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王大柱的无脑焦急冯鹤彰显然淡定的多,因为他知道想要答完试卷没有两三个时辰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内心虽然早已焦急万分明面上却也还装腔作势的掀起品茶。
噗!冯鹤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龟儿子,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虽说冯鹤彰对冯儒彬能够高中状元已经不抱希望,但是这种连试卷都不答完便跑出来的行为让冯鹤彰顿时气的七窍生烟,看着冯儒彬越来越近的身影,他只恨自己没把家法棍随身带来……
一瘸一拐的走出紫禁城,远远的看着老爹殷切的身影,冯儒彬心下顿时暖流泛起,他知道自己六旬的老父亲一定为他即将高中的儿子感到自豪!恍惚之间他有一种被厚重父爱宠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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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变了”冯儒彬满脸哭腔的顶着半拉屁股与冯鹤彰在饭桌前周旋:“你之前从来不舍得打我的!”
“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冯鹤彰也哭了,使出他新练成的旋风扫棍法打死这个不思进取的龟儿子。
“以前的你虽然嘴歪脸斜鼻涕流,眼神发直脑抽筋但是总是日复一日的勤奋苦学,无论是童试还是乡试都是坚持到最后的‘持久王’,连乡试考官都连连对他竖起大拇指,被你感动的内牛满面。可是自从贡院晕倒后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插科打诨逛窑子,调戏表妹不学习……今天竟连殿试这样要紧的场合都敢放鸽子偷跑出来……”
冯儒彬哭的更凶了,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般父亲,晚清吴彦祖的他算是投错胎了!
虽然冯儒彬骨子里与冯鹤彰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是终究还是不舍反揍原主的六旬老父亲。更何况冯儒彬不止一次看到冯鹤彰晚上独自一个人在书房抹眼泪,冯鹤彰的舐犊情深冯儒彬也能真切的感受到。
冯鹤彰毕竟已经是年近六旬的老头,折腾到大半夜,精疲力竭的他摔下家法棍求祖告宗的回去休息了。
这一夜
冯儒彬彻夜未眠,刚刚见好的屁股被冯鹤彰一顿狂撵裂成四瓣
冯鹤彰辗转反侧,为自己生了这么个完蛋儿子心里不住的向冯家列祖列宗磕头请罪
温常勇也是一夜无眠,熬着红肿的眼,听着鸡飞狗跳的冯府感到前途一片灰暗
林颖儿没睡,趴在温长勇的卧房前偷窥一宿
吴元醇没睡,他想不通为什么堂堂一品大员的赛尚阿竟扳不倒六品的冯鹤彰
吕朝瑞没睡,他正在洋洋得意于今日的马屁之作和幻想着六天后放榜日的冯儒彬当街吃屎
王大柱睡了,因为他……
五日后,尚书房……
自从将赛尚阿这个百无一用的奴才贬为五品京官后咸丰帝心里舒坦多了。自从洪匪破了江宁城,咸丰就不愿意上朝听那些御史言官的叨叨,遇事只是将军机大臣和几个信得过的重臣叫来商量。
三日前咸丰帝刚刚乾坤独断,把对早已心怀不满的军机处大换血。下放邵灿为漕运总督,将与自己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的六弟恭亲王奕招进军机处,还破格将礼部侍郎穆荫拔擢中枢,希望借此给死气沉沉的军机处增添活力。
今日是御笔朱批圈点状元的日子,彭蕴章惯例的将礼部初步拟定的排名前十的贡士试卷毕恭毕敬的呈送皇帝御览,御笔朱批圈定今年的新科状元。
孙如仅,吴凤藻,吕朝瑞,李隆望,王梅可……咸丰帝认真浏览着礼部筛选好的文理俱全的佳作。
“怎么没有臣子懂朕呢!”咸丰帝看完后失落的倚在龙椅上喃喃道:“朕真的需要这样的人才吗?”
“皇上,这十篇文章我已与副主考穆荫大人细细品评过,都是上好的佳作,篇篇都可以称为经世致用的好文章!”彭蕴章看到咸丰帝为难便挺身而出为皇帝排忧解难道:“比如这位名字叫做吕朝瑞的考生,文采斐然,将现下皇上的圣姿聪颖和天下的和顺宴宴写活了,但是由于韵脚压的不对,格局嘛,也略显狭窄了些,因此礼部将其排到一甲第三名;而这位名叫孙如仅的考生,不仅韵脚压的极为精准,文章气势恢宏,老臣读完都被其满心报国杀身成仁的士子豪气所感动。因此礼部将其放在一甲头名……”
“还有其他的吗?”咸丰帝早就听腻了彭蕴章的老调陈词不皱着眉头不耐烦道。
“有到是有,但是~”彭蕴章支支吾吾道:“老臣手里还有一篇反文,时至今日老臣读之依然惊骇万分!故不敢擅专只能如实禀奏。”
抛开彭蕴章三天前收了赛尚阿一万两炭火费不谈,单单凭着这个考生鸡爪的字和狗屁不通的文句,彭蕴章现在想来眼睛都火辣辣的疼。他很好奇这个考生是怎么做到完美躲过了所有韵脚的。更让这位曾经的老状元生气的是竟然在文章中危言耸听,这样的文章这样的考生都该一起扔进粪坑里淹死!
但是气归气,真正拍板还得皇上亲自下令,毕竟他还是今年新科贡士,礼部和三法司都没有这样的权限。
所以于情于理与钱,彭蕴章都毫不犹豫的将这篇耸人听闻的旷世反文供之御前。
“冯儒彬”咸丰帝满满的展开薄薄的宣纸,喃喃的念出了帝国中枢每一个人都熟悉的名字。
“学生文轩敬言,时下……”
“西式戚家军”咸丰帝默然不决,随手将冯儒彬的文章递给一旁的抻着脖子的祁寯藻和麟魁。
昨晚麟魁早就拜读过冯儒彬的大作,大字不识一箩筐的麟魁看过差点乐疯了。笑吟吟的收了赛尚阿五千例银的他心下早就打定让冯儒彬看不到明天太阳的决心了。
“皇上!咱八旗勇士所向无敌,咱满人的大清朝日臻鼎盛,这汉蛮子张嘴西式军械闭嘴前明旧制,我看他不是前明余孽就是天平军的细作,至少也是洋人走狗!这样的人,不杀难以平民愤啊!”麟魁诬陷三连发道。
作为与林则徐渊源极深的祁寯藻来看,冯儒彬这篇文章虽然激进了些但是也算不得什么反文,更遑论是什么前明余孽和天平暴匪了。
“是吗,朕看不尽然吧,我倒觉得这是篇好文章……”年轻的咸丰帝视野上显然要比被银子蒙心的彭蕴章和麟魁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