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正康坐起身来。
昨晚他真的睡着了,只有前半夜的记忆,而无后半夜的,他的意识仿佛飘走了,既不在昆仑宫,也没有在赤天府。他是什么也不是了。
舌头根泛上来一阵清凉的味道,没有什么具体滋味,就像是吃完薄荷糖后喝一口水,有一股子凉意。
掌门嚯了一声,“好小子,一夜筑基了!”
鹿正康也嚯了一声,“真的假的?”
他坐神反照,的确能感受到自己体表窍穴朝天地蔓延出去的气脉,数量很多,但他一下就知道了数量,就像人知道自己有四条肢体一样,他也能通过气脉反馈给他的感觉,知道自己有七百二十条气脉,假如把他的经络单独剥离出来,就像骨架一样,那么就能看到气脉就像是骨架上滋生的毛发一样。
掌门放下书站起来,围着鹿正康打转,“难不成是吃了筑基丹?谁偷偷塞给你的?”
“有筑基丹我也不会在书库里吃。”鹿正康还闭着眼,不过应答还很流畅。
“不是筑基丹,又在书库……好哇,你小子是不是在这里找到脉望了?还有没有?”他激动地搓手。
“我也不清楚哇,真的有什么脉望也肯定是被我吃了。”鹿正康睁开眼睛,掌门的脸蛋就直勾勾冲着他。
“暴殄天物!”宸宸子表示了忿怒,“一条脉望,那就是一个飞升的机会!”
鹿正康愣了,“哇,这么神的吗?”
“古书记载,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脉望,夜以规映当天中星,星使立降,可求还丹,取此水和而服之,即时换骨上宾。”
“真的有这么神奇?”
“反正说是这么说的,我昆仑宫底蕴虽足,可也少有脉望的记载。相传当初建起大书库的祖师就是为了养脉望,可也不知道养没养成。”
鹿正康挠挠头,“像我这样一夜筑基的弟子,曾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还有一个时辰筑基的绝世道材呢!”
“掌门是多久筑基的?”
宸宸子拉下脸来,“去去去,你不是还要种田吗?赶紧忙去吧,免得以后饭都吃不上。”
鹿正康被赶出去了,说来遗憾,他没有再见到祖师的虚影。
仙缘大会的确是要开始了,有许多门派的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来,师叔师伯们现在很少在登仙台露面。所以,鹿正康也没有机会向他们请教进一步的功法。依旧还是筑基。每天自己试图完善气脉,或者再开辟一些气脉,让基础更加坚实些。
松鹤观想图他仍旧在修持,真气越来越雄厚了,乃至能在体表形成一尺厚的罡气,水泼不进。
中午,照例是去蹭饭。
鹿正康问玄游子,“大师兄啊,这次的仙缘大会,你会不会参加?”
“当然得参加的,这是昆仑宫二十五代弟子第一次在天下同道面前露相呢。”玄游子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你都入门几十年了。”
“什么叫几十年!我才二十六好不好?还是一个英俊的青年呢!”
“那你之前说自己四十六是骗人的咯?”
“对啊!”这人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
“你六岁入门,二十年,窝在昆仑山脉,世事弹指一挥间,的确是个青年。”鹿正康很认真地应付了一句。
玄游子被捧得挺美,“师弟,你是不是有事相求?”
“对,我想知道这次的宾客,都有谁来了。”拐弯抹角,抹角拐弯,鹿正康就是想知道青宁子来没来。她来了,鹿正康就会很高兴,他坐的这些事情,都是在为了一个巧合的偶遇,他已经全然准备好了,就看她会不会履约,鹿正康常常会想,当青宁子看到鹿正康出现在昆仑宫的队伍里,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玄游子并不清楚鹿正康心里的算盘,只是懒散一笑,这模样像极了掌门宸宸子,“是吗?我也挺想知道的。”
鹿正康咳嗽一声,“要不这样,今晚我请客?”
“你哪来的食材?”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看向一旁的厨房,那是玄游子自家的厨房。
“你用我的食材来请客?”
“不,我是用我的手艺来请客。”
“哦哟,这么自信啊?”玄游子不满,“是觉得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鹿正康一脸正经,“好吃,但平平无奇。”
“你会做大餐哦!”玄游子双手抱胸,很是不满意。
“是,而且晚上要吃,现在我就开始准备了,你去帮我打探消息,我在这里给你做饭,你若是打听完消息,天还早,就去田里逛一逛……对了,你养的那头猪,我打算宰了。”
玄游子沉默了一下,“也好,它太肥了,我本来也打算过年前把他宰了的,猪老了容易生病,生病了肉质就变差。”他絮絮叨叨,“你别浪费,猪下水也是能吃的。多余的肉可以做成腊肉。”
鹿正康带着尖刀去了田里,果然同玄游子说的,猪很老了,肉质不佳,它也不爱动,没有什么让人称道的精干的肌肉,死气沉沉的身体堆积着臃肿的脂肪,体表短短的毛发依旧变成灰白。在灵气充足的昆仑山脉,依旧有不开化的野兽,这头猪吃的是灵土里长出来的作物,不过灵气都被它拿去增肥了。
宰杀它的时候,它才懒散地叫了两声。不知是不是太疲累了。很快,血从脖颈流干,鹿正康接了两大盆,用来做猪红也很好。
鹿正康宰猪的时候,有一只鸭子跑到他腿边,啄了他一口,于是下一秒,躺在砧板上的多了一只鸭。既然猪鸭都宰了,那么再来一只鸡也是顺理成章。鸡鸭肉有了,再去河里钓鱼,钓鱼的时候顺便还收获了一些小虾。回来路上遇到一条草蛇,顺便也给捉了。
至于调料,去六师叔屋里找就行了,他酿酒的材料齐全,并且老是有一些副产物。
玄游子在主峰与各路的同道见礼,他一个结丹修士,其实不算籍籍无名,大家也都知道他是昆仑宫二十五代大弟子,说不定将来是要当掌教的。
练武人做什么都快,等玄游子回来,日头还没完全落下去,不过自己房屋里传来的香气,他可是很远就闻到了。在棕黄色的天幕下,一道清灰的炊烟冉冉升起,在夕阳左近弥散开去,仿佛与晚霞交融了。
果然是一桌好菜。
蒸肘子,脆皮烧鸭,红烧狮子头,文思豆腐,肚包鸡,油爆河虾,拆烩鲢鱼头,菊花蛇羹,再一碗红白汤,用的是猪红鸭血加豆腐,猪油一勺,小葱一把。
鹿正康见玄游子慌慌忙忙就要入座,急忙先拦住,“大师兄,来得那些个女修士,你打听到几个?”
玄游子一愣,“不是……你好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