耐,还毫无神采。
其实,在冷溶月从应天故府北上之刻,顾遥峰就跟在其后了。
至从经历故府‘海棠如旧阁’潜龙烟突袭一事后,顾遥峰就一直处在懊悔中,让他所悔恨的自是没能及时出现,化解掉‘海棠如旧阁’中的危机,但,男人自悔起来又多半会发下重誓,说一些“今后一定会怎样怎样”的誓言,大概无一例外。
在他暗自起誓中,没有他自己,也没有尘萦,只有冷溶月。
因为,男人在发下重誓前,也必然会有一番自我领悟。
至于,这个领悟是对是错,无人知晓,但,这个领悟定然会成为他们往后追寻的宗旨,铭于心骨。
如果说,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想来没人会否认。
顾遥峰与顾暖雨也正因他们的自以为是,决定了他们当下的处境。
私下早已汇合的两人,却始终未在冷溶月身前出现。
他们自认为是守护冷溶月的最后一道关卡,只要有他们在,冷溶月就必能无恙。
——既是最后一道关卡,就不能现身于明面,所以,他们虽也到了漠北,找到了北伐大军的行迹,却一直躲藏了起来,甚至连“夜莺暗卫”都觉察不到。
要说这世间熟人捅刀子难防,那“夜莺暗卫”更是难防他们二位,可谓是真正做到了踪迹无形,气息无露。
只是傻傻地跟随,远远地遥望,还始终认为自己的决策之高明,手段之老辣。
然,别人骑马,他们徒步;别人乘坐龙辇,他们还是徒步。
从应天到漠北,又从漠北到京师,天知道有多远,他们两人就算武功超凡,绝顶到了极点,也经不住这般长途跋涉,徒步追赶啊。
但,男人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既定目标,就是终身目标,他们不但不气垒、不放弃,还经常相互鼓励。
或许,一个人是孤独的,两个好基友在一起就很难有孤独的时候了。
这里面的因素很多,有暗自较劲、不服输,还有彼此依靠、取暖的成分,那简直是根本就不需要女人的存在,也能过得好好的,且还乐此不疲。
现在,顾遥峰已连下咽了三口唾沫,张开了双臂,用渴求的小眼神仰望着碧海蓝天。
他需要一场大雨的来临,他也似有似无地微张了数次嘴,用嘴感受着暴风雨的到来。
起初,他做这个举动时,顾暖雨斜瞥的眸光中还充满着不屑与鄙视,但,现下的顾暖雨仿佛也能理解他这个同姓不同母的兄弟的举动了。
顾暖雨的武功本就高出顾遥峰许多,可在顾暖雨都难以支撑的情况下,他顾遥峰还能张嘴等雨,是不是已经算是很优秀了呢?
——顾暖雨不得不这样想,也不得不以这个理由佩服起自己交了个具备绝对实力的兄弟!
“再忍忍,我们马上就要到京师了…”
顾暖雨安慰一语,却也不禁东张西望了起来。
“这一路上我们走过了七百五十四家馒头铺,一百九十一家酒楼,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用尽全力去吸着饭菜的香气,哪怕只是停留几刻,我们两兄弟也不至于如此啊…”
“我早就与你说过,不能让溶月离开我们两人的视线,可能就在这几刻间,溶月就有可能出现危险,我们本就离溶月有一段距离,倘若再脱离了视线,我们根本来不及营救...”顾暖雨也咽了一下唾沫,“我们只要再忍忍,就能完成此次的使命了。只要溶月无事,那无论是尘萦还是晚晴都会无事,也都会开心的。”
“对!”顾遥峰突然握紧了拳头,举在胸前,振奋道:“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自己出错,必要看好溶月!”
说完这句话,他便有蜷缩身子的举动,如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的,“你说溶月在龙辇中应该有好吃好喝的美味佳肴吧?不知那朱棣平日里都喝什么酒,有没有我们“绣芙蓉”的“芙蓉醉”香啊?”
“有朱棣在侧,溶月应不会比我们好过。”顾暖雨,说,“根据这一路的观察,溶月应是已擒住了朱棣,将其捆绑了起来。不过,这也是极其危险的做法,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发现,丢掉性命。”
顾遥峰缓缓凝向顾暖雨,道:“应该不会吧?我见龙辇中服侍的太监进进出出的,三餐从未少过,还经常往里送果蔬和御酒呢。”
顾暖雨,沉声道:“这便就是我们溶月的高妙之处了,普天之下能让朱棣服服帖帖的人,应该也只有我们的溶月了。”
他突又缓叹道:“只是,杨荣与金幼孜等人曾进入过龙辇,这些大臣都对朱棣忠心耿耿,也会全力护好朱棣的。我有种感觉,朱棣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在威胁着溶月…不然,龙辇中又怎会一直相安无事呢?”
顾遥峰,立即道:“这不大可能吧?“夜莺暗卫”就护卫在龙辇周围,还有那金忠所率的黑羽骑在侧。这一路上,无论是殇沫,还是柳韵锦都进进出出过龙辇多次,溶月也曾站在龙辇边命“夜莺暗卫”放飞过多次鹰隼和信鸽,再说,‘天翱门’的梅兰竹菊也不是吃素的啊…”
顾暖雨,道:“这也正是我们还未出手的原因。若非如此,我们也早该出手了。就目前而言,最好的结果是溶月和朱棣达成了某种协议,这样的话她们两人也都能平平安安地到达京师了...至于,到达京师后,会出现何种情况,到时我们再随机应变吧...”
显然,他们两人并不知晓朱棣已死的消息。
很难想象,他们在得知真相后,又会是何种神情与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