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你以为他已经沉默地消逝在细碎的时光里，可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却像是街角迎面撞来的车。
裴珠泫垂着头，手悄悄地攥住了沙发的扶手，Wendy担心地看了姐姐一眼，她也知道了在门外和制作人John聊天的是秦凉夜，而那个时不时说上几句话的女声，属于Tiffany。
可以想到的，他和Tiffany不是在一起了么？而且除了词曲作者，在泡菜也不会有谁有这个能量了。
是啊，的确是Tiffany前辈。
裴珠泫眼神涣散了两三秒，强迫自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看着John带着那两人进了录音室，拉着Wendy起身，鞠了个躬：“制作人nim好，Tiffany前辈好久不见！我们是RedVelvet。”
Tiffany发现来人是前公司的后辈，有些尴尬，但她更敏锐地感受到了身边的秦凉夜全身一僵，怔怔地注视着裴珠泫，眼神复杂。
可裴珠泫没给秦凉夜多少发呆的时间，她抿起了嘴唇，眼睛像一潭静谧的湖水，声音四平八稳：“我是队长Irene，她是这次来试音的Wendy。”
再次相遇居然是这副光景。
秦凉夜有点想笑，但还是抿起嘴唇，平静地道：“你们好，我是这首歌的创作者秦凉夜。”
Tiffany看他现在恢复正常的样子，又怀疑刚才是自己看错了，担心地看了他两眼，听秦凉夜转身走到了John边上拿起了耳机道：“开始吧。”
看见她的第一眼，秦凉夜只觉得自己的神智一下子被麻痹了，浑浑沌沌地问了好，直到背过身去，那一阵阵后劲才返了上来，再见的喜悦，分开一年来断断续续的想念，还有数不清的遗憾纷至沓来，挤得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握住。
秦凉夜坐了下来，看到Tiffany先进了录音室，对自己默念了好几遍“工作工作工作！”，用手狠狠地揉了下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进入工作状态。
后唱的人到底要比先唱的人占些便宜，更容易进入状态抓住感情，Tiffany是前辈，不好意思让后辈吃亏，但好在她经验丰富，唱功深厚，又完美抓住了这首歌的感情，一首歌唱完，艳惊四座。
裴珠泫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正好处于秦凉夜的侧后方，Tiffany唱完最后一句摘下耳机的瞬间，她假装无意地偏头一看，恰好看到秦凉夜缓缓扬起的嘴角。
裴珠泫被这样温柔的笑容一刺，狼狈地偏过头去，却正好见到Tiffany笑意盈盈地注视着秦凉夜，两人相视一笑。
轮到Wendy了，她看到了姐姐泛白的脸色，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压抑着隐约涌上来的愤怒，进了录音室。
即使喝了雪梨汁也不会在短时间内缓解重感冒的，Wendy一开口，秦凉夜就听出来，这的确是S.M数一数二的名品嗓音，但唱到后面越发后继无力，直到后半段的一个高音，她破音了。
在众人面前破音的Wendy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强撑着唱了下去，秦凉夜偏头看了看John的脸色，就知道了最终的结果，但看到Wendy这样，他们以前好歹也认识，他有些不忍心。
秦凉夜悄悄用手撞了一下John的胳膊，轻声说：“John，等会儿你夸下她吧，她是今天感冒了，状态不好。”
John笑眯眯地看他一眼：“我知道，唱功和声线是过关的。”
秦凉夜“嗯”了一声，听着Wendy有惊无险地把整首歌唱完，摘下耳机，沮丧地推门走出了录音室。
John刚刚在Tiffany演唱完毕之后，只是对着Tiffany善意地笑了一下，便叫Wendy进去了，这次Wendy唱完，他反而站起身笑道：“小姑娘的声线很有特色，这次唱得很有感情，看得出来是用心琢磨过的。”
Wendy本来只是低着头心情有些沉郁，此时听到了John的安慰反而眼眶一红，看上去可怜极了，Tiffany看到就心疼了，忙过去安慰这个她很喜欢的后辈：“Wendy呀，已经很棒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下次让秦凉夜专门给你写歌。”
秦凉夜听到了坐在椅子上尴尬地直咧嘴。
Wendy在Tiffany怀里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她才不要呢！余光瞄见裴珠泫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柔又落寞。
Irene姐姐看上去好可怜。
Wendy看不得裴珠泫这般落寞的样子，正巧John也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她从Tiffany的怀里钻出来，站到了姐姐身边。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这部《寻梦环游记》已经延迟上映将近五个月了，所以时间上很紧，半天都不能耽误，Wendy的嗓子因为感冒无法达到我们的要求，感谢你们来过试音，这次的《rememberme》就交给Tiffany来演唱。”
意料之中的事，也没让Wendy难堪，虽然过程中出了一些波折，但好在结局还是令人满意的，因为Wendy也感冒了，S.M那边无话可说，只能认可这个结果。
接下去很自然的，经纪人带着Irene和Wendy告辞，Tiffany被留下，直接开始录音。
John很显然对于泡菜地区选出的演唱者很满意，让Tiffany休整一下，他对秦凉夜道：“这次是我们一起制作，你对编曲方面还有什么想法吗，还是按照这来更好？”
秦凉夜知道John只是礼貌地问一下，他笑道：“这是你们的歌，我对于你们迪士尼的风格可能不是把握得很准，所以跟着你的来吧。”
John认可地点点头，转身准备开始工作，休息中的Tiffany看起来挺开心的，凑到他身边眯着眼睛笑：“我是不是很厉害！”
秦凉夜低头看她，无语地道：“这位姐姐，别恶意卖萌的话会更厉害一点。”
……每次他都有办法让自己无话可说。
Tiffany忍不住动手掐了他一下，力度跟撒娇差不多，然后被John叫进了录音室，说实话，她之前听到秦凉夜告诉她这个消息，或者是来试音，都没有太大的紧张感，就是对于这件事没有很强烈的真实感，但如今真的到了正式录制的时候，Tiffany反而有些紧张了，其中夹杂着隐隐的兴奋。
认真唱着歌的Tiffany确实是她最有魅力的时候，比初见时要耀眼一百倍，看见她闭着眼睛沉醉其中的样子，耳边是令人沉醉极具张力的歌声，秦凉夜出看着Tiffany，渐渐地出神，却一下子感到心里很闷。
他想起刚刚告别的时候，裴珠泫笑着跟大家说了声再见，眼神却没有看过他一眼，像是不认识一样。
像是要撇清关系一样。
秦凉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反正这儿一时半会儿也用不着他，他推门走出房间，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一下。
长长的昏暗的走廊，好像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沉郁的深灰色水泥垒成的墙壁空无一物，秦凉夜心情压抑地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人在拐角处的黯淡的柠檬黄灯光下，漂亮得一丝不苟的脸上扬起笑容，眼神却很刺人。
“制作人就可以这样么？”
不是第一次被她讽刺，但距离上次已经相距好几个月，秦凉夜看了眼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裴珠泫，淡淡地道：“你说的这样是哪样？”
“为了现任女朋友来抢别人的机会？”裴珠泫看着已经倚在对面墙壁上像在和她对峙的秦凉夜，仰着头轻笑道，“还是和前任女友的公司前辈在一起？或者，是谈着恋爱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和女朋友长得很像的前辈？”
裴珠泫声音顿了顿，心里一酸，她咬住舌头，痛觉成功抑制了眼泪，表情变得有些自嘲：“不对，是我太像她了。”
秦凉夜听前面的话还保持着冷静，直到裴珠泫又提起泰妍，他突然觉得很累，垂下头疲惫地道：“都分手那么久了，这些东西还有意义么？”
裴珠泫听完沉默了许久，把头往边上一偏，声音微微颤抖，隐忍地道：“我想要个解释。”
“好吧，第一个问题，这首歌是你们公司来抢的，我写完后就和电影导演说好了交给Tiffany唱。”
没有意外，她知道秦凉夜的性格，第一个问题……只是她想留下来和他说话的借口罢了。
“第二个问题，我和Tiffany是朋友，没在一起。”
“第三个问题，我的确是因为你第一眼很像泰妍才会想要接近你，刚确定关系的时候也常把你当成她，我就是在按照泰妍的样子找女朋友。”秦凉夜垂着头，看起来有些颓废，轻声道，“对不起，浪费了你的时间和精力。”
嘴里有了淡淡的血腥味，裴珠泫即使是把舌尖咬破了，也没有忍住眼泪，她的脸颊发红，眼睛也红得像只小白兔，听秦凉夜无奈地道：“好了，还要什么解释？”
“从开始到结束，你都把我当成金泰妍的替身？”
“只有刚开始，只有那几天！后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没有一点别人的影子，我从来没有那样去讨好一个女生，去哄过谁。”秦凉夜笑得有些悲哀，“可你不信。”
他错身准备离开：“这次也一样，平添不开心罢了，有什么意思，不能体面地结束？”
裴珠泫愣愣地看着秦凉夜的后背，感觉心脏被握紧，再松开，循环往复的酸涩感没有停歇地袭来。
现在伤害到她的不是泰妍，而是秦凉夜一遍又一遍强调的“结束”。她感受到了秦凉夜的疲惫和急于抽身的态度。
恐慌感袭来，半年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能见到！裴珠泫猛然发狠地攥住了秦凉夜的手腕，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颈，平底鞋很吃力地踮起，试图吻他。
秦凉夜脑子一懵，头被重力往下带了带，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可裴珠泫太了解他了，连他会往哪里躲都一清二楚，直接迎着他要躲的方向，闭上眼睛，和他的嘴唇轻盈地贴在了一起。
距离上次和她接吻已有半年之久，裴珠泫的眼神，嘴唇，甚至身体都是凉凉的，此时也是，秦凉夜感受到裴珠泫的脸因为刚刚哭过微微发烫，嘴唇却很冷，感受到，她伸出香甜的舌头，极为熟稔地舔了一下他的上唇。
秦凉夜心跳得飞快，他知道，这一向是她邀请的方式。
但显然这次裴珠泫不打算等待秦凉夜的主动，而是温柔地抵开了男人的双唇，引导着他一步步把吻加深，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秦凉夜本来就没忘记她，只是觉得相处下来太累了，此时久违的亲密接触让他神魂颠倒，他忍不住将女孩抱在怀里，开始反客为主地侵略着。
裴珠泫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感觉氧气开始抽离，神智不清，她倚在秦凉夜的怀里，秦凉夜感受到了她温柔又脆弱的气息，她也感受到了男人的沉迷，忽然张口咬住了秦凉夜的嘴角。
嘴角的疼痛让秦凉夜清醒了过来，他沉默地等裴珠泫松口，擦了擦嘴角，手上染了两滴血。
裴珠泫低声道：“这是对你说结束的惩罚。永远……远远没到结束。”
“知道了，早点回去吧。”秦凉夜转身进了洗手间，拧开了水龙头，捧着水泼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到嘴角隐隐发疼，关掉水，抬起头隐约听见了窗外的雨声。
裴珠泫走到门口的时候，楼外窸窸窣窣地下着雨，不远处明亮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雨水摇摇晃晃地从半空中飘下。
泰国的夏天不爱下雨，在距离海鲜市场不远的某条巷子里，她狼狈地甩开了不怀好意的私生或者记者，喘着气在狭窄又复杂的泰国小巷里迷了路。明明刚才还是炎热干燥的天气，却在泰国盛夏的深夜里下起了倾盆大雨。
也是这样的雨，裴珠泫一个人沉默又不安地走着。也是这个人，在身后叫了声：“怎么不打伞？”
首尔的秋天却总爱下雨，比淅淅沥沥的雨要更小一点，绵柔轻盈地降落，与梧桐的树叶缓缓落到地上。在这场雨的五天前她提了分手，秦凉夜回复的“好”被那天的她以为是假的，五天之后首尔进入了雨季，她察觉到好像是真的。
雨太小了，她没有在意，也没有打伞，任由阴冷的雨钻进她的发丝，衬衫里，悄无声息地渗透。
一阵风吹来，裴珠泫听着外面的雨声恍然发觉，这场雨竟然绵延不绝地下了半年之久。
灵动的眼睛眨了眨，裴珠泫笑了笑，就要往外走，秦凉夜看到有些着急，加快速度跑过去拉住她，生气地把黑色的伞塞到她手里，轻斥道：“打伞啊！”
秦凉夜站在门口，望着裴珠泫离开的背影，她撑着伞走得娉娉婷婷，为什么只是恋爱了几个月，他却很难忘掉她。
某天他在她住的小区外等她，看着她全副武装，谨慎地走了过来，忽然有些负担：“我是第一次和爱豆谈恋爱，有点怕拖累到你，不是在上升期么？”
裴珠泫弯起嘴角笑了笑，美得不可方物，然后红着脸抱住了他以作安慰。
秦凉夜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听到她闷闷的声音：“我也是第一次拥抱男孩子，我会怕我看起来太傻了。”
是的，像只企鹅一样。
秦凉夜偷笑的间隙，裴珠泫继续道：“但你有没有听过加缪的这句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用的，但是好想告诉你。如果我能拥抱一切，那拥抱得笨拙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