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七年六月二十六日,朱棣命甘肃总兵官何福,整顿兵马,囤积粮草,蓄势待发,并表明要去征剿本雅失里。
眼看就要兴起战事,江月门左右使者赛威、赛广欲禀明郭明轩,早些派出江月门门人助边境百姓逃离,避免无谓的死伤。
在江月门大船之上,柳韵锦端坐船头,抚琴清唱,一曲《傍妆台》从舒缓沉稳,慢慢得轻快起来。
郭明轩躺卧在柳韵锦的身旁,微摇着手中酒壶,闭眼哼唱,沉醉在女儿柳韵锦的琴声中。殇沫持剑舞动,随着琴声的快、慢、急、缓不断变动着剑招,一招一式,随性万变,飘逸轻盈。
赛威、赛广乘扁舟,驶向大船,二人纵身跃起,疾步来到郭明轩的面前。赛威忙道:“尊上,朱棣已命何福,征剿本雅失里。我们江月门是否也要派门人赶去,无论是施粥赠药,还是助百姓撤离,总要做些什么啊。”
赛广拱手道:“尊上,我江月门这些年一心为民,解百姓于危难,才有如今的江湖名望。如今,大战在即,边境百姓性命堪忧。还请尊上下令,尽快派出门人护得百姓周全。”
郭明轩缓缓着睁开眼,持酒壶的手,微微上抬,使二人起身,他道:“何福已发兵了吗?”
“未曾发兵,若我们江月门的门人即刻出发,能在开战前赶到北方边境,助百姓撤离。”赛威,道。
郭明轩道:“若要打,战场可能在何地?”
赛广道:“河西走廊。”
郭明轩道:“河西走廊自古都是战略要塞,河西走廊稳则关中稳,关中稳则朝廷稳。何福乃老将,他统兵多年,并在洪武二十四年就被朱元璋授予平羌将军,军中威望甚高。可恰恰因为他是三朝元老,反倒有些堪忧。”
赛威道:“尊上,此话怎讲?”
郭明轩皱眉道:“若胜,何福则无忧;若败,何福命不久矣。”
赛广道:“尊上,可有什么对策?”
郭明轩神情凝重,道:“哎,随朱元璋征战沙场,打下大明江山的老将如今还剩下几人?又有几人能够善终呢?无战事,也许何福会被朱棣淡忘;可如今有了战事,何福定然会引起朱棣的重视,重新启用他也属正常。”
赛威道:“尊上,我们是江湖门派,自然无法插手朝廷的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们只为百姓能够避免战火侵扰,就算朝廷中有再多的纷扰,我们也是顾不得的。”
郭明轩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酒壶上,沉思了片刻,侧脸向柳韵锦望去,他低声道:“韵锦可愿做一做这江月门的门主?”
柳韵锦闻言,琴声瞬止,双手停留在琴弦之上,一脸惊容的看着郭明轩,迟疑道:“我…做江月门门主吗?父亲。”
郭明轩淡淡一笑,道:“是的。”
柳韵锦道:“我真的可以吗?父亲。你就不怕我惹出什么乱子来?”
郭明轩微笑道:“不怕,你只是暂时行门主事宜罢了。再者有赛威、赛广辅助你,多听些他二人的建言即可。”
赛威拱手忙道:“尊上,您这是要?难道,您不准备让我二人前去河西走廊吗?”
赛广拱手,紧接着道:“尊上,我二人并非置疑少主柳韵锦的能力,只是您打算派谁前去呢?”
郭明轩站起身来,指着站立一旁的殇沫,淡然道:“韵锦是我的女儿,你们称她为少主也属正常。可你们却不知,我天翱门真正的少门主则是殇沫。此次,我带着殇沫去即可。”
赛威、赛广齐声惊道:“就…就尊上和殇沫两个人吗?”
柳韵锦忙道:“父亲,为何不带上我呢?”
郭明轩微微一笑,道:“是的,就我和殇沫二人。殇沫未曾在江湖中行走过,且不会任何武功,更未见过百姓疾苦,是该让他多见一些真正的苦难了。”
“再者,朱棣派何福出征定有十足的胜算,江月门去的门人过多,反而不妥。至于韵锦,试问这世间已然难逢敌手,留在江月门便是。”
赛威忙道:“尊上,战事一起,兵荒马乱,您只带上十三岁的殇沫,恐有不妥啊。”
柳韵锦接着道:“父亲,韵锦既然难逢敌手,你更应该带上韵锦啊。”
郭明轩挥了下手道:“我意已决,赛威、赛广好好保护韵锦,我与殇沫即刻出发。”
………………..
车马行途,经过庐州府、汝宁府、南阳府至西安府,一路之上,甚是颠簸,殇沫的身体已然吃不消了,“师父,我们已经连续在车马之上度过了一月有余,何时才能停下来啊?”
郭明轩神情自若,左手持酒壶,右手握杯盏,斟满了一杯酒后,道:“你饮下这杯酒,或许会好受一些。”
殇沫无精打采道:“师父,我已连续吐了数日了,真饮不下酒了。”
郭明轩笑道:“在这车马之上,你可悟出了什么招式来?”
殇沫一脸愁容道:“师父,我如今已剩下了半条命了,还悟什么招式啊…”
郭明轩淡然一笑道:“车马颠簸,你越是稳身抵抗,越是难受。既身置其中,不如什么都不要管,任凭摇晃,饮下数杯酒水,大睡几日,自然也就到了。”
殇沫一脸无奈道:“师父,我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郭明轩不言,反倒大笑不断。
“公子,前方有一茶馆,我们是否要休息一下?”车夫望着前方岔路口的茶舍,道。
“也好。我这徒弟的身子的确有些堪忧,休息一下也好。”郭明轩道。
“好的,公子。驾。”车夫驾车直奔茶舍而去。
殇沫无力地望着郭明轩,身体慢慢的趴下,双手抱着郭明轩的腿,微声道:“师父,你终于愿意休息一下了。这一路之上,除了吃饭,我们这马车可是一刻都未停下过啊。”
郭明轩低头看着殇沫道:“事有缓急,稍纵即逝。江月门离兰县三千里有余,若不快马加鞭,我们此次出行便无了丝毫意义。”
殇沫见车马已停,立即起身,跃下马车,道:“我不行了,我要先下去歇一歇。”
“哎呀…”
闻殇沫一声惨叫,郭明轩掀起车帘,环视车外,竟看不到殇沫的身影。他急忙跃下马车,还未向茶舍行走几步,便听到了殇沫的呼唤声。
“师父…师父,我在这…”
郭明轩闻声回头,殇沫居然趴在地上,他脸色煞白,下巴上满是尘土,看不到一丝精气神来。“师父,我为何一下马车,就瞬间头晕目眩,不能自已,眼前一黑,便摔倒在了地上呢?”
郭明轩叹了口气,缓言道:“过会儿就好了,少门主身娇肉贵,长期车马劳顿,有这等反应,也属正常。快起来,喝杯茶水,歇一歇吧。”
郭明轩一脸嫌弃的扶起了殇沫,二人来到了茶馆之中,坐了下来。
“小二,一壶热茶,四个馒头,若有素食、牛肉也上些吧。”郭明轩道。
“好嘞,客官。”茶舍小二,朗声道。
茶水刚上,郭明轩与殇沫便听到旁桌之人议论起何福来。
“你们听说了吗?甘肃总兵官何福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得迤北王子等人归降了我朝呢?”茶舍中一人道。
“噢?那何福岂不是兵不血刃,就能得到圣上的嘉奖?”第二人道。
“那可不是!至从鞑靼被瓦刺击败后,这北方的迤北王子,鞑靼的国公、司徒以下十余人,帅所部都驻扎到亦集乃,乞求依附我朝。只求自保啊。”第三人道。
“他们甘愿依附于我朝?我还以为是何福的功劳呢,这样说了,那何福还真是捡到了大便宜了。”第一人又道。
“这人若走运啊,什么都不做,就能立下大功。圣上已命右庶子杨荣前去与何福汇合,辅助处理甘肃军务呢。这样一来,我想那本雅失里在短时间之内,再难侵犯我大明。如今,这鞑靼的顶梁柱又投了我朝,他此时定是气急败坏,正发怒呢,哈哈。”第三人又道。
“可本雅失里斩我大明使臣郭骥之辱,圣上岂能咽下!我想,过不了多久,圣人必派兵讨伐之。”第二人又道。
“讨伐总比别人打到我们家门口强吧,这样边境百姓也可无忧了。”第三人接着道。
郭明轩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低声道:“徒儿,看来此次我们出行,已经是徒劳了。眼下危机以解,就算我们赶到河西走廊,也无事可做了。”
殇沫猛然一震,将刚饮入口中的茶水吐了出来,一脸迷茫道:“那我这一路上受的罪,都白受了吗?啊,师父,为什么会成这样?本来想着能跟着您出来亲眼看看大军如何打仗呢!如今,难道我们要原路返回吗?”
郭明轩淡淡一笑道:“不急,不急。我本意是快去快回,一则赶在本雅失里进犯北方边境之前到达兰县;二则也好快点回去,赶得上九月郑和第三次出使西洋。如今看来,一切皆有天数,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我们就在甘肃多停留几日吧。”
殇沫异常无奈道:“好吧,如今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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