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的路径只会通向死亡。(诗1:6)
Thewayofthewickedwillperish.
郑洋一边努力往外抽着手,一边说:“李之源,话不要乱说,我对美静做什么了?你不要为了帮着你儿子清除我们这些旧势力,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血口喷人啊……”
南陌听到这里几乎气的浑身发抖,她的眼眶霎时间红了一圈,但她还记得先按住了想下床的李子钦。李子钦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却还记得南陌的肚子里还有个尚不成形的小宝宝,没有硬扭,只是加重了呼吸坐了回去。
李之源脸上的褶子仿佛又深了一些,他本有些浑浊的双目此刻却发着刀尖一样冷凝的光凝视着郑洋:“是吗?你的养子,那个叫郑……郑什么杰的,还是稚嫩了些,嘴远没有你这种老油条来的紧。”
郑洋依然假装镇定道:“我什么都没做,你拿我养子来要挟我?”
李之源:“我不想和你在这里浪费唇舌了。警察已经在门口等着你了,你在这里不愿意交代的,我想很快你就会对法律交代了。我今天把你叫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让我的儿子看一看,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让他不要活在自责里。”
郑洋瘫坐在沙发上:“临了临了,你们在这里给我演父子情深?”
门再一次被打开,几名警察笔直的站在外面,其中一名喊道:“郑洋,你涉嫌与一种教唆杀人案有关,另外还有几宗商业罪等待调查,你的账户已经全部封锁了,请你现在马上和我们走一趟。”
说完两名警察同志飞快的进来一左一右将已经被抽干了气力一样的郑洋架了出去。
随后李之源被管家扶上了轮椅安置好,他远远看了看病床上眉头紧锁的李子钦,喃喃道:“这不是你的错,我已经没有小静了,你得给我好好的活着。”
说完自己出了病房,管家也赶紧跟了上去。
南陌百感交集的握着李子钦手想着,可是追究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李美静再也回不来了。
李美静的葬礼就安排在两天后。
那是晴了很久以后难得的一个阴天,没有下雨。太阳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但天光很亮,仿佛它正躲在哪里偷偷的瞧。空气闷闷的,泛着地下泥土和青草的涩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冯佳佳忍不住轻声打了个喷嚏,然后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但周围没有人关注到她,他们都安静的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冯佳佳以为这样风光的千金大小姐,来的时候众星拱月,走的时候也一定会有很多人送。然而到场的却就那么寥寥数人,她的家人和朋友,两只手都数的过来,甚至不如普通人的葬礼。不过秦醉说了,李美静喜欢安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李子钦他们尊重了她以往的习惯,没有通知其他人,所以只有她最亲近的人到了这里,来送她最后一程。
李子钦和南陌就站在不远处的前面,靠近李美静的地方。李子钦带着墨镜,虽然对逝者不太礼貌,但是也情有可原。听说他的眼睛这几天没有要复原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是太配合医生的治疗。南陌依偎在他旁边,肩膀轻轻的耸动着,应该是哭了。
冯佳佳情不自禁的握紧了秦醉的手,还好他还在。她偷偷愧疚的想着。
秦醉扭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冯佳佳小声在他耳边问道:“你上去和她道别吧。”
“一起啊。”秦醉说。
冯佳佳摇摇头:“不了,她一定希望你能和她单独道别。”
秦醉哭笑不得,他依然对她这种论调持保留意见,不过既然她不想上去,也不用勉强。秦醉冲她点点头,独自走了上去。
李子钦听到他从身后走过来的声音,耳朵动了动,侧过身子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秦醉隔着墨镜和他对视了一下,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情况可能也不知道站对面的人是谁,于是打算先说点什么。
却没曾想李子钦先开了口。
“你来了。”
说完他的嘴又动了动,似乎还有别的想说,然而只是很轻微的动了动,之后又成了紧闭的模样,让秦醉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嗯,来送送。”
“你来了她一定很高兴。”
说完这么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李子钦往旁边让了让,又目视前方不做声了。秦醉越过他和正好探出头看过来的南陌对了个眼色,南陌眼睛还是肿的,看样子哭了很久了,她红着鼻头朝他示意了一下,让他上前去。
秦醉又看了远远站着的冯佳佳一眼,发现冯佳佳也正用一种复杂却带着鼓励的眼神朝他扬了扬下巴。
他忽然心里一动。
不会吧……
他猛然看向前面的李美静,当然是看不到的。这个小型的送别会,按照李子钦的要求,将棺木已经合上了。秦醉拿着一只白玫瑰尤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走了过去,他慢慢的将花放在了棺盖上,将手贴在上面。木质的棺盖不是冰凉的,但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静谧的力量,混着那些树叶的沙沙声仿佛在对他无声诉说着什么似的。
“你竟然……”
喜欢我吗?
秦醉迷茫的想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他自己一无所知。秦醉无声的扶着棺盖站了好久,直到远远的一阵细密的雷声传了过来,一滴凉凉的雨滴在他的手背上,接着雨就大了起来,很快他就感到没有雨了,冯佳佳撑了把伞举在他的头顶。他回过头去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冯佳佳,冯佳佳却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坚定的对着空气说:“我会好好照顾他。你放心。”
秦醉想说你在说什么呢。可是他耳边那些沙沙声好像一瞬间都消失了,只有大滴的雨砸在伞上和草坪上的声音,砸出了一种异样的踏实感。
他最后在棺盖上摩挲了两下,将那只被雨打的花摆的正了一些。和冯佳佳一起退了下去。
李之源坐在轮椅上,也被管家推了过去,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方手帕,把棺盖上的雨水擦了擦,又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一样,扯着苦笑收了回来,珍重的将湿漉漉的手帕叠好收进了口袋里。最后大力的拍了拍棺木,似乎用尽了力气,却也只是发出了一点干涩的声音。
“小静,好好走。爸爸送你。”
说完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秦醉和李之源的交集很少,他出来做事以后,李家就已经是李子钦出面了。但多少他也听过许多江湖上关于李之源流传出来的故事,多半都是说此人多么多么心狠手辣,多么多么材优干济,掷地有声。无视掉他如果冷漠对待自己的亲人和孩子,在外面他永远都是一副严厉伟岸不容侵犯的样子。可现在他就像所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一样,日渐消瘦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就像一片无枝可依的枯叶,在风中不住的飘零。他那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自己的腿上。管家因为撑着伞,有些手忙脚乱的腾出另一只手去制止,却只拉住了其中一只,另一只手伴着他嘶哑的哭嚎声一下一下的敲着,好像再也停不下来了一样。
秦醉看的鼻子酸酸的,身边的冯佳佳的眼圈已经红成了兔子。
李子钦也很久没见到这样的父亲了,他其实已经有一阵子都没到他的父亲了。如无必要,他们可能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感情一直淡的很。通常都是李美静会时不时和他说一些父亲的近况,再给李之源传递一些李子钦的私生活,假装大家只是因为忙碌而不能经常见面,而不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成了他们这个家庭多年以来冷战的唯一粘合剂。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还能吃上那么无滋无味的几顿饭。
李子钦忽然将墨镜摘了下来,他的眼睛现在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以前锐利的瞳仁现在好像隔着山海雾霭一样,一方面让他现在看起来有些软弱有些柔和,另一方面让人再也看不清他心中所想了。南陌伸出手来挡在他的眼前,被李子钦握在手里拉了下来。然后被他一路拉到了李之源的面前。
“小南怀孕了,你快要当爷爷了,还是保重身体吧。”
李子钦语气复杂的说。
李之源锤腿的动作猛的停了下来,他浑浊的双目好像有绽放出了新生命的光华,他将轮椅朝那边推了推,却被草坪上的一块小石子卡住了,急的又用了点力,管家把伞夹在一边,连忙去处理那个卡在轮子里的石子。李子钦却主动将南陌又拉近了一点。李之源颤抖着将南陌的手拉住,心里有一万句话,却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只一直握着南陌的手,一改往日冷淡的样子,有些激动的一直上下晃着,像是在接见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一样。