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出去——!全都拿出去!”
随着“砰”的一声,侍女小兰小菊二人无奈的捧着几件衣服,站在门外。
两人相视一眼,小兰冲小菊使了个颜色,小菊无奈的点点头冲着屋子里轻声道:“小姐,您都已经生了好几天的气了,明天您就要结婚了,您好歹先穿一件试一试啊!”
“不要烦我!”菲奥娜尖叫一声,全没有几日前的冰冷,姣好的脸上满是愤怒。
那晚被一个陌生人闯入自己的房间,还几乎毫发无损的跑掉了,这两天她整个人就感觉不好了,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淡定与从容,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一身黑的人。
自己引以为骄傲的剑术没有刺瞎那人的狗眼不说,那个人在临走前更是顺手牵羊的拿走了自己的一件东西,当时情况变化太快她没有注意到,但是等后来换上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了不对,屏退了侍女一个人在屋中翻找了半天,终于确认了自己的东西确确实实被那个混球拿了去。
这两天只要一想到那个人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一想到自己的东西被拿了去不知道会承受怎么样的对待,她心底的怒火如同浇了油一般,蹭蹭蹭的往上窜。
那双眼睛,她印象深刻,甚至不能用印象深刻来形容,因为那简直是印在了她的脑中一般,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就出现在她的心中,好似在嘲笑她一般。
这对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自己自小习练的家传剑术,第一次与人生死搏杀,却落得个如此境地。而在那天之后自己即使想要再次习练剑术,也会因为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火而变得不能像原先那般轻松写意。
而她又是一个骄傲而自尊的人,越是难以施展出水准,越是要继续练习,结果就好似恶性循环一般,
再加上婚期临近,两个事情相叠加,让她暴躁了起来。
对于这桩政治意义明显的婚事,菲奥娜抗争过无数次,以她自小养成的脾气,听任摆布对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即便这桩婚事的发起人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是如此。但是无数次的抗争,却终究是难以逃脱道德,亲情的束缚。
对于她的未婚夫,她派人打听过,母亲是冕卫家族的嫡系女,与米力西尔家结亲,他有着两家人的关系纽带。一旦结亲成功,不只是劳伦特与米力西尔,两家与刚刚打赢了德诺战争的将军皮特冕卫,以及他们的众多盟友一起,都会有莫大的好处。
而与她结亲的那位,凯撒斯米力西尔,听人说长相英俊风度翩翩有修养,待人处事都十分得体,在王都中任职,与她结亲,看起来是天作之合。
看似所有人都得利,但是唯独要牺牲的,是她,劳伦特族长最小的女儿,家族的天之骄女,剑术的天才,菲奥娜劳伦特。
听着门外传进屋内的低低规劝,菲奥娜心中怒火再次涌起,站了起来,刚要拍桌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静静的站立在屋中,闭上了双眼。
待到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菲奥娜已经将所有的怒火怨气都压到了心底。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喝下,菲奥娜的冰冷的声音传到了门外
“都拿进来吧!”
听到突然平静下来的声音,深知自家小姐脾气的两位侍女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诧异。
...
“小姐,您真美!”
劳伦特庄园宽大的屋中,傍晚的风带着一丝暖意,吹入房中,撩动着窗间悬挂的风铃,响起清脆的歌谣,菲奥娜坐在宽大的梳妆镜前,身后站着两位侍女一左一右,一点一点细心的用眉笔与粉底为她施妆,门口还有许多侍女拿着不同的东西进进出出,只是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不敢打扰屋内小姐化妆。
菲奥娜出神的看着镜中自己精致而美丽的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洁白的纱裙穿着于身,将她纤细匀称的身材束起,却又显得恰到好处,不论是胸前的山峦,还是腹间的平原,又或者是一双带着白色手套的芊芊玉臂,都让她显得那样的美丽,以至于侍女小兰放下眉笔,借着抬眼的空当,看着镜子中的女人,不由得赞叹出声。
这一声也唤回了菲奥娜的心神,双眼慢慢聚焦在镜中自己的脸庞,粉红色的齐肩长发安静柔顺的披在身后,一对儿白皙娇小的耳朵恰如其分,粉色的眼影让她显得成熟而妩媚,淡红色的双唇,一开一合间,似乎都蕴藏着天地。
菲奥娜没有理会侍女的夸赞,轻轻抬起手臂,看着那带着蕾丝的的白色手套下,手指没有练剑人的粗糙,反而是纤长细嫩。
这样的手,明天以后,就再也不能拿剑了吗?
菲奥娜一时间出了神儿,嘴唇轻轻的抿起,心中满是不甘,但是眼睛却平静到深邃,
为什么我一定要接受这样的命运?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一个文弱不堪,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的男人?
牺牲了我的一生,换来了什么?
几个姓氏的共同进退,几个家族的福祚绵长?甚至也许这一桩婚姻的初衷也许单单只是因为那个男人有一位姓冕卫的母亲?
菲奥娜觉得可笑,她想要笑,可是今天的她,却好像突然忘记了该如何微笑,甚至记不起只要嘴角微微勾起,她就能瞬间展现出让所有男人为之倾倒的美丽。
这就是我的未来么?
五指微微张开,透过指缝,菲奥娜仿佛看到了自己今后的一生,嫁入他家,每天从睁眼的那一刻起,就要保持微笑,对所有人的问好回以礼貌的点头。穿着沉重而负累的长裙,踩着高跟鞋,每一步都要走出高贵的姿态。
蓝钢佩剑被久久的封藏在劳伦特庄园自己屋里柜子的最角落,落满了纤尘,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久到自己头发花白,身体已经忘记了如何舞剑,每走一步都是颤颤巍巍的需要有人搀扶,才在某一个温暖的下午,不经意间看到了它。只是那时,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想要拿起它的冲动了。
细剑如同自己婚后丢下的骄傲一般,再也拿不起来。
也许我会幸福吧?
听说我的丈夫,是一个温和有教养的人,他会对我好,他会包容我的坏毛病,纵容我的小脾气,小性子,我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起平平淡淡的度过余下的岁月。
也许我还会对曾经的自己念念不忘,在某一天的清晨发着小脾气,试图将一切都恢复到从前。也许某一天,我会累的停下了脚步,试着接受新的身份。然后为那个男人生儿育女。
也许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
我偏偏不喜欢!
缓缓的将手掌握紧,感受着流淌自体内的血液,感受着蕴藏在曼妙身体中澎湃的力量,菲奥娜的眼睛慢慢恢复了焦距。
放下了手臂,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平静到幽深的眼中,闪动着骄傲与不屈。
完美,荣耀的一生,这才是我菲奥娜应该追求的,也是流淌在我血液中,永不磨灭的印记。
下定了决心,菲奥娜只感觉此刻的自己心中无比的欢愉,没有愤怒,没有阴霾,更没有再受到那个刺客一丝一毫的影响,这一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焕发了新生,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无比的强大。
微风拂过,吹动了白色的纱裙,吹动了蕾丝的头纱,吹起了粉色的长发,也吹响了命运的风铃。
“叮铃铃。”
...
同一时间,米力西尔家,凯撒斯的房间内,人声鼎沸
“凯撒斯少爷礼服的金穗少了两根,快去找人来补上!”
“这个礼帽戴的有点歪,你们是怎么干活的???”
“谁见到凯撒斯少爷的佩剑了?佩剑在哪里?我刚明明还看到的!”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出发了,怎么还毛手毛脚磨磨蹭蹭的!”
和劳伦特庄园菲奥娜屋中安静的场景不同的是,凯撒斯乖乖的端坐在化妆镜前,一动不动的任由两旁的侍女在自己的脸上摆布,
身后人影憧憧,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好一派热闹景象。
“结婚真累啊!”
顶着站在一旁尤里安似笑非笑的脸,凯撒斯微微苦笑,刚要开口,却又在身边的侍女的要求下,老老实实的抬起了下巴,闭上了嘴。
结果尤里安刚刚感叹似的说完,后脑就被轻轻拍了一下,随即一个美妇人带着一丝暴躁的训斥声在他耳边响起:“阿萨斯,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站的远一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这回轮到凯撒斯嘲笑尤里安了,在母亲喋喋不休的训斥下,尤里安讪讪一笑,无视了凯撒斯玩味的眼神,一溜烟跑到了门外,大大的喘了两口气,尤里安刚要伸个懒腰,就又被美妇人的侍女毕恭毕敬的请回了屋内,
理由是害怕已经画好的妆容被外面的空气弄花!
听到这句话,尤里安简直是哭笑不得,只是在母亲若有若无的注视下,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钻进了屋里,寻了个人少不碍眼的角落老实的站在一旁,看着一堆人忙来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