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还有多久?”
“约摸还有半盏茶的工夫。”
“呼……抱歉。您能得准确一点吗?”
“贫道的错。按照时间来计算,应该还有五分钟左右。”
“五分钟?”
“不错,五分钟。这些血衣之灵起于人死时流逝于血里的怨念,所以它们不具人形,每个存在也颇为独特。以我目前所能,想要施下一次性镇压住它们所有的厌胜之术着实困难。但那恶灵驱使它们,应当不是用的正当手段,这才给贫道窥到了一线生机。”
仿佛是电影一样带着些许模糊的对话声传进洛封耳朵里。
他看见晾正沿着楼梯急促往下跑去的人影,还有一道跟随在那人影身后的虚幻的影子。
那人影此时还不算非常凝实,身体看上去半虚半真,但他的手掌在奔跑的过程中每每按在楼道里的墙面上,全都会留下一块格外显眼的鲜红手印。
这一幕落在洛封眼里,既让他愣神,又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眼熟福
特别是当他看到有几道血色染就的狰狞怪影从墙内袭出,但没攻向他,反而朝着那人影追去后,他的大脑就隐隐明白了眼下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
他见到了曾经发生在这栋副楼里的景象,如他最早来到枫林大酒店里见识过的那次鬼打墙一样。
只是这次的情况也有很大的不同。
他知道他所见的画面不是什么鬼魂制造的灵异现象,而是类似于当初马明罗引导他去感受的那种闪回。
最关键的是……他认识那人影是谁,还有跟着人影的虚影。这两个人,他都认识。
“实在抱歉,呼,道长。虽然现在这话太晚了,也很不适合,但我担心也许之后咱们俩没有机会再闲聊了,所以我想提前向您道声歉。我们的计划,看样子是要失败了。”
眼见着那两人将要离开自己的视野,稍稍回过神来的洛封连忙提着刀赶了下去。同时他也没忘记警惕周围,以免米诺斯突然插手或捣鬼。
“蒲检察官你不必如此。来也是老道我动了你,我俩才有了今日的冒死之举。只可惜,我太过低估那恶灵的能耐。除邪未成不,我的魂灵反倒先被他打出了躯壳。这一遭即便能逃出生,贫道剩余的寿数怕是也所剩无几了。”
“您在害怕死亡吗?”
“来也怪。”虚影洒脱又感慨地,“当贫道年轻时,第一次知道这亡者的世界也如这人世一般充满纷争和欲斗后,贫道就真的害怕起了死亡。”
那领头跑在前面的人影沉默着又按了个血手印后,便抬起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平静地:“我也怕死。可惜有的事情压过了我对死亡的恐惧。”
“其实这件事已经算是有了个交代。”
随手一挥拂尘,散去一只尖啸袭来的血色怪影后,虚影就语气莫名地:“你的兄长已经决定祭献己身,来保住他的孩子。至于那恶灵,蒲检察官你只是人间的判官,这事不该由你来管。”
“道长您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待在司法机关吗?”
人影喘着气问了个问题。没等虚影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出了答案:“满脑子只懂得正义两个字的人。很不巧,我就是这样的傻子。”
虚影似乎愣了愣。
“道长你之前也了,光靠剑臣哥一个人,不一定能压住封身体里的那位。不过我今来这里也不止是为了我的亲侄子。我非常在意那死去的二十多条人命。尤其是那位姓颜的年轻领队。一个好好的人,偏偏在那场失火里丧生。我早该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可是当时的我无视了。我很后悔。后悔到我觉得我这辈子不做完这件事,我一生无法安生的程度。所以我今才和您来了这里,为了我下辈子能好好地过日子,结婚生子,看着我那个可爱的侄子平安长大。”
听着人影用轻缓的语言倾诉着他听上去很是简单的心声,别是虚影,连快步追上他们的洛封,有那么一刻好像也愣在了原地。
他盯着那道始终没停下脚步的人影,片刻后默默咬紧牙关,继续一语不发地跟上去。
“贫道出家几十年虽然也算是看破了红尘,但有时候遇到像蒲检察官你这样的人,也会觉得这世间温情终究是有叫人留恋的地方。”
虚影感叹地着,手中的拂尘依旧不停挥动,为人影提供着保护。
假如是外人,大概完全看不懂俩人在做什么。哪怕是已经有了血手印的墙面,人影跑过的时候仍然会找地方再留下块手印,一如孩子在努力填满一张空白的纸张。
这副情形乍看的确像是洛封最初的判断那样,人影他们是在进行逃亡,可也仅仅是像而已。
洛封看得很清楚,漂浮在那人影背后的虚影,实力或许高出他不止一筹,那些血衣厉鬼几乎都走不到一回合就被消灭了。
不过他也能看出虚影的动作正在变慢,挥拂尘的间隔越来越长。
很显然,当年这俩人遇到的局面也不比他先前要好到哪里去。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貌似是同一个。
“呼!起来,道长您之前出了那个恶鬼的名字,叫作‘米诺斯’?这名字不像国人,您以前和他打过交道?我总觉得他不是鬼魂,而且我记得,这个名字好像是出自希腊神话里的某个神吧?”
“不错。那名字确实是。其实贫道也很诧异。我能算到他的来源,只是这来源,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照您这么,他真是神?”
“这其中,应当有别的古怪。只是贫道一时想不通……是了!我想到了!”
“您想到什么了?”
“他是念头,一丝饱含着怨的念头!”
“什么意思?什么是念头?”
“此事来话长,如果今后有机会,贫道再详细解释。只是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贫道知道该如何驱走那恶灵了!”
顿时,不光是人影,连跟在他们后面的洛封都睁大了眼,竖起耳朵聆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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